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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王妃让你卖古董 第1章(2)

  两边都没开口,迟疑了一会儿,她低声喊了三个字,“徐安澜……”

  “周纭霓。”那头,似笑非笑的声音带了点许沙哑,“整整一年。”

  “我结业了,明天分发工作。”她喉头有点紧,说不出什么心情。十七岁的她,算不算长大了?可就算长大,他们之间也没有任何可能。

  “等我一天,我去台湾找你。我搭今天的飞机,再两个小时起飞。”

  “现在有班机?”

  “没有,但我有私人飞机。”

  沉默,她实在不了解徐安澜。

  “以后……你有的是机会了解我。”徐安澜却是了解她,接着又说:“这一年我想了很多,周纭霓,我没办法等你长大了,没办法等你明白我的心意,实在太痛苦,整整一年没有你的消息、听不到你的声音。你接受也好,不明白也罢,无论如何,我都决定把你留在我身边,我已经没办法给你时间了。我想你……想得……快要死了。”

  她握着电话,忽然泪如雨下。

  锁在阴暗里的记忆猛然翻涌上来,恐惧的、邪恶的,那些被她埋得很深,不愿碰触的过往,跳出来狠狠咬得她的心鲜血淋漓。

  “徐安澜……我……我害怕男人……”她艰困的吐出话来。

  徐安澜抓紧了手机,许久才轻缓如气音的吐出问句。

  “谁伤了你?你哥?还是你父亲?”他一直清楚她受过伤,才会畏缩退却,把所有精力都用在求知上。他只是没想到……她的伤竟是如此。

  她痛哭出声,一想起那些事,她就恶心、想吐,恨不得死了算了!可是,她想告诉他,想让他知道她不是不明白他……而是不愿灿亮如星的他,陪她跌进深渊。

  “都是、都有……所以我不能……”

  “我吻过你,你并不怕我。”徐安澜坚定的说,“你等我,我去台湾找你,乖。你说过,会永远记得我,我不要你永远记得,我要你永远跟我一起过。”

  徐安澜挂了电话,她想着,等他来台湾,她已经搭飞机离开了。

  也许这样对他们最好,她的人生有一段风景里有他,她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其他的,她不愿再想。

  车祸发生那刹那,砂石车急速朝她冲撞过来,她被压在车厢里,却没有疼痛感,从破碎变形的车窗看出去,天空蓝得不像话……

  今生一切在一瞬间流过她脑子,她知道自己也许快死去了。

  但她无惧且庆幸地想,若是今日死去了,至少她能不带遗憾离开,她跟徐安澜说过电话了,她今生已无所眷恋……亦无所遗憾了。

  徐安澜,谢谢你爱我。

  她明白徐安澜没出口的话……真的明白……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唇边挂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但周纭霓没想到,这一场车祸令她到了另一个时空。

  而她也不晓得,徐安澜的飞机,在万尺高空上如烟火一绽,碎成片片,他比她早了一步,离开这世界。

  皇元三十四年,秋。

  京都第一大当铺“周氏质库”,自从周家大小姐正式接手大朝奉后,短短三年就从小规模的押当铺,扩展成京都第一大的周氏质库。

  说起周家大小姐,京都城里、城外,上至皇亲贵胄,下至穷苦人家,无一不赞,皇亲贵胄赞的是周大小姐有双火眼金睛,经商手腕不让须眉,为人俐落爽快,遇上需钱救急时,周大朝奉开的质价合理,绝不趁人之危喊低。

  至于穷苦人家赞的,则是周大朝奉好心肠,只要是穷苦人急着用钱,就算拿件毫无价值的旧衣衫,周大朝奉也肯收。

  不过,周大小姐聪慧大器不让须眉,心肠又好,品性在女子中亦属上上之流,按理该是求亲者众,多到能挤破周家门槛才是,事实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原因之一是周大小姐聪慧了得,却少了那么点美貌,虽说她也构不上貌丑无盐的边,却是平凡至极,完全引不起男人兴趣,且到让人过眼即忘的程度。

  当然,凭着如今周氏质库京都第一大当铺的名声、财力,与周大小姐结亲这事,对京都尚未结亲的男子并非毫无吸引力,只不过……

  老天像是打定主意跟周大小姐过不去,五年前周家大少爷坠马,拖不过三日,便去了,周大小姐成了周氏守灶女,想与周大小姐结亲势必得成为周氏赘婿,这对京都里有点家世的未婚男子而言,绝对是奇耻大辱,自然无人愿意。

  再说,凭周大小姐的才智,自然不肯随便找来阿猫阿狗,能凑合就凑合着的,结亲之事难上加难。

  话说回头,其实周大小姐幼时曾定下一门亲事,是在周大小姐七岁落水又被救起那年定下的娃娃亲。周大小姐七岁那年落水,被救起时一度没了气,好不容易奇迹似地活过来,人却傻了,完全不晓得怎么说话。

  周家老爷、夫人急上心,听人说周大小姐八成是让抓交替的鬼魅蒙住心智,兴许定个娃娃亲,冲冲喜,吓走了鬼魅,人便能醒过来。

  于是周家老太爷老夫人跟常氏押当行,求来一门亲事,常氏当年规模比周氏来得小,亲事很容易便定了下来。

  定亲两月余,周大小姐开口说了话,甚至变得有些不像原来的周大小姐,孩子气没了,反倒展现出过人聪慧。

  周家老太爷老夫人更加疼宠没事了的周大小姐,当她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一次溺水濒死,让女儿长出大智慧。

  然而常家的长子常少卿比周大小姐早上几年打理押当行的事,经营得蒸蒸日上,便不将周氏搁在眼里,在周大少去世后,更是如此。

  四年前常少卿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由,表明自己是常家独苗,无法入周家为赘婿,退掉与周大小姐的亲事。

  当时,周大小姐还没掌权,周氏仅是押当行,周老太爷老夫人对常家退亲一事极度愤怒,最后让周大小姐劝下,据说大小姐是这么说的—

  “非良木而栖之,晴日安好,风雨若至,挨不住击打便要分飞。我本良禽,当择良木,当初订亲实不得已,如今常家退亲,是如了念梓的意,请爷爷奶奶信念梓一回,日后周氏必然成为京都第一大质库。”

  当年这话传出来时,大家只当是女儿家安慰祖父母的体己话,没想到转眼三年过去,周氏押当行在周大小姐经营下,成为京都第一……

  “大朝奉、大朝奉……”

  小厮打扮的梅儿,从市街上奔进周氏质库后,直对着柜台低首翻书的周大小姐喊,一旁掌柜正将当票交付到客官手里,她一见有人,立刻收了声。

  “老爹,您记好,质期两个月,十月二十到期,过期不续。”掌柜殷勤交代着。

  “是、是,小老儿记住了。多谢掌柜,多谢大朝奉。”

  “严老爹慢走。”周大朝奉温声说。

  衣衫陈旧的严老爹捧着二十文钱,眼底含泪走出周氏质库。

  做公子打扮的周大小姐周念梓,阖上书本,迎视贴身丫头,目光隐有责备,梅儿吐吐舌,算是表了歉意。

  她家小姐性子好,万事不计较,养成她有些主仆不分的莽撞性子。

  “大朝奉,你晓得今日西街大伙都在谈何事吗?”小丫头又高扬起声了。

  “何事?你要不要先喝口茶,顺顺气?”周念梓扬眉,淡淡道。

  “我说大朝奉啊,你觉不觉得自个儿越发像个公子了?那微扬起眉的模样像极了真正的风流公子,看得我都要傻了……”梅儿忽然说。

  这……她是被自己的丫头调戏了?

  “兴许明儿开始,我该让兰儿陪我出门,瞧瞧兰儿有没有胆说我像个风流公子,让她看傻了?梅儿,你觉得如何?”周念梓不疾不徐的说。

  “哇!小姐,梅儿知道错了,可我说的是真心话,小姐真适合当个公子。”梅儿嘟起嘴,低头认错,“别不让我出门,梅儿求小姐了。”

  周念梓摇摇头,没辙的叹口气,问:“说吧,西街热闹什么?”西街是京都市集,什么都买得到,但交易最多的是人。

  “徐柿子呀!”梅儿抬起了头。

  “什么徐柿子?”

  “被捏打得扁扁的徐柿子,到今天还卖不掉,已经有人开赌盘了,赌徐柿子会是死在西市卖台上,或倒霉让人给买走?我看徐柿子那个样子,应该是活不了多久了。”

  周念梓二度摇头,有时她真觉得跟这里的人难以沟通,来这时代十年了,她仍是不习惯啊。“徐柿子究竟是什么人?”她只好再问。

  “喔……就是镇国亲王世子。小姐不晓得吗?人牙子把他打得不像人了,还嘲笑他是任人捏圆压扁的烂柿子,哪像什么世子爷。看起来真可怜……”

  周念梓恍然,点了点头,镇国亲王上月被判通敌大罪,这是整个京都都知晓的大事,本该全族判斩立决,然当今圣上念及镇国亲王与自己为同胞兄弟,又屡建军功,全族免去死罪,但男为奴、女为婢,全族下放人肉市场供人买卖。

  “我刚去西市溜了一圈,镇国亲王一族都被买去了,只剩徐柿子……不是啦,是亲王世子,小姐,你说,人怎会这么坏呢?世子爷遭罪,是因为他爹,怎么就把人当颗柿子往死里打呢?皇上已经免他们死罪,那些人牙子,却像是想将他活活打死似的……”梅儿回想刚刚看到的景象,不禁难受,世子爷倒在卖架上好似是没气了……

  周念梓摸摸梅儿的头,心头却闪过一丝念头,本朝国姓“徐”,除了皇帝直亲,旁支皆避用国姓,以封号称之,镇国亲王是皇帝胞兄……徐氏……

  她怎会没想到呢!徐氏……

  祖奶奶说过,要她竭尽所能报答徐氏恩情。

  祖奶奶还说,无论发生什么事,不用慌,一切会有好结局的……十年前,她灵魂移转,来到这个时空与她原生时代相异的世界,是凭着奶奶的话才撑过来。

  当时,她极度恐慌,十七岁的她,以为自己死去,谁知醒过来竟成了一个七岁孩子,从周纭霓成为周念梓……她记着祖奶奶的话,决定撑下来,想着说不定她有机会回到原生时代、说不定还能……见徐安澜一面。

  十年转眼过去,好几度,她几乎放弃返回家乡的希望。

  毕竟,族长奶奶要她报恩的徐氏族人,在这个时代是皇亲贵胄,她一个无名无功的商家女,能报什么恩?

  没想到,如今出现了一个能让她报恩的徐家人……

  报恩后,她是不是就能回去?像祖奶奶说的,一切都会有好结局。

  她的好结局,真能到来吧?

  周念梓有一瞬几乎开心得喘不过气,顺过气后,她打开锁,自柜子拿出一袋银两,对梅儿说:“我们去西市转转。”

  离开铺子前,周念梓不忘交代掌柜,“王掌柜,一会儿让丁二到药街上找谷大夫,让他收严老爹三文药钱,余下药钱我会过去结。另外,让丁二买床新被放严老爹门外,北方天寒得快,老人家禁不住冻。”

  “大朝奉,你这赔本生意,做到哪年是个头啊?”王掌柜笑着道。严老爹拿了床旧被来当,大朝奉给了二十文,但那床旧被子,一文钱都不值。

  可谁也都晓得,严大娘染了风寒,一病大半月,沉重药钱已经压得两老喘不过气,严家唯一独苗在边关打仗,如今生死不明……

  大朝奉心善,周氏质库里上至大掌柜,下至跑腿小厮,其实早已见怪不怪。不过真让周氏质库赚钱的,大半是皇亲贵胄的当品、利钱,倒也不会真亏本,大朝奉手腕好,待人客气,质价实在,那些大官人家喜欢找周氏质库周转,特别是官家夫人小姐们面薄,就爱找他们平常做公子打扮的大朝奉。

  “我们不过是少赚些,哪是什么赔本生意。”周念梓笑了笑,手一扬,步出店铺。

  “是,大朝奉说的太有道理了。”王掌柜笑着,低头继续拨他那把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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