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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跃龙门 第2章(2)

  翌早,福盛笑容可掬地带了一个非常高大的宫女前来。

  真不是荆轲要说,以女子而言,她的个头算是相当高了,想不到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宫女的身高几乎要和嬴政差不多,站在福盛的身边,硬是让福盛小了一号。

  “荆使节,这位是阿蕊,往后就侍在荆姑娘跟前。”福盛笑脸迎人地道。

  “奴婢阿蕊给大人请安。”阿蕊羞涩地垂下脸,期期艾艾地说着。

  “不用多礼。”荆轲漫不经心地应了声,余光瞥向秦舞阳。

  正偷偷嘲笑阿蕊的身长和容貌的秦舞阳吓得连忙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

  “奴婢马上给大人备膳。”阿蕊怯声道。

  “嗯。”荆轲懒懒的应了声,见福盛还没走,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对了,从今天开始,由在下看守庆平阁。”福盛苦笑道。

  “福大人是卫尉大人,管的是守门卫,让福大人看守庆平阁,未免大材小用。”

  “由此可见大王对荆使节的看重。”事实上,同侪莫不看重荆轲,就盼能利用她分散大王的注意力,让大伙能够喘口气。

  虽然大王有心一统天下是极好,但这一统天下也不是短短几年就办得到的,可偏偏大王不知道心急什么,一方面减税加征徭役,调粮又调匠人打造各式辎具,另一方面又着手河水整治、设驿亭,可天晓得眼下才刚接收韩、赵共五十来座城池,这沿路的驿亭和水治让管钱的治粟内史和治水的少府濒临崩溃边缘,罗少府前儿个上吊是被他给抢救下来的。

  大王派了统整关中的内史前往处理韩、赵两国的国库,硬是要把银两给榨出来,才没逼死另一个准备跳河的治粟内史大人。

  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为了备战,现在连宫中马匹都尽出,昨儿个晚上太仆找他喝酒,哭了一夜,他都跟着鼻酸了,急速外弛内张的结果,就是让一票臣子常常聚在一块喝闷酒却难解愁,可是大王矢志统一天下,他们还能如何?

  眼前,他们只能寄望荆轲了,唯有她!眼前只盼她能迷住大王数月半载的,让大伙休养生息,蓄势再发。

  荆轲被福盛充满祈求的目光给看得发颤。“大人言重了,在下不过是被禁锢于此的燕国使节罢了。”她有点反胃,他要是再这样看着她,她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事。

  “荆使节客气了,大王自是看重你。”关于那些什么锦衣玉食的废话,他自动略过,好歹荆轲也是在七国间响叮当、叫得出名号的勇士,那些废话只会惹恼不为名利的人,当然,也包括恢复女儿身的她。

  她有张令男人望而痴迷的容颜,一旦展笑,犹如百花簇拥的春神降临,哪怕肃颜倚窗,也如冷冽清凝的月神再世,原本守在庆平阁外的侍卫,竟有人偷偷地膜拜她,甚至为了轮值守门外而大打出手。

  正因为如此,大王才要他来此坐镇,把那票失心疯的侍卫全都遣到后院去。

  想想昨儿个,要不是殿门全开,怕荆轲的玉体雪肤给人瞧见,说不准大王就将荆轲给就地正法了,由此可见大王对之倾心,足以改变大王的行事作风。

  众人之所望,全都系在她的身上了。

  “福大人要是无事,尽管先走。”荆轲抽开视线,闭了闭眼,努力地压抑反胃的冲动。

  太恶心了,那一副有求于她,甚至明白到用眼神祈望她去霸住嬴政……他到底在想什么?她要不要告诉他,他有个眼残的君王,一直以为她是男人,所以她压根帮不上这个忙。

  “荆使节,其实大王宅心仁厚,不啻为贤君,荆使节要是能与大王多相处,必能察觉大王不若凡俗人等的睿智贤德。”

  “韩国国君割地称臣,依旧被踏破城池,死在兵马乱阵之下,如此歹毒之人,何来贤君之名?”荆轲毫不客气地回道。

  福盛哑口无言,沉默了半晌,硬着头皮再道:“大王在灭韩之后,广揽才士,更没有屠城滥杀……”

  “没有屠城滥杀,并非宅心仁厚,而是韩国早已开城门投降,滥杀只是再添污名。再者,广揽才士,那是因为他需要不少暗桩墙头草,潜入各国窃取军情。他久攻不下赵国大将军李牧,便让人潜入其中挑拨赵王杀李牧,秦兵再藉机长驱直入,杀了赵王,灭了赵国,仅剩赵公子嘉远避燕国,由此可见,大王确实是个深思熟虑,慎谋能断之辈。若要论断大王,大王确实睿智,但绝非贤德。”

  福盛一整个想死。他是武将啊!明明就不是个长袖善舞、口齿伶俐的人,他没事怎会以为自己可以舌粲莲花地把荆轲给拐了?他没被洗脑就该偷笑了。

  他不要再开口,因为他隐隐察觉,他愈说愈有可能坏事,他还是乖乖闭嘴好了。

  适巧阿蕊把膳食给端来,福盛趁这机会退到门外。

  荆轲用完膳坐在窗边,看着窗外被北风吹得黄沙密布的天空,有时攒眉有时垂眼,教身后的秦舞阳和阿蕊忍不住发出赞叹声。

  美人啊,做什么表情都像一幅画,站在再灰暗的背景里依旧闪闪动人,教人移不开视线。

  荆轲微微回头,蹙眉看着两人,就见阿蕊羞红了脸,而秦舞阳更是一副痴样,她忍不住叹气了。

  算了,懒得计较了。

  她再次看向窗外,在心底一再推演有什么腹案可行,但眼前能做的,只有等待嬴政再次召见。

  然,接下来的日子,嬴政像是把荆轲给忘了,不但没再召见她,就连伙食也日渐变差。

  “有没有搞错,豆荚汤?这豆荚里根本没有豆子,分明是将要丢掉的豆荚随意煮成汤的!”当丰盛的六菜一汤逐日减少,最后只剩两菜一汤,菜中不见荤味,遑论鲜味,更过分的是那菜就像是拣了不要的菜梗、菜茎随意翻炒,连点盐酱都不肯下,娇生惯养的秦舞阳当然爆发了。

  “没规没矩,坐下。”坐在他对面的荆轲低斥道。

  他张了张口,忍着气坐下,没多久又迁怒到正在布菜的阿蕊身上。“我问你,是不是你搞的鬼?”

  “不、不关奴婢的事。”

  “你口吃了,分明就是心虚!”

  “奴婢……”一直都是这样的啊。

  “我告诉你,爷儿没冤枉你,打从你来了之后,菜色愈来愈差,而且你每次到御膳房取菜,不花半个时辰还拿不回来,你说,是不是你把咱们的饭菜给吃了,拿你自个儿那份滥竽充数?!”秦舞阳骂得脸红脖子粗,要不是荆轲盯着,他早就踹人了。

  他早就看穿这个阿蕊不过是个虚有其表的大块头,长着身体没长脑,奴性又特别强,嗓门一大,她就自动滚到角落,大大的满足他许多没威风过的少爷气概。

  “不是、不……奴、奴婢……”

  “你不是什么,你根本就是——  ”

  啪的一声,有件锐物从秦舞阳的耳边飞过,然后插进了他身后的墙,他眨了眨眼,缓缓回头,就见一枝筷子插在墙上,那速度快得他根本什么都没瞧见。

  “让不让人用膳?”荆轲淡淡问道。

  他二话不说地把只有豆荚的汤给一口饮尽,完全吃不出是什么滋味,反正肚子饿了,吃什么都一样,骗得饱肚子就好。

  阿蕊感激不尽地瞅了荆轲一眼。

  荆轲没当回事,只是嫌吵,等安静下来后,她继续慢条斯理地品尝饭菜。

  然,当晚膳减少为一菜一饭时,秦舞阳再次发飙了。

  “这是什么?这是黄豆!还是半生不熟的,还有这一根一根的是啥啊?”秦舞阳发誓,他从没见过这种长得一丝丝条状的菜,吃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熟,横竖没个咸味还涩了满口。

  他以往在府里可是一天三餐外加宵夜,来到秦国后减少为两餐就算了,量还那么少,到底知不知道他正在长大,怎能如此狠心扼杀幼苗!

  阿蕊不知所措地垂下眼,不住地绞着十指。

  “阿蕊,这是豆藤吧?”荆轲问,张口吃下。

  “是。”阿蕊心头一沉。

  “豆藤是什么?”秦舞阳不解的问,压根没听过这个菜名。

  在荆轲的冷视之下,他乖乖的闭上嘴,吃豆配豆藤,顺便配了点眼泪……嘿,他真是天才,这下不就有了咸味了。

  荆轲懒得理他,迳自对着阿蕊道:“把手伸出来。”

  阿蕊以为她要责罚自己,怯怯地摊开掌心等着领罚,岂料她却轻托着她的手,在满是伤口的指尖上上药,教她错愕不已。

  “近日的饭菜都是你绞尽脑汁备来的?”荆轲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并拿出帕子替她扎手。

  进墨家之前,她也曾穷得像是路边乞丐,饿到受不了时,就到野外打野味,要不就找些野菜豆类果腹,再多喝点水也就饱了,所以当近日吃食愈来愈能勾动她往日记忆时,她就不得不正视这位不该与她有任何瓜葛的阿蕊。

  “奴婢……”

  “御膳房那边不肯给?”这事都是好猜的,想一下就找得到答案。“怎么不找福大人说去?”

  “不是厨子不给,是……”阿蕊欲言又止,最终只能选择沉默。

  荆轲这下子知道答案了,能让阿蕊不敢开口就怕得罪的,不敢跟福盛求救添乱的,许是后宫几个想当家的女人吧。

  说穿了,国与国之间的尔虞我诈和嬴政的后宫争夺没什么两样,只是相较之下,关起门来的争斗显得小家子气多了。

  荆轲细细地看过阿蕊的手,闲话家常般地聊道:“阿蕊,你是个练家子呢。”

  “奴、奴婢刚进宫时,是和其他侍卫一起操练的。”

  秦舞阳闻言,立刻偷偷躲到角落。糟了,要是阿蕊存心报复,他得要死几次才够?

  “既是如此,该是没人敢动你才是。”荆轲拉高她的衣袖,就见她手腕到手肘满是瘀青,不难想像衣衫底下还有多少旧伤,教她不禁再掏出一盒药替她推拿。

  “奴婢天生力大……怕伤人。”阿蕊羞涩又自卑地道。

  “人家都不怕伤你了,你还顾忌这么多。”推拿完毕,荆轲语重心长地道:“阿蕊,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你必须学会反击,天底下没人合该被欺负。”

  “可是……”

  “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荆轲弹了弹指,指向秦舞阳。“想想他都是用什么嘴脸骂你的,你就用什么嘴脸对他。”

  突然成了受指责的对象,秦舞阳吓得瞠目结舌。他都已经躲到角落了还不放过他?!

  “奴、奴婢不敢……”阿蕊吓得手心都渗出薄汗来。

  “你不是不敢,是不会,来,瞧我怎么做,你就跟着怎么做。”荆轲懒懒地望去,突地敛眉肃容,目光如火炬,杀气瞬时如刀刃疾射,将秦舞阳定在角落不敢动弹。

  阿蕊见状,努力地学荆轲寒鸷飞腾的凶狠,学荆轲锐不可当的杀气,却学得荆轲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那笑容灿若桃李,让阿蕊看了都忍不住脸红了起来。

  “不是这样,是要如此。”荆轲面容变幻迅速,须臾间又是杀气腾腾。“你得要想着他凭什么欺你,同样是人生父母养,谁都不能往你头上踩,敢踩你,你就踩回去,敢打你,你就打回去!”

  秦舞阳像是被数把利刃定在墙上的青蛙,暗暗垂泪。他到底是招谁惹谁,不然他道歉好不好?

  训练了约莫一个时辰之后,阿蕊的脸已经彻底僵化,不过原本怯懦的生涩感消除了不少。

  荆轲虽不满意,但还算差强人意,她潇洒起身道:“走吧。”该是时候到外头试炼了。

  “大人这是要去哪儿?”阿蕊赶忙跟上,忙不迭的道:“大王有令,大人不得踏出庆平阁一步,况且福大人就守在外头呢。”

  “放心。”荆轲摆了摆手,走到门外,就见福盛随即回过身,不偏不倚地挡在门口,脸上带着笑意,态度却十分强硬,她瞅着他,徐徐地勾弯唇角,刻意展现风情。“福大人,在下吃得饱极,想在这园子里走走逛逛,成不?”

  福盛直瞅着她艳若桃李的笑意,彷佛日光自叶间筛落一地光辉,刺眼得教他睁不开眼,就在瞬间,她快手斩向他的后颈,就见他白眼一翻,当场厥了过去。

  “好,可以走了。”荆轲向前走了几步,回过头看着动也不动的阿蕊。“阿蕊,动作得快,他顶多两刻钟就会醒来,咱们快去快回,别给人家添乱。”

  “大人……变脸的速度好快。”

  “好说好说。”只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快走吧,我可不知道后宫在哪儿,你得给我带路。”

  “大人要去后宫?”阿蕊难掩惊愕。

  “不然呢?”不去后宫上哪儿讨公道?没让她吃饱,那些人总得付出一点代价。

  阿蕊望着那笑得几分无辜无害又艳绝人寰的面容,在晚风袭来衣袂飘飞间,又窥见了玉面底下潜藏的狂暴凶残,忍不住的,她崇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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