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再一次失态到不顾体面与威仪,失魂落魄跌坐在亲弟尸身旁的摄政公主,嗓声透着一贯清冷,淡淡又道——
“大王两条命皆了结在同一人手里,此中因果既定,陀离国运亦将大改,公主殿下若欲求善终,理应宽怀放手。”
他言尽于此,也知面前瞬间苍老十岁的摄政公主听不进他的建言。
但听得进、听不进,于他而言又有何差别?
他与陀离的关系已尽,牵绊已了,是该另觅他处再结新缘。
希望下一段缘可以干净些、轻松些,别又来挖心、断首的,他瞧着都腻了……唔,不过今夜遇见的那一双男女,其实颇为有趣,也算难得。
这漫长无止境的时间长流中,看得也已够多,还能碰上令他感到有趣的,当真是相当又相当难得啊……
手持银杖,足落无声,他心绪颇佳地走出毁坏的王廷大殿。
甫站在檐椽下,一阵夜风奇袭,唤出数百只寒鸦振翅冲天。
只闻鸦声杀不尽,再无黑衫寒影……
红鬃驹虽成功奔出王廷城楼的高门,陀离追兵犹在后头。
丽扬再次呼唤大鹰,要老大飞得远远,快走。
耳中忽地捕捉到大鹰傲然清啸。
大鹰就飞在她顶上穹苍,随着红鬃驹一道儿……
老大……她心底软软一唤,眼角渗泪,拚命扯住神志。
不能昏,尚未脱离危险,他们必须逃,奋力逃!
眸光暗淡,她分不清时辰流逝,对两边耳际的猎猎风声恍惚无感。
她只是撑着,靠意志力支持。
忽然红鬃驹纵蹄加速,越来越快,她听到男人扬声振呼,那片精实胸膛中传出阵阵鼓动,强悍有力,随即她整个人腾空而起……不!不是人腾空,是红鬃大马带着人飞跃!
她感觉到那是一个漂亮且具震撼的跃弧,不禁记起那一年的那场奔逃,救她的一样是他。
他抢下一匹战马,她迫使那匹马跃过不见底的深渊,迫马儿飞到另一座岭峰之巅……马儿没能成功,最终也是仰赖他巧用一身劲力才保住两人性命。
咄!
当马蹄沉稳落地,她心随之震动,尽管目力不清,突然有些意会到——
他像又带着她重寻旧路、重返旧地……
下一刻,她模糊的推想得到证实,她被挟抱下马,进到地底洞内。
之所以知道是雪峰上的地底洞,是因在潜进陀离王廷当新人舞姬之前,她一直在这儿,她记得洞中的气味。
自那日在风云客栈见过梁津津,不告而别离开天朝帝京后,她就孤身往这儿来,不曾返回天养牧场。
一切像从头来过,像当年她欲要复仇,躲在这地底洞炼制香魂丹,用浅薄的功力驾驭香魂……只是这一次,她已无香魂,娘传给她的那些功底,以及她曾练出的,全在当年挥殆用尽。
唯一还觉庆幸的是,这些年跟着干娘这位正宗香魂术传人,多少学了些速成的旁门左道,这一次想迷乱仇人心魂再制香魂丹,不是不成,而是完全拿自己的精血打熬,便如海燕泌出津唾筑巢,然津唾已尽,玉垒犹虚,再要从体中泌出,吐的也只能是血。
她是连命都不要了,损耗精血又算得什么……
但,他到底来干什么?!
一遍又一遍想,心里一遍又一遍问,她头昏脑胀,人被他挟到阴阳泉边,还没弄清他的意图,整个人已被带进泉池里,金红衫子尽湿。
她惊喘,因一双大掌开始撕扯她身上单薄的舞衣,声声裂帛,如发泄怒恨。她盲目挥打,一股气欲冲喉而出,发僵的舌终于能动,她想问、想骂、想——
“呕——噗……呕——”结果问不出、骂不得,甫一开喉,血气压都压不住,她攀在泉池畔连呕出两口鲜血!
呕出那股沉滞,她身子虚脱般往下滑,男人倏地从身后将她托住,她真真没了力气,往后倒进他怀里。
他的气息染过香魂,勾得她蠢蠢欲动,似有无数小蚁往心口爬去,麻痒撩弄,令她从心而外禁不住颤抖,脚趾亦禁不住地蜷缩。
八成见她可怜,可怜到都吐血了,他身上迸发出来的那股狠劲顿时软了些,揽她入怀的臂膀仍刚硬似铁,但力道变得温柔许多,一掌还不断捧水为她净脸,拭去那些溅了她半张脸、已然干涸的血。
她心底忽而一酸,空茫眸底发烫。
“我……不用你可怜我……走开!你走……”他不走,她又要缠他、欺负他。男人软化的气息瞬间凛冽,她一开口又惹毛他!
他不说话,像故意如此为之。
明知她此时目力不行,看不清他五官神态,偏故意吊着她,但粗沉的呼吸声以及评评重响的心音,在在显露他心绪起伏甚剧。
她猛地被挟出泉池,全身赤裸,一块大巾子将她兜头盖住,然后就是一顿胡乱擦拭,他的手仿佛无所不在,隔着巾子胡蹭摩挲,弄得四周香息又浓,她身子不住发软,骚动难忍,自己气到想哭。
那双大手终于离了她。
她立刻缩起四肢蜷着,发现身下感觉十分蓬松,像垫着一块毛茸茸兽皮。
又是大巾子、又是兽皮……她的地底洞根本没那种东西。他是何时闯进来的?还把她的地盘变成他的了?
才一会儿,洞内变得更温暖,是火。
他弄燃一个火堆,将雪寒尽驱于洞外。
然后,他将她抱近那堆暖热,动手开始掰开她蜷缩的肢体。
“……干什么?!聂行俨……你……走……你走……啊……”
她已弄不清究竟有无遭香魂反噬,这一次,像没有的,毕竟功底已破,她急就章以旁门左道练出的玩意儿使在仇人身上,像也都使尽,之所以气血翻腾,骚动难止,很可能是在那当下中了陀离国师那手反策。
令她静静待着就好,会好起的。
体内成战场,反策的力道或重或轻地冲滚,然呕出两口血已让胸臆间轻松不少,某种暴涨到欲求宣泄的疼痛是能抑下的,只盼他走,别来撩拨,她就能乖、就能忍,不会又痛到乱欺负人。
但他似是想寻她“报复雪恨”,不仅不走,还动手动脚!
口中被喂进一丸药,她尝得出那特有的清苦甘味,心一下子拧起。
“是干娘亲制的‘参花丸’,补中益气用的……你……你后来又找我干娘了是吗?她、她和干爹……小贤妹妹……”迷乱呢喃,寸心掀起一波波疼痛。她知自个儿又闯事,但不闯不成的,干爹干娘寻不到她,又或者猜出她欲谋何事,一定也心急心痛,是她不好,对不住他们。
男人没有答话,回应她的竟是一记深热狠吻。
他的身香将她包裹,他的唇舌侵占她的芳口,而她蜷曲姿态已完全被他扳开。玉腿无法合拢,因他霸道地将身躯置在她腿间,压她落底。
火气乱窜的生猛亲吻令她呜咽哼声,更让她呜咽不成声的是他的赤身裸/体。
眸子惊瞠,仍一片浑噩茫惘,看不见他却更加感受到他。
但……不对。
不对啊……不对……
她都决定收手了。
太喜爱太喜爱他,所以收手。
这决心下得百转千回,无比辛苦,最终是要办到的。
不能……不能又乱七八糟混作一块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又会遭她拖累。
“聂行俨听我说……”她攒起所剩不多的力气推人,实如螳臂挡车。
而她这一推却把男人激得更火大,双腕立时被一把逮住,柔软长条物几番缠绕、束紧……她想,不是腰带就是那件被撕成条状的舞衣。
她大惊,吓傻,以往吃他豆腐、往他身上蹭香,他哪次不是被她逗到恼羞成怒、节节败退,何曾……何曾像此时这样蛮横,制得她无法推拒?
他染香的气息再次侵入她唇齿间。
她傻傻被亲,心尖直颤,只觉男人布着薄茧的厚掌不住往她身上点火。
在她昏昏然之际,他徐缓而进,是笨拙的、费力的,扶着一遍遍摩挲摸索。
她则一遍遍被弄得轻搐颤栗、腹下抽紧,不由自主扭腰抬臀,但一动,两边腰侧便被掌住,悍然压下。
他不让她动,欲掌握全局,于是一试再试,一进再进。
她拧眉呜咽,喉间细细颤动,拱高上身不住抽气。
男人面庞抵在她颈窝,齿间亦喷出一道道嘶哑气音,压在她身上的健躯绷得硬邦邦,筋理清楚浮起,肌块壁垒分明。
痛……又不似真痛……当初她强要他的那时,许多事都记不得,但疼痛是真真切切的,她粗鲁直接,制住他蛮干,她把自己弄伤,把他也弄得疼痛不堪。
相较起来,这一回尽管满满是“复仇”意味,他是较她有良心多了,没压着就上,而是既亲又抚的,令她非常颤抖……
等等!她要的不是这样!不能如此沉沦,不……
“啊啊——”发媚的叫喊冲喉而出,完全偏离她的本意。
他哪里是有良心了?!
勃发血气一深埋在她嫩躯里,他按住她就是一阵挞伐!
她身体化作一团水,被摆布出层层叠叠惊澜不断,血液却烧腾滚烫,仿佛将骨头里的水全蒸发挥散。
渴望他,极其渴望,渴望得魂魄几碎,神志破离。
他若要她,她如何能拒绝,只是……这么痛啊……
那无形的痛也不知从何处生延开来,思绪丝丝缕缕全荡进洞外野大的朔风,乱得她什么也无法想,只觉心痛,因他心痛……
那时她问,如果找到他心里那人,可曾想过如何了结?
一直以为他心里那人仅是她的前尘,内心深处,她从未否认过身为丽扬的自己,只是装疯卖傻太久,才使她这般疯疯癫癫、心态反覆。
他是找到了,而这笔沉恨藏怒的旧帐若狠狠发泄一回,由他控住全局,这么做他能开怀,那就来吧。
要为当年那一场恶行赎罪,她连命都肯赔给他……赔给他……
于是将命交出,随他了,如何踩弥摆布,都成的。
她被卷进一团高热中,天旋地转,烈焰焚身,一次次撞击激扬出惊人火花,深藏在血肉里的某个她仿佛被撞碎了、烧毁了,唇瓣哆嗦不已,她听到自己破碎的叫声,迷乱中尽是情,无法抑制。
腕上束缚在激切间挣脱而开,不再是推拒,她双手与两腿紧紧去攀抱、死命圈围,怕……怕不这么做的话,下一刻真要碎成空无……
她不知自己在哭,泪水不断渗流,通红的脸蛋湿淋淋。
她亦不知男人俊庞染遍红潮,瞳底绽光,仿佛也泛开水气。
她在泪中昏睡过去,四肢松开,不再将他当成湍急川流中唯一的那根浮木。他没打算放过,换他施以禁锢手段,将软绵绵的人儿搂着躺平,再将那颗胡思乱想想太多的可恶脑袋瓜按在自己赤裸轻汗的胸前。
而高悬了数月、动荡不已的心,像终于寻到安归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