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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带刀入洞房(下) 第十三章 隐棋康王爷(1)

  这是傅瑾熙头一回以康王爷的身分光明正大在京城里奔驰。

  他追随在自家王妃的身后,两人双骑朝宫中而去。

  城中主要街道虽建得宽敞,但两旁店家林立,叫卖的摊贩更是无数,总挤满人潮,他们俩控马的功夫皆在水平之上,座骑驰过大街时不仅未伤着人,连个对象或吃食等等都没踩坏,倒是两匹庞然大物般的骏马太漂亮,马背上的一双男女更抢眼,抢眼到街上亲眼目睹的百姓们有点不敢认人。

  「是……是康王爷吗?」揉眼晴。

  「前头那个是康王妃错不了,以往‘六扇门’办差,咱瞧过几回,好个厉害人物。」翘出大拇指一比,跟着搔搔下巴。「至于后头那个,唔……怎可能是康王爷?他要能把神骏大马骑成那垟,咱把头砍了让你当椅子坐。」

  「噢,那可难说,说不定康王妃调教有成,把病歪歪的康王爷变得活蹦乱跳。之前巡防营和‘六扇门’的人不是随孟大人闯康王府抓擒人吗?那晚有眼睛的人都瞧见啰,人家康王妃抓着康王爷练武,还放出一堆暗器,连狼牙棒都拿出来招呼了呢。」

  「咦?俺听到的可跟你有所出入,听说那晚是康王爷不受教,闹着要随黎王逛窑子找姑娘,各位说说,这事康王妃能允吗?当然不能够!所以剑刀、暗器、狼牙棒拿出来轮番伺候,康王妃自然不敢动真格的,只是咱康王爷没让他踏出房门一步,要真动手,咱看康王爷连王妃的一根小指头都打不过吧。」

  帝京百姓将城中的离奇趣闻化作谈资,你一言我一语,笑闹了一顿后,谁都忘了追究方才快马  飞驰的男子究竟是不是康王爷了。

  这一方,双骑已抵达皇宫护城河外,无天子圣恩不得乘轿或骑马入内。

  傅瑾熙偕穆开微下马,掏出太后为他向兴昱帝求来的一方玉牌,持这块刻着天子印记的皇家玉牌,可自由出入宫中内廷。

  太后对他或许还有心虚心怜之情,才会特意求皇上允他自由进出宫中,只是他向来行事低调,每每出示玉牌也仅会往太后居住的宫殿去,从未自恃有这般权利,而在前殿和内廷中游逛。

  玉牌一出,又见实是康王爷携王妃前来,城门守卫自是毫无迟疑地放行。

  通过护城河城门,无谁前来接迎,更无须费事通报,两人于是奔了一小段,直到快抵达前殿,经过一道以汉白玉雕刻而成的巨大影壁,穆开微突然拉着康王爷闪到影壁后头。

  「微微想干什么?」傅理熙问声带戒备,两手先发制人地握住她的双肩。「把我拖到这里,莫不是想撇了我?」

  穆开微被康王爷天外飞来的质问,问得狠狠愣住。

  他俊丽眉目看起来很受伤似的,好像她有多不信任他,怕他将事搞砸,就是……就是一种「他就要被最心爱的主人弃了」的悲愤表情。

  「不是的……我没有啊!」她不禁轻嚷了声,「方才出来得太急,忘了说明白,我这是要提点你,今日我大师兄奉召入宫,师兄一早请家里的贵叔给我递信来了,说是皇上在重元阁开了家宴,让三皇子诚王、四皇子庆王,以及五皇子黎王皆携家眷赴宴,住在宫中的太子、太子妃,还有皇九子傅瑾逸,当然也要出席。

  「不仅如此,虽说是皇室家宴,皇上却还召了几位股肱大臣与宴,所以,听到师父说起那个蚀梦花香毒,才会觉得……觉得事有蹊跷,皇上突如其来的家宴,没半点名目,像特意为我大师兄设的局似的……」

  明显感觉康王爷放松了双肩,他忽然将额头抵向她,低声道——

  「没有……那很好。今日且不管局势如何,我始终不会离开你的,你最好有所觉悟。」

  「我也不要你离开我啊!」穆开微两手攀上他的小臂,紧切握着,口气颇狠。「状况不明,我怎能放你独行?傅瑾熙,你给我听清了,既然执意闯这皇宫,你凡事就得听我的,给我乖乖的,非到必要时刻,绝对不可动武,要动武也是由我开打,你听明白了吗?」

  她就是不要他陷进危机里,一旦被兴昱帝得知底细,那康王爷这十多年来的伪装皆成白费,必然毫无悬念地,又要落入帝王无穷无尽的阴谋和暗杀中。

  心里绷痛,她忽然克制不住一把搂紧他的腰。

  「微微……」傅瑾熙微怔,然而本能驱使,攥着她双肩的手顺势一滑,干脆也将她抱个满怀。「我听你的,全听你的号令,你要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你要我们在一起,我至死都不会离开你。」

  「王爷……康王爷……黑三爷……傅瑾熙……」她把属于他的名号低声念了个遍,最后幽幽一叹。「原来……已经这样喜爱你。原来我啊,已经这么,这么喜爱你……」喜爱到与他一同赴汤蹈火,她的心是纠结却又矛盾欢畅,对他,那是既无比牵挂又绝对的安心。

  终此一生,她,穆开微,终于彻底体悟喜爱一个人的感觉。

  「傅瑾熙,你要好好的,为我好好的好吗?你……你已经害我这么喜爱你了呀。」

  彷佛云上最闪亮、最璀璨的那颗星撞进他怀里,傅瑾熙眼前闪出一片五色的灿光,他极度晕眩,都不知自己如何撑住的,他家的王妃果然异于常人,奇葩得令人惊骇惊喜,什么时候不选,偏要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告白。

  噢!她此时说这些,是要他怎么办?看来……看来只有亲了!

  他低下去寻觅她的唇,吻得很重很热烈,最后,感觉几乎是把这一辈子的自制力全拿出来用了,才勉强自己放开妻子被吻得微肿的小嘴。

  穆开微揪着他两边腰侧的布料,水亮亮杏眸望着他。「王爷请小心。」

  「本王会紧紧跟随你,寸步不离。」他轻哑道。

  穆开微颔首,踮起尖用力啄吻他菱唇一记,冲着他露出清朗笑颜,随即,两人手拉着手绕过百官上朝时使用的高大前殿,再绕过作为皇上上朝准备的中毁,之后抵达位于最后方的重元阁。

  这一路往宫中深进,虽离太后和皇后的后宫居所还有一段距离,但已是皇帝平时起居的内廷,整个氛围却十分诡异,每道门、每个转角该要有侍卫站岗的地方,完全通行无阻。

  原本还纳闷着,不知禁卫军们出了何事,结果接近一觑,才见重元阁被禁军侍卫们里三圈、外三圈层层包围,而且来的还不是普通禁军侍卫,是当中又精挑细选过的禁军虎狼卫,他们所戴的铁头盔连着半罩的虎狼面具,掩住上半张脸,光往那儿一站气势已够惊人,何况刀全部出鞘。

  皇上的隐棋,多半是虎狼卫出身,而在当中身兼双职的……穆开微相信应当也不少才是。

  血的气味弥漫四周,腥浓到令嗅觉绝佳的她皱起眉心,身边的男人拉拉她的手,她侧眸去看,见他指了指重元阁约莫三层楼高的重檐殿顶,凤目溜一圈又眨了眨。

  重元图被围,进不去,你我轻功可使,响们上瓦顶。

  心有灵犀,不交一语,她立时看懂他的意思,杏眸也眨了眨回应。

  两人随即跃上树捎,再从树梢上踩点飞蹿到重元阁檐角,最后两具身躯不动声色地伏在阁顶之上,两只手都还牵着。

  穆开微心里明白,康王爷的内力和轻功都较她高明,他刚刚却都由她拉着,随她往前冲,其实他随时都护在她身后,倘若这一下轻功没使好,必会闹出动静惊动底下那群虎狼卫,但他不会让她没使好的,他会照看她,如同她照看他一般。

  心暖,对他又露出一笑,岂料这男人当真是给了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都伏在那儿了还要爬过来,玉颈伸得老长,噘起菱唇硬要偷袭她的嘴角一下。

  穆开微不动乱动,只好乖乖被亲,值得额手称庆的是康王爷还知道要收手……呃,收嘴,没有太得寸进尺。

  他比了一个拍击的动作,她点点头,下一瞬,只见他摊平掌心贴着瓦盖,内劲暗吐,阁顶上的瓦片随即裂开一圈,拿开裂瓦,洞口开得平整利落,恰够他们二人一起往底下窥觑。

  家宴之因,年过五十的兴昱帝未穿厚重龙袍,而是一袭白色为底、金红锦绣的家居服,但此际,他的白色锦袍溅上点点血印,袖底更是被鲜红色渲染,他并未受伤,也没谁敢令他受伤,是他手中出鞘的天子剑连砍太多人,血溅锦袍身如画。

  阁顶上的两人之所能够将底下对峙瞧得很清楚,是因除了兴昱帝外,所有活着、还能动的人全瑟缩在孟云峥身后,情势如当日宝华寺讲经堂上,观止、观基等人发难,逼得太后、康王爷与一干宫人和宫女全躲在穆开微身后那般。

  见师兄无事,穆开微心头稍定,但见重元阁的铺地方砖上一滩滩鲜血,倒落无数人,她触目所及已看到两名老尚书大人、诚王、庆王和黎王……竟连太子殿下也伏在几案上动也不动,鲜血将布满美酒佳肴的长形几面染成红色,眼前局势实令人惊心动魄。

  皇子共九人,除二皇子是成年后意外坠马身亡,六、七、八三位皇子全是幼年早夭,今日这局势,若身为皇长子的太子爷和三位成年且已开衙建府的王爷全没了的话,那……那仅剩皇九子傅瑾逸了,他在何处?

  傅瑾熙思路与她相回,长指在她眼前一指,为她指出皇九子所在。

  似乎孟云峥与余下的几位大臣都意识到傅瑾逸有多重要,几是形成人墙将那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皇子护于身后——

  孟云峥在最前,大臣们是第二道屏障。

  接着是皇室女眷们,然后最后的最后才是皇九子的生母颜淑妃和太后娘娘。

  太后怀里就搂着不知为何昏迷过去的傅瑾逸,明明已哭得两眼迷蒙,越过人墙瞪视兴昱帝的眼神却充满恨意。

  「皇上还想怎接?还想怎样?你是失心疯了吗?当年不让你的亲兄弟活,今儿个要杀死自己所有的子嗣,莫非连哀家……皇上也想亲手弑了不成!」太后张声怒斥,气急到口不择言,「哀家是瞎了眼才会护着你,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指你为长,你两双生子谁先谁后,当时根本一团混乱。廷儿我的廷儿,没想到就这么害了他,让他在外头死得不明不白,要是当年立廷儿为长,也不会任你这孽障造出今日这等祸事啊!」

  穆开微听出太后提及之人应是康老王爷,她朝傅瑾熙看去,后者神情平静,眼神却深邃如渊,不知沉吟些什么。

  她捏捏他的手,那双凤目立刻扬起与她相交,好似明白她的无声询问和担忧,他对她露笑,轻摇了摇头。我无事,莫忧。

  重元阁堂上突然暴出惊叫,他俩俯头再探,就见藏身在角落的太子妃忍不住了,连滚带爬地冲到血流不止的太子身边,忙要替他背上那个深深的血窟窿止血,皇后在此时亦跳离孟云峥和众人的护卫,一把抱住兴昱帝持刀的手臂。

  「朕是天子,是至高无上的天朝皇帝,谁到别想取代朕,朕要当这个皇帝,一百年、两百年……长生不老,即便死,也能起死回生,谁也别想夺位!」

  眼看场面要大乱,几位妃子见皇后拖住兴昱帝,纷纷冲向自个儿倒在血泊中的皇儿。

  主子一冲,各宫贴身服侍的宫人宫女们自然跟着冲,而这一边,皇帝已一脚踹开皇后,天子剑毫不留情地挥下。

  「锵」的一声,兴昱帝手中的利刃被打飞出去,力道之大令那把天子剑立时断作数节。

  动手的是孟云峥,他出招将天子剑打碎,并将两名打开大门欲往外逃的人从虎狼卫的兵刃下救回,同在此时,阁顶上方破出一个大洞,一人从天而降,替补他的位置守在几名老臣和太后娘娘身前。

  「……康王妃!」、「是、是康王妃,真是好啊孩子……」几位大臣及太后大伙儿定晴一瞧,见到闯进重元阁之人,尽管仍旁徨不安,眼中却都一亮。

  穆开微隔着一小段距与师兄孟云峥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对太后道:「禀太后老祖宗,‘六扇门’近日查出一些有关国师柳真人的事,此些事非亲问本人不可,而康王爷听我提及了内容亦焦急得很,怕若不赶紧厘清,皇上和宫中将有意外发生,所以今儿个才会硬闯进来。」真假参半。

  太后连连颔首,她是亲眼见识过穆开微办差的手段,此时一听完全信个十足十,「很好……很好……你很好,瑾熙也很好,都是好孩子……皇上肯定是着了他的道,失心疯了呀,什么国师?根本是妖孽啊妖孽!」一臂搂着昏迷的九皇子,太后抬起另一臂,直直指向堂后角落那根沥金粉、雕云龙的大金柱。

  那人从金柱后的阴影中徐步踏出,灰发轻散在肩,一袭玄黑袍子是身上唯一颜色。

  「康王妃与‘六扇门’查出何事,本国师确实想听听,只是王妃当真搅了我看戏的兴致,皇上还漏了一个皇九子没杀呢,这可令人不畅快了。」

  「柳言过,出身西南小国琼沧,实为琼沧皇族遗孤,当年天朝助扶黎灭你皇族百姓,占你国土,你炼制毒花毒草,习得一手操控人心魂和意志的诡术。」穆开微大胆道出,尽管并未完全证实,但一见柳言过此时的表情神态,便知已逮住重点。「你一步步接近皇上,深入内廷,不是要为皇上炼制长生不老药,而是方便你下毒,慢慢将皇上的心魂意志炼成由你掌控自如,就如同那日在洛玉江上,你派出的那些黑衣刺客,还有此时犹关在大理寺监牢等着秋后处决的观钦。」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几位嫔妃分别伏在自家早已气绝身亡的皇子身上,哀喊哭叫,贴身服侍的宫人宫女们自是边劝边哭,仅余的三名股肱大臣相继从太后身边立起,纷纷出言斥喝柳言过——

  「其心可诛啊!这招确实够狠毒,陛下受你掌控,才说要一个个赐酒对饮,岂实佩在腰侧的天子剑随即出鞘,太子殿下、诚王、庆王、黎王和九皇子,座位恰成一直排,若非九皇子殿下急退往后倒,又被孟大人及时出手捞抱回来,真要被天子剑连排全给杀了呀!」

  「陛下!陛下您醒醒啊陛下!这姓柳的是乱臣贼子,陛下赶紧下令让外头的虎狼卫进来逮人,臣要严审此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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