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烟听了同样不满,感谢阴奢救曾巧心,难不成他对曾巧心也有意思?
曾巧心没想到那方面去,一心只顾虑着阴奢的伤。
倒是曾子昂盯着地上匪徒的尸体轻笑着,看来蓦魏对阴奢比他以为的更不一般,看来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福生有兆,祸来有端。情莫多妄,口莫多言。蚁孔溃河,溜沉倾山。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福生有兆,祸来有端。情莫多妄,口莫多言。蚁孔溃河,溜沉倾山。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大太阳底下,草万金站在东宫殿外迎着烈阳大声背诵《太平御览·人事·口》,惹得经过者无不侧目。
两日前众人回到了禧京,蓦魏回东宫,大燕与鸣陆等贵客则去了国宾府。
回到东宫的第一天,草万金就被自家主子秋后算帐了,每日都得背诵这段话。
主子这是怪他多嘴,使阴烟不肯分道扬镳,害得主子不得不跟着回京,所以罚他背诵此言,将祸从口出引以为戒,只是今日他都已经背诵超过两个时辰了,他口干舌燥也被烈阳晒得要变成人干了,可里头的主子还没气消,完全没喊停的意思。
“草公公还好吧?”苏易经过他身边同情地问。
草万金一身汗,哭丧着脸道:“奴才怎么想都不公平,当日苏大人也劝过阴烟公主别走的,可为什么只有奴才被罚,苏大人却没事?”
“这……我也不是没事,这不被交办了一堆任务,这是来复命的。”苏易也颇感苦命的说。
他们的主子集合了当今皇上的狠辣以及皇后的霸道,简直是当代最懂得如何磨人的混世魔王,他是仗着与主子一起长大,亲爹又是皇上跟前要人御前都统苏槽,这才得主子另眼相待,对付他时没那么没心没肺,顶多让他忙些,不像整草公公那般暗无天日。
“苏大人行行好,待会儿进去时替奴才向主子求个情吧!”草万金都要哭出来了。
“放心吧,主子不是狠毒之人,相信等一下就会赦了你……”
“大胆奴才,竟敢偷懒!再没声音,本宫拔了你的舌头,让你哑一辈子!”从殿内传来某人的吼声。
草万金双腿一软,瘫在地上前还不忘赶紧继续用着嘶哑的嗓音背诵,“福生有兆,祸来有端。情莫多妄,口莫多言。蚁孔溃河,溜沉倾山。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他现在真真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了!
苏易同情的摇摇头,同时也感觉到主子的脾气似乎比平常暴躁,犹豫着要不要晚点再过来,省得被迁怒,可是当他正想不顾草万金的请托,没义气的想开溜,就听到喊声传了出来——
“苏易,怎么还不滚进来?!”
苏易摸摸鼻子,这下子想逃也逃不了了。
一刻钟后,草万金终于被叫进殿里,他心想苏大人果然有情有义、说话算话,替他求情成功了,然而他却见到苏易低着头苦着脸,像是也狠狠被教训过一顿的样子,他不安地瞧向主子,见主子一身银白装扮,横卧在镶金的软榻上,神情阴狠又愤怒,活像吞了火药,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用眼神请苏易给他个暗示,现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苏易吞了吞口水,勉强道:“草公公,你不觉得这东宫有点闷吗?”
“闷?”这是什么暗示?他疑惑地问:“是不是窗没开?奴才这就去开……”
“真不知道母后在想什么,居然派了个蠢蛋到本宫身边,这是能干什么?!”蓦魏不客气的讥讽。
一道冷汗从草万金的额头往下滑落。“这个……是奴才一时驽钝,想、想必是殿下刚从外头游历回来,初回宫中难免觉得宫中沉闷,不如外头事事新鲜,不如奴才给殿下想个有趣的事做做,让殿下心情能愉悦……”他脑袋猛转,试图亡羊补牢。
“哼,得了,就凭你这猪脑袋,能想出什么讨本宫欢心的事?本宫叫你进来是要你去跟母后说一声,让她别多事办什么选妃宴,那等无聊的事本宫不会出席。”蓦魏绷着脸道。
母后一得知他回宫就大张旗鼓的要展开一系列的选妃活动,这不是吃饱了撑着吗?父皇也不管管母后,尽让她想着害儿子的方法。
“这……殿下不是觉得宫里闷吗?若有个活动正好可以解解闷……”草万金不知死活的说。
“啧啧,草万金啊草万金,你不只蠹,原来你还找死!”蓦魏气得坐起身来。
草万金吓得赶紧跪地。“殿下请先听奴才说完,皇后娘娘必是见您这次回来带着两位公主一起,想打铁趁热……呃……奴才的意思是,您不如顺着皇后娘娘,假意同意参加选妃宴,如此便能名正言顺的以想先了解各国公主喜好与兴趣为由,将阴姑娘叫到东宫里来整……呃,来伺候。”他见主子变脸,怕脑袋不保,赶紧说重点。
蓦魏本已抄起桌上的茶盏要砸向他的脑袋,听完他的话后,先是一楞,接着嘴角逐渐扬起。“你这奴才连母后也敢背叛,竟然唆使本宫假意奉承?”
“奴才不敢背叛皇后娘娘,奴才只是担忧殿下的心情……”草万金抹抹汗,干笑着。
蓦魏冷笑道:“看来你这个笨奴才还是有点用处的。”
“奴才为求生存,就是猪脑袋也得挤点东西出来。”草万金说。
苏大人脸这么黑,又提示主子闷,一开始他也没多想,但被逼急了也有想通的时候,抵达禧京后,众人各有去处,道别时主子对阴烟与曾巧心两位公主是连一眼也没有多瞧,唯独怒瞪了阴奢好几眼,还一副意犹未尽想带回东宫继续整的模样,可惜她毕竟是阴烟的人,主子没有理由把人带走,这不回来后脸色一日臭过一日,自己虽是皇后娘派来的,但伺候主子这么多年,又哪里猜不出主子的心思。
蓦魏跳下软榻,拧起草万金的耳朵。“你这奴才既然有了好提议,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去国宾府将人给本宫拎来!”
“痛……痛啊!”草万金苦命的喊,主子下手不留情,他耳朵要被拧落了。
“殿下,您先饶了草公公的耳朵,他才能替您去将人请来啊。”苏易忙上前相救。
“请什么,那丫头也配本宫用请的吗?本宫让她爬过来她也得爬!”
“爬?”
“对,就让她爬来东宫!”
蓦魏坐在殿内,听说阴奢来了,俊容顿时亮了起来,他翘首往殿外望去,就见阴奢跪在地上,他不禁一怔。
“这是做什么?”
“回殿下,您让她爬过来,她没照做,奴才们就只得请她向您跪伏认错了。”草万金道。
“本宫什么时候说过让她爬进东宫的?”
“您拧着小人耳朵时是这么说的。”草万金的脑袋开始突突地跳了起来,主子不会不认帐吧?
“放肆,本宫好端端地下这道命令做什么?!”
草万金傻眼了。“您不是要整……”
“住口,本宫要整谁?本宫要整你!还不去将她带过来!”蓦魏吼道。
这魔王!草万金好想一头撞向柱子来个一死百了,省得再继续受这非人的折腾。
“你两只狗腿是不是缺板子跑不动了?”
草万金刚迈开步伐,身后就传来主子的咆哮声,他马上将皮绷紧,撒开狗腿快跑。
由于他跑得急心里又害怕,来到阴奢面前时累得像条狗似的吐舌猛喘气,过了一会儿才有办法好好说话,“阴姑娘,殿下赦你不用跪,让你进去呢。”
阴奢微抬起头,看了殿门口一眼,慢慢地起身,但不是往殿里走去,而是后转身要离开。
草万金一惊,马上将人拦住。“殿下让你进殿,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殿下要见我可以,但这般侮辱人也够了,我并非大禧的子民,跪伏在地上这么久,也算尽到身为奴婢的谦卑,这就不再进去见殿下了,还请殿下见谅。”她也是有脾气的,一开始说让她滚到东宫,她当然死也不愿意,直接走着进来,来了还让她跪着好一会儿才说要见她,她好歹也是一国公主,骨气还是有的。
“啊?你……你别走!”他惊在当场。她竟敢不甩主子?!
阴奢不理会,继续走。
草万金急了,再次上前拦人。“你怎能就这么走了?”
她绕过他,脚步不停。
“站住!”原本该在殿内等人的某人,老远见她居然转身要出宫去,耐不住便跑了出来。
阴奢听到声音连回头都没有,还开始小跑步,想着离他越远越好。
蓦魏气恼的追了上去,腿长的好处就是没几步就能逮到猎物,他一把拎住人家姑娘家的后领。“看你还能往哪儿去!”
她侧过头不满的斜瞪着他。“请放开奴婢!”
他瞧着她两脚悬空踢着,样子滑稽,忍不住笑出声。“你的腿还真短。”
阴奢气极了。“奴婢是女人您是男人,奴婢的腿若是长过您,该被笑话的就是您了!”
蓦魏笑得更开怀了。“本宫本以为你是个闷葫芦,天生连舌头也短的,想不到竟然激出了你的伶牙俐齿,很好,本宫不喜欢嘴笨的。”
她的脸黑了。
“殿下,您好像勒着她了,是不是气上不来要厥过去了?”草万金好心提醒。
蓦魏这才发现自己拎着她的后领,衣服前襟跟着往上提,直接勒着她的喉咙,真有断气之虞,赶紧松手放人。
阴奢跌坐在地,方才她差点就要无法呼吸了,这会儿摆脱了钳制,她急忙大口吸气。
“喂,吸够气就随本宫来,本宫有话对你说。”蓦魏见她稍恢复一点人气,便高高在上的吩咐,完全没有差点勒死人的内疚。
她用力再吸足一口气后,让草万金扶着站起身,这下子她是真的忍无可忍了。“您是以要了解阴烟公主喜好的名义将奴婢提来的,可奴婢身分低下,没资格说公主的事,您若真想知道什么,不如自己去问公主,相信公主会很乐于告诉您有关她的一切,奴婢这就告辞。”
她说走就走。
见她板着脸,蓦魏的脸色也变得相当难看。
草万金怕她真走了他又要承受主子的怒火,急忙拦住人斥道:“大胆,竟敢无视殿下,该当何罪?!”
阴奢听了正要张口反驳,蓦魏已经抡起拳头朝着草万金脑袋敲下去。
“是你得罪她吧?本宫让她别跪了,要你将人带过来,可你拿鸡毛当令箭,说没两句话就将人气走,办事不力,一点用也没有,这还不去领罚?打完二十大板再来见本宫!”
“嗄?”草万金内心呕出一口老血,这无良主子,是谁说让人滚来东宫的?刚刚差点勒断人家脖子的又是谁?得罪她的分明是主子自己,竟全赖到他身上了!还有,对主子不敬的是她,为何挨板子的是他?天理到底何在?!
“楞着做什么,还不去领罚!”蓦魏催促道。
“是,奴才这就去……”草万金一脸悲愤的就要离去。
“等等,殿下想罚的是奴婢,何必借题发挥的责罚草公公,原来这就是您身为主子的担当?”阴奢说。
“你说什么?!”蓦魏锐利的眸光射向她。
“奴婢只是替草公公不平,而您要是讲理之人,必能理解。”
草万金差点拍手叫好,简直是正义之声啊!他顿时钦佩起阴奢来。
蓦魏瞬间铁青了脸。“本宫要罚一个奴才还讲什么理?”
“您不讲理也无妨,反正这是您大禧东宫的事,奴婢是管不着的,这就离去。”她漠然道。
“你当本宫这里是你能够来去自如的吗?”蓦魏怒道。
“您留下奴婢又有何用?奴婢帮不上您任何忙。”
“有用没用本宫说了算,来人,将人给本宫架进东宫!”蓦魏喝声方落,立刻就有几个小太监上来将她架起来带走。
阴奢气到都傻眼了,难不成大禧太子实际上是个流氓?
“谢谢你刚才替我说话……”草万金靠近她低声感谢后,抹了抹汗又道:“你说的没错,咱们太子的作风有点像皇后娘娘,都有些个流氓气……”
她愕然,敢情她将心里想的流氓两字说出口了?!她赶紧瞧向后头的蓦魏,见他表情正常,显然没听见自己说的,不禁安了心,毕竟怒骂一国太子是重罪,万一他真为此翻脸,就是阴烟出面,她的小命也不见得保得住,更何况阴烟是绝不可能帮她的。
阴奢挣扎着让人架进东宫内,蓦魏则是嘴角微扬,一抹冷笑浮上来。
流氓是吧?他至今还未真正展现流氓本色,不过往后几日她必定能对流氓两字有更深的体会……
草万金回头时不小心瞧见主子那抹阴凉的笑意,正急着要收回目光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主子利眸一眯,已然朝他瞪过来了,他背脊发凉,双腿发软险些踉跄,自己方才对阴奢说的话,主子不会也听见了吧?
“草万金。”蓦魏的音调比平日森凉许多。
“奴、奴才在。”草万金噗通一声,直接往主子面前扑跪过去。
蓦魏低头盯着瑟瑟发抖的他,啧了两声,“板子你就不用挨了,不过本宫要你去母后那儿,将方才你对阴奢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母后。”
草万金瞬间白了脸,皇后娘娘的手段可不输给太子,他刚刚说皇后娘娘也是流氓,哪有命活着出来?他声泪俱下,急切地哀求,“殿下饶了奴才这贱嘴吧!”
蓦魏阴恻恻地笑着,瞧着阴奢被带走的方向。“饶了你也可以,那你去告诉母后,本宫答应她出席选妃宴,但这几天让她别打扰本宫,本宫要闭宫养神。”
“养气?”
“是啊,本宫得了有趣的玩意,不痛快地玩个几日说不过去,而这事不方便让母后知晓,免得她又骂本宫不受教。”
“啊?”皇后娘娘最恨男人欺负女人,主子这不是摆明这段时间要恶整阴奢,还要他做帮凶?可他要是知情不报,为虎作怅,东窗事发后,皇后娘娘岂会饶过他?
“怎么,本宫不能养神?”蓦魏欺近他问。
草万金吓得双手抱头,哪敢再迟疑,马上点头如捣蒜。“能,能能能,这段时间就请殿下好生养神,奴才会肝脑涂地、竭尽所能对您尽忠的……”
“得了,本宫不用你粉身碎骨,只要你闭上嘴巴、锁紧舌头即可,其他废话不用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