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这种东西多可爱,她也想生孩子呢。
于是就在二十岁生日那天,她喝了点酒给自己壮胆,然后约了夏子程。
两人乾了三斤多的白酒,尚灵犀道:「我把小米放回家了,我娘给我训练了一个新丫头,我给她取叫做小粮。」
夏子程虽然喝了不少,但脑子还清楚,奇怪道:「小米伺候得好好的,怎么放她回家,再来新的恐怕也没小米贴心。」
「小米十七岁了,再不让她嫁人,会耽误她一辈子的,女孩子嘛,总还是要嫁人的。」
「原来是这样,倒是我糊涂了。」
「你觉得女孩子年纪大一点……我是说如果女孩子年纪比较大,你会不会不喜欢?」
「不会。」
尚灵犀心中一喜,「年纪大比较懂事,不会跟你吵。」
「我主要还是看喜欢,不看年纪,喜欢年纪小的,就等她长大,喜欢年纪大的,就请她等我长大。」
「你跟我都是二十岁,难不成你喜欢的……比我们还大啊……」问这些话时,尚灵犀心里跳得厉害。
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他虽然喝了酒,但其实没很多,应该不算醉。
真想直接问他,你觉得我怎么样?等我卸下军职时,娶我好不好?
可是她不敢。
她为了今天,已经酝酿了好几个月,昨天还失眠,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想表达心意,又不想让他轻视。
「没有。」夏子程笑着摇摇头,「是你想不到的人。」
「有……那样一个人?」
「有。」
「我想像不到的人?」
「绝对想像不到。」
尚灵犀顿时生出一点点希望,会不会夏子程对自己也有那意思,他说了,是她想像不到的人?这军中的女将女兵,除了她,还有谁比她更接近他。
老天爷啊,对我好一次吧。
我就求这个,真的,以后什么都不求了。
让他喜欢我。
让他喜欢我……
尚灵犀在口中念念有词。
却听得夏子程道:「是——」
尚灵犀屏息。
「是玉珍。」
尚灵犀彷佛坠入水中,姚玉珍?
是了,姚玉珍今年十六岁,出落得水灵动人,肤白貌美,说话声音又娇又柔,这军营中十个将士只怕有八个都喜欢她,另外两个不喜欢她的,是女兵。
是姚玉珍啊。
意外,也不意外,但也没有不甘心,因为自己比不上。
夏子程笑意满满,「她嫡母跟我母亲是表姊妹关系,其实她在私下都喊我表哥,只有外人在的时候,顾及军中不得带眷属的规矩,喊我夏校尉,我跟你说,是把你当自己人,你可别跟外人讲,这样会败坏她的名声。」
尚灵犀勉强一笑,「那是当然。」
「我跟玉珍说了,等回京城,我就请爹娘上姚家提亲,我也已经跟表姨父提过这事情,他也是同意的。」
连姚保都知道,而且同意,看在任何人眼中,都是很合适的一对吧。
尚灵犀的肩膀垂了下来,她就知道,老天爷不会对她这么好。
暗恋了两年,饱受打击后,继续暗恋两年,已经四年了,她还是喜欢他,但她相信自己隐藏得很好,因为所有人都以为她立定不婚不嫁。
今日大败西尧,虽然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但是那也意味着,夏阔要带着夏子程班师回朝了,她这个定远将军还是会继续留在边关,他们将永远相会无期。
她会很想念他的。
不管将来自己有没有机会成亲,有没有机会生孩子,她都会想起十八岁到二十二岁这四年岁月,是怎么样的喜欢一个人,因为一个人的存在而欢喜,因为一个人的存在,每天都过得十分喜悦。
虽然夏子程喜欢姚玉珍,但不妨碍她继续爱恋他啊。
她又没有要做什么,就是偷偷喜欢而已。
捷报现在应该是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快的话,圣旨月底就会来了,等圣旨来,那就是夏家父子离开西疆的日子。
她会笑着送他离开。
因为永远不会再见面,所以一定要他记得自己的样子,她是跟他并肩作战的女魔头,不是什么哭哭啼啼的女子,她不想哭,也没眼泪,她会用最好的姿态跟他告别。
在这之前,她会好好珍惜他们相处的时光。
军帐外,小粮在回答夏子程的问题,「我家小姐受了点伤,赵副将请了姚姑娘过来看一看。」
「受伤了?我点战俘时明明看她还好好的,跟她说了受伤别忍,怎么总是不听话。」
「我家小姐就是个拗脾气。」
尚灵犀在听到夏子程这样关心自己的时候,突然很开心,觉得正在缝合的右手不怎么痛了。
姚玉珍很快缴了线,又替她包紮起来,「姊姊这几日别碰水。」
「好,劳烦你了。」
「哪有什么劳烦不劳烦,在这军营谁不找点事情作,只不过,我宁愿自己闲着被人说,也不愿姊姊受伤的。」
尚灵犀微笑,「我明白。」
姚玉珍收拾起药箱,打开帐子,「夏校尉,尚姊姊的伤已经处理好,你可以进去看她了。」
「你尚姊姊的伤可还好?」
「都是皮肉伤,静养一个月就好了,只不过……」
夏子程蹙眉,「只不过什么?」
「就是会留疤。」
夏子程笑出来,「她不会介意这个的。」
说完,便掀开帐子,正要走进去,却又听姚玉珍唤道:「夏校尉。」
「嗯?」
「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
「那就好。」姚玉珍露出放心的表情,「我听说今天这场仗凶狠,从大军一出师,我就开始担心,现在亲耳听到夏校尉说没事,也不枉费我的一番苦心。」
夏子程微笑,「你做了什么?」
姚玉珍一呆,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什么都没说,夏校尉听错了。」
「我怎么会听错。」夏子程笑说:「小粮,姚姑娘刚刚是不是说不枉费她的一番苦心?」
就见小粮清脆的回答,「回夏校尉,奴婢在担心自家小姐的伤,刚刚没留神,什么也没听到。」
夏子程无奈,「回头再问你,我先进去看看尚将军的伤势。」
姚玉珍温柔一笑,「应该的,那我先回帐子了,小粮姑娘,我等会把药送过来,一天三次,三碗水煮成一碗喝。」
小粮连忙行礼道谢。
就见姚玉珍转身,刚刚温柔的笑容倏的不见——小粮那可恶的丫头,明明有听到却装作听不见。
她几天的经书都白抄了,她总不能自己跟夏子程说,我为了求你平安,替你抄了经书。
刚刚那是多好的机会啊,她假意说溜嘴,他也有听到,自己再推托一下就好了,这样夏子程就会知道自己多诚心,一定会很感动,偏偏那个死小粮又提起尚灵犀受伤之事,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她怎么不伤到脸,简直可恶。
姚玉珍捏着手帕,快步走在女子军营。
自己的姨娘让她学医,是想要让她能安身立命,在宅,能讨好老太太,将来出嫁,能讨好婆母,毕竟再怎么请大夫,也快不过让孙女或者媳妇来一趟,这一次两次的,总会熟起来,她又貌美,讨得喜欢并不困难。
姚玉珍知道自己是庶女,爹又没什么出息,所以一直很努力,却没想到十四岁时被嫡母坑了,因为她医术好,西疆又有女兵,所以让爹带自己一起,牺牲了女儿的青春,将来爹的功勋就可以大一点。
被迫来到西疆,万分不愿意,但现实摆在眼前,她也只能接受。
京城什么都有,西疆什么都没有,连要水都很困难,若不是因为她是大将军的表亲,恐怕都不能天天洗脸跟擦澡。
苦,真苦。
夏天热得人头晕,冬天冷得人头疼。
她想跟爹说,十六岁了,放她回京城嫁人吧,这仗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她不想一辈子待在西疆。
这时候姨娘的信来了,跟她说,姚家门第低,回京城也嫁不出息,让她在西疆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将军,让她去示好,凭她的美貌,还不手到擒来,总比回到京城让姚夫人乱嫁来得合适。
姚玉珍觉得有道理,于是开始物色,这军营中最合适的就是夏子程了。
他也没有辜负她的美貌,当她开始婉转表达意思,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开始慢慢不一样。
姚玉珍知道他已经上钩了。
她对武将没什么兴趣,也不想嫁给一个粗人,可是父亲在京城不过太医院八品的官衔,她又是个庶女,能嫁到多高,夏家是二品门第,夏子程又是致果校尉,正七品呢,她嫁过去,那就是七品夫人。
这次征战大获全胜,至少会往上提一阶,甚至两阶,至少也是从六品的振威校尉,运气好说不定会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她是六品夫人,那是可以有诰命的,到时候回到家里,先行国礼,再行家礼,嫡母也得给自己下跪,想想就很爽快。
所以虽然她觉得夏子程只懂得打打杀杀,不懂琴棋书画,无论如何配不上自己,但对于一个八品门第的庶女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她想嫁入高门当正妻,但真正的高门并不需要一个庶女,母族没助力的姑娘,注定嫁得比人差。
只不过夏子程也有点难捉摸,他虽然喜欢自己,但又很关心尚灵犀那个糙女子——真不知道怎么把自己搞成那样的,皮肤粗糙不说,还黑,身上大小伤疤无数,手粗得很,还有老茧,没看过四季风景,没见识过京城繁华,要不是尚灵犀外在条件实在太差,她都要以为夏子程也喜欢她了。
可恶,她的经书绝对不能白抄,她一定要继续找机会让他知道,自己为了他的平安是多么诚心跟努力。
刚开始,她只是挑好的,但自己现在十八岁了,夏子程是她唯一的希望,自己一定得牢牢抓住他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