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的咆哮带着浓重的警告意味,因为他已经预料到,她的答案将会是毁灭性的关键。
“你最好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他死死盯着她,鹰隼般的目光,几乎快射穿她脆弱的心。
她闭上眸,拒绝看他,冰冷的语句从嘴中轻轻吐出,”皇上可知,每次臣妾伺候皇上时,床前必定放着一碗茶。”
他记得,当初曾以为这只是她的习惯,但她此时的语气和神态,都让他深觉那碗茶中必定藏着极大的玄机。
“那碗茶是什么?”他眯起眸,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
“是藏红花茶。”她平静地说出答案,脸色苍白,静待暴风雨的到来。
轰轰!砰!
萨武刚向来的冷静彻底瓦解,他的血液叫嚣着,怒格摄住了他所有的情绪,他根本就不想控制,他把桌案上的书册全都扫到地上,掀翻了桌案,踢飞了太师椅。
轰!鎏金铜鼎被他一脚踹翻。
和真震动了下,只能无助地处在暴风圈中,看着他一样一样不停地破坏。
她告诉自己别怕,就算他现在要杀了她,那也没什么,因为什么都不剩下,一切都无所谓了。
“该死的你!你竟然不要怀我的孩子!”他狂吼,双眸冒着火焰,仿佛能把光明的世界燃烧成修罗地狱。
“我不要我的孩子像我一样,活在失去自自的金丝笼中。”
她的黑发散开,圈住她苍白的小睑,看起来是那么的无辜美丽、高贵而不可碰触。
第一次,他竟然觉得自已抓不住她。
他,西方霸主,西苍国至高无上的君王,竟然抓不住一个小小的女人
“好!既然你执意如此,朕也不再挽留。”他狠狠盯着她。“离宫即废后,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他甩袖而去。
再留下来,难保不是毁了她,就是毁了自己。
他萨武刚从来没有这么丧气过,他的人生向来无住不胜,只要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手的,而她,他的结发妻子、他的皇后,七年来,勤恳妆淑、雍容大度,他自认为唯一匹配碍上他、可与他比翼而飞的女人,竟然在他忙于国事之时,给了他如此沉重的一击!
更该死的是,她竟然不愿意怀他的孩子。
为了履行自己“专宠她”的诺言,他决定只让她为他生子嗣,他再如何宠爱其他的嫔妃,也不愿将自己的龙种给她们。
他对她如此着重,瞧瞧她回报他的是什么?他竞还对自己昨夜没有来陪她而心怀愧疚!
萨武刚走出鸾凤官,官外早因帝后相争的骚动,脆满了一地奴才,眼见皇上气冲冲地走出来,奴才们全将脑袋低垂到地上,连银海都不敢轻易上前,生怕撞上了皇上的怒火,死无全尸。
他看看皇上怒火冲天的背影,再看看鸾凤宫,不禁唉声叹气。
颇簸的马车驶出了西苍国的都城,过了通关口,即是一片沙漠与草原交界的域外风景,夕阳将天际染得艳红,不长不短的车队用着不快又不慢的速度畎默前行。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只是从都城里出来的一个普通商队,谁会晓得,这队伍里的一辆马车中,正坐着他们西苍国的皇后呢?
不,是废后。
此时的她,已是西苍国中最普通的平民百姓,但作为刹西族的族长,她坯有其他使命——为西苍国守护皇陵。
西苍皇陵在塞外九个里处,刹西族则散居于皇陵百里,拥有沙漠中最大的一块绿洲,多年附庸于西苍国之下,深受西苍国的保护。
“娘娘,塞外天寒,您把脚放到奴婢的怀中吧。”
铃兰看着她受这颠簸之苦,神情萎靡,有些担忧,又担心她向来畏寒的身体着凉,于是抱来毯毡,这才发现她的双脚早凉得像冰一样。
和真微睁开肿胀的双眸,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摇摇头。
“铃兰,别再叫我娘娘了,我再也不是皇后娘娘了。”好不容易出一丝力气,说完便侧着头,枕着软垫,以抵挡反胃的吐意。
看着主子难过又要强的模样,心痛得直流泪。
“娘娘,您这又是何必呢?”
她闭着的双眸,眼角也落下泪。“铃兰,我不后悔。”
跟着娘娘这么多年,她也不是傻瓜,以前或许还不懂得娘娘的心意,但这次娘娘出人意表的行为,让她明白了娘娘的用情至深。
“娘娘,如果真的爱皇上,又怎幺会舍得离开他呢?”虽然晓得娘娘对皇上的爱,但娘娘拼死也要离开的决心,让她还是有些不解。
爰一个人,不是死都不要离开对方身边吗?为什么娘娘是相反的呢?
和真睁眼看着她,苦笑着,“因为爱,才会在乎,爱的越深,越想将这个人独占,当你知道,他不是能被你独占的时候,你会失去自尊求他吗?”
铃兰迟疑了一下,摇头。
“我曾求过。”和真想起个几岁时的请求和期盼,就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求了又怎样?他满口答应只专宠你一人,转身后,依然故我地在各色美人间周旋。”
她深深叹了口气,又说:“这么多年,我的心已经死了,我受够了折腾,只想解脱。’
“娘娘,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跟铃兰说?”她惊讶不已,真的没想到,向来大度的娘娘对皇上竟然有如此深沉的感情,可想而知,这么多年娘娘是如何的煎熬啊!
“说了又能怎样?”和真淡淡摇头。“看不破的是我自己,如今,我勇敢地做出了选择,不管结局如何,我都会承担。”
“即使可能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皇上?”这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啊?如此深爱,却不得不逼迫自己离开?
和真笑得淡然又凄迷,“他会在我心中一辈子。“
“娘娘……”铃兰动容。
皇上啊,你可知,你失去的是怎样一份深沉纯挚的真爱呀。
在天尽黑的时候,护送和真的车队到达了皇陵。
皇陵虽然建造得恢弘富丽,但一到夜晚,风吼狼嚎、风沙遍布,很是吓人。
皇陵长年驻扎着百名守陵护卫,护卫长莫多对和真甚是礼遇。
为了迎接她的到来,莫多早就吩咐手下,将最好的房间重新整理一遍,换上全新的家具,即便如此,还是与豪华的皇宫相差甚远。
但和真没有一丝抱怨,在铃兰伺候她梳洗后,她很快在飘散着草原气息的房中睡熟了。
当明日来临,她的生活会是个崭新的开始。
没有萨武刚,没有西苍国,没有皇后的责任。她要做回最真实原本的自己。
“今晚皇上倒是要召寝哪位娘娘呀?”
专管皇上寝宿的大太监亲自来找银海了,可见这段时日,皇上的不寻常在宫中闹了多大的动静。
银海瞥了他一眼。“你没眼睛吗?皇上这段时日,因为皇后娘娘的事情烦得吃不好也睡不下,你还要拿这种事来烦扰圣驾。”
“是,是小的错了。可皇上这样憋着,奴才怕皇上生出病来。”大太监也很是委屈。
“去!”银海斥道:“你这么有本事,怎么只敢在我耳边唠叨?自个儿击跟皇上说去。”
大太监讨了个没趣,歪着嘴,悻悻然地离开了。
“公公,皇上从早晨议政到现在,一顿饭都没吃过,身子恐怕会吃不消。”忠心耿耿的繁森有些担心地看向宝龙殿的书房。除了叫宫女进去点灯,皇上就没再叫奴才进击伺候过了。
银海也是满脸阴郁。”谁敢去动皇上呀,皇上龙颜一怒,奴才们就像散了骨架子似的,站都站不稳。除了皇后娘娘啊…”
一提到娘娘,两人同时叹气。
“要是娘娘在就好了,皇上喜爱娘娘的手艺,只要娘娘带着点心和花茶来唤皇上用膳,皇上一定喜笑颜开,可现在……!”繁森猛摇头。“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找个小丫头送饭进去?”银海挤挤眼睛。甭看他这老奴伺候皇上从小到大,可皇上那忽冷忽热的脾气……呃,他老骨头一把了,不敢冒死送命。
繁森眉毛一挑,凑到他跟前道:“非常时刻要用非常手段,我觉得你这个建议很好!”
银海翻了个大白眼,拿手指头随意这么一指。
被指着的小丫头苦着一张脸,但也只能战战兢地领命行事。
“滚出去!狗奴才,好大的胆,朕不传,你敢随便进来?不要脑袋了吗?”
锵锵!小丫头被萨武刚一脚踢出来,随后,瓷碗、瓷盅也被摔了出来。
小丫头吓得号啕大哭,从地上爬起来就没命地跑远了。
繁森和银海遮着眼睛不敢看,两张老脸全皱成了一团。
“公公,我们……”
还没说完,银海赶快接话,“我们还是赶快走吧!”
两人前脚才伸出去,萨武刚的怒吼声马上就追了出来:“你们通通给朕滚开!都滚!”
“走走走,快走快走!”繁森赶快招呼手下。
“离皇上远点!”
其余禁卫军蹑手蹑脚地跟着退到宝龙殿的书房院外。
“我看,你们还是在外面守着吧。”银海擦擦额上冷汗,忍不住多嘴:“皇上也是的,死要面子活受罪。这段时日,少了娘娘的伺候,吃不好也睡不下,总是无缘无故发火,还要怪奴才们伺候得不好。”
他们这帮奴才就是做得再好,也比不上那皇后娘娘呀!
“是啊!”繁森猛点头。“皇上总是装作无意地问我娘娘在皇陵过得怎么样,我守在皇宫,上哪儿知道这事,皇上因此没少给我白眼。”
“嗯嗯,我也是。”另一名禁卫军摸摸后脑勺。“前几日皇上问我,他画的翠鸟怎么样?我就老实答,‘和真的一样’,皇上莫名其妙就发火了,拿着笔筒就砸我的脑袋……”
“你话该!”繁森和银海同时骂道。胆敢在皇上面前提皇后娘娘的名讳,活该被砸。
这厢,大伙正唉声叹气,谁也没注意到,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潜进了宝龙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