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打听爸妈的八卦啊?”
“不是啦,谁对你们有兴趣。”他顿了顿,“只是突然有点想知道。”如果有好主意,或许可以参考一下。
“哎哟,就是接接送送啊,每天在我家楼下等我,载我去上班,又在办公室楼下等我,接我回家,写情书,不像你们现在都用电脑,一张一张手写的信,看起来很有感情,你爸那个人,写字又大又丑,写来写去也都是差不多那几句,可是我就一边看一边想,这个人这么讨厌写字,还三天两头写信给我……”
“妈你就感动了?”
“当然会感动啊,有一次家里友情桶坏掉,叫水电行,对方说太晚了,要等明天,你爸听了晚上十点多骑车来修,还把家里坏掉的灯泡全部换过,你外婆高兴得不得了,一直夸他用心,又说他老实可靠,会修马桶比会送花有用多了。”雷妈得意了一阵,“干吗?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最后一句他听得电话差点掉下来,真不可小看妇女雷达,他都已经尽量说得像闲谈了。
雷妈显然对儿子非常了解,完全能解读出他静默背后的意义,“是谁?”
“你不认识啦。”
半晌,她在那头笑出来,“恩茱?”
雷谦大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如果我不认识,你就会直接讲名字,不肯讲名字,那一定就是妈妈认识的。”电话中的声音掩饰不住得意,“我想了想我认识的年轻女孩,陈太的女儿太骄纵了,你一定不爱,汪太的女儿男朋友多得像串葡萄,你也不会爱,李太的女儿不用说,超爱造谣,你从小就觉得她欠揍,想来想去,恩茱虽然古怪些,但还算不错。”
他听了想也不想就反驳,“恩茱哪里古怪了?”
自从发现自己的心意后,他想起恩茱,就会自动出现柔焦系统,突显优点,模糊缺点。
“她喜欢你这还不古怪吗?”
“为什么喜欢我算古怪?”等等,老娘刚刚说什么?“她喜欢我?谁告诉你的?”
“不喜欢你谁会三年来帮你打理大小事,你以为别人这么有空啊,楼上的张家豪也读大学,恩茱连早点都没给他买过,还送洗衣服做家务,做这些事情都不用花时间吗?根据你老妈家庭主妇生活二十五年的经验告诉你,家事比公事还烦人十倍,谁像你这样厚脸皮,被照顾了三年还觉得理所当然。”
根据他这阵子一切自己来的心得,家事真的很麻烦。
这样说来,恩茱好像真的……喜欢……
厚皮人第一次体会了一种叫做“不好意思”的感觉。
“你啊,从小就被女孩子追,从小到大礼物信件没停过,所以才会没感觉,班上女生说是顺便,你就真以为是顺便,恩茱说是邻居帮忙,你就真以为是邻居帮忙,你怎么从不帮汪太的女儿倒垃圾还是帮楼上张家豪买晚餐?”
老娘睿智!
雷谦觉得内心更清楚了。
“儿子,你恋爱很好,不过妈要告诉你……”
母亲语重心长的语气让雷谦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妈妈不喜欢恩茱吗?还是还记得雨萱跟恩浩告白失败,然后痛哭三天的往事?
“小心避孕!”
呃……
“千万不能让恩茱一个人大肚子然后你跑去当兵。”雷妈顿了顿,“把备用品塞在皮夹里,有备无患,知道吗?”
妈,想太远了啦,他连恩茱的小嘴都还没亲到,怎么可能说怀孕就怀孕啊。
不过如果有机会……嗷,对了,床下的杂志。
虽然恩茱看过,也清楚那些标示着NBA战报的纸箱绝对不是真的NBA战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间觉得不该再留着这种东西。
美艳莎拉,甜心安妮,翘臀珍娜……每本四百五十元台币的青春岁月。
上次志豪跟他说,美琪在书柜发现包着电影杂志外皮的全裸写真,气得一个星期不跟他说话,同理可证,如果他要追求恩茱,至少得先把这些伴游女郎清出房间,免得哪天被发现会尴尬……
挂电话前,雷妈又再次叮嘱,“儿子,绝对不能在当兵回来前让恩茱大肚子喔。”
“吼,知道啦。”
*
穿好鞋子,将大衣扣上,恩茱朝里面喊,“妈,我走了。”
“路上小心。”
“好。”
打开大门,没想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雷谦家的大门也开了——她当然不知道有人今天早上奋力七点半爬起,穿戴完毕后就站在自己家门后面,仔细听对门动静。
好久没在早上看到他……
恩茱露出一丝笑容,“早。”
那天他摇摇晃晃离开后,她还担心了一下,现在看来应该没事,他看起来很好,几乎可以说是好得过分,神采奕奕,双眼发亮,那是他遇到了非常好的事情才会有的模样。
“早。”雷谦尽量让语气自然,“你今天这么早上课?”其实他前两天就把她的时间弄清楚了,她今天一大早就有课。
她点点头,“嗯,而且教授还是点名魔人。”
“我……我载你。”好久没讲这句话,他竟觉得紧张起来,“我载你比较快。”
“我搭捷运就好。”
“叮”的一声,电梯来了,雷谦连忙闪入。
十楼,九楼,八楼……一路无言。
一楼到了,他跟着恩茱一起出了电梯。
“你摩托车应该放在楼下吧。”恩茱提醒他,“这边是一楼。”
“我突然想搭捷运。”
她怀疑的看着他。
正当他想着用什么理由解释,为什么一向最讨厌大众交通工具的他会突然想搭捷运,她却只“嗯”的一声,没再多说话。
放心之余,突然又觉得失落。
昨天跟自家老母通过电话之后,他这个钝感人才知道恩茱喜欢自己,才知道自己多可恶。
理所当然的被她照顾着——心情不好时陪他聊天,好事发生时陪他大疯,一手包办家里的大小杂事,连晚餐都会从家里包来一份,他却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甚至是那天的事情,他都觉得只要说一声就好了,连张道歉卡片都没有,难怪他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打通任督二脉,他几乎可以确定,她不是那么忙,她只是不想理他而已。
就像现在,他的理由明明那样蹩脚,她却连问都没问。
进站,刷卡,一上捷运恩茱就拿出耳机,他准备的话题没一个派上用场,就这样一路到学校。
不过没关系,既然下定决心,好歹他也是近水楼台,断不能让这轮明月先被小白脸摘去。
穿过行政大楼,她跟他摇了摇手,“拜拜。”
看着她的背影,雷谦忍不住喊了她一下,“恩茱。”
立定,回头,却不像以前一样向他走来。
“你今天穿这样,很漂亮。”
恩茱皱眉……他在讲什么啊?该不会因为毕业展的事情忙得神智不清了吧?!
“晚点见。”
说完这句,雷谦对她摇了摇手,又朝她丢了个飞吻,然后大步朝自己的系所走去。
恩茱只觉得三条斜线——他是被附身了吗?
干吗对她丢飞吻,她又不是球场上那些老对着他叫“学长好帅”的学妹。
不远处,雷谦二度回头,对她指指口袋。
她狐疑的伸手,不意从自己外套摸出一个纸结。
打开,上面写着“Have a nice day,BABY”,雷谦的字迹。
他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不对,重点是他到底想干么,什么北鼻?
她发现自己居然没用的心浮气躁了起来,接近一个月的冷淡与冷静似乎又起了波澜,这……这不是她想要的啊。
她想要平静……
但这只是个开始,因为恩茱接下来很快的发现,雷谦就像7-11一样,无所不在——出门时他刚好就会开门,没课时他刚好也会在图书馆,去补习班,他永远刚好有事到附近。
她的不予理会完全没有烧熄他的火力,反而每一天每一天,她都能感觉他很努力的靠近,午饭的时候在学生餐厅帮她占位子,出门时替她调整围巾,问她是不是有记得戴手套,接接送送,传递纸条,虽然写来写去总是那几句,却都是扎实的手写温度。
她搞不懂,也没胆问,所以拚命的忍。
雷谦做事常常三分钟热度,只要熬过一小阵子,他就会放弃——不管他的原意是要做什么。
童恩茱,加油,忍耐。
忍耐,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