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回来一睡就睡到今儿才醒,真教我担心死了,忧心姊姊莫不是染了什么病,才会迟迟不醒,可把我急坏了。」秦咏雪模样娇艳标致,父亲是个县官,虽是庶女,举止却也落落大方。
「多谢妹妹关心,我已没什么大碍,不过妹妹有了身孕,还是别在这里待太久,以免过了病气,影响到你腹中的胎儿,万一又滑胎,这罪过我可担不起。」胡兰悦说得不愠不火,话里却意有所指。
秦咏雪黛眉轻拧,露出自责的神情,「前次小产之事,姊姊还在怨我吗?那时我腹中突然绞痛,又摔了一跤,一时意识不清,才会误以为是姊姊推倒了我,令姊姊受了委屈,这事全是我不好,请姊姊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莫再气恼我。」说着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躬身盈盈一拜。
担心她这一拜万一出了什么事,又要赖在自己头上,胡兰悦连忙抬手握住她的手腕,要搀扶起她,手指正好触摸到她腕上,忽地一讶,接着不着痕迹的挪动手指按住她寸关尺的位置,一探她的脉象,须臾后才放开。
她不动声色的道:「妹妹无须多礼,那事过去就算了。」但你若再敢陷害我,我也不会再饶你。
秦咏雪盈盈微笑,「多谢姊姊的宽宏大量。」
「你有身孕,就别在我这儿多待了,快回去养着吧。」她下了逐客令,反正她们之间没什么话好说。
秦咏雪蹙起眉,面露愁色,「姊姊这么急着赶我走,莫不是还不肯原谅我?」
胡兰悦不冷不热的回道:「自然不是,怕妹妹误会,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我先前在家庙那里染的病还没完全痊癒,你正怀着孩子,真不能久待,二爷可还在盼着你腹中的孩子呢。」要是让盛明封知道真相,她真想瞧瞧他届时是何表情。
她望向秦咏雪的侍婢,「雁儿,还不快扶你家主子回房去歇着,她若是有个万一,我唯你是问。」
秦咏雪笑着搭话,「欸,姊姊怎么为难起一个丫头了,若姊姊真担心,我回房就是,妹妹这就告退了。」
胡兰悦轻点螓首,目送她出去后,玩味的托着腮,嘴边逸出一抹笑意。
青眉纳闷的看着她,不知怎么回事,先前在家庙那段时日,夫人和二爷的性子突然变得古古怪怪的,但不知怎地,回到侯府后,两人倒是又变回来了。
「青眉,你知道我方才发现什么了吗?」胡兰悦眉目含笑的看向她。
「您发现什么了?」见她这般神色,青眉也不由好奇。
房里还有其他下人在,虽然都是她从胡家带过来的陪嫁丫鬟和婆子,靠得住的,不过这事暂时不好让太多人知晓,因此胡兰悦招手让她附耳过来。
青眉靠过去,在听完她的话后,惊讶的瞪大眼。「您说她是……」
「嘘。」胡兰悦急忙示意她噤声。
青眉忙抬手捂住自个儿的嘴,一会儿后再移开,瞠大眼低声道:「她怎么敢这么做?」
胡兰悦摇头,「也不知她是不是又想打什么坏主意,咱们留心点就是。」
「这事您不打算告诉二爷吗?」
「等他回来再说吧。」她其实更想知道秦咏雪究竟想借着这事来闹出什么样的风波,是打算再故技重施陷害她,抑或是另有盘算?
这日日落前,盛明封回府了,他一回来,便先回自个儿的院子探望妻子。
踏进寝屋,就看见胡兰悦已清醒,正在花厅里教着莹莹读书。
他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欣悦,快步走过去,「兰悦,你可终于醒了!」
「嗯。」她浅浅一笑的颔首。
坐在一旁的莹莹见着他,跳下椅子,亲昵的抱着他的腿,软软的叫着,「爹,您回来啦。」她睁着圆黑的眼睛看着他,想要他抱抱。
先前在家庙那段时日,她同盛明封亲近许多,已不再像以前那般畏惧他,只不过她小小的心灵并不知道,那个会载着她去骑马的爹,其实就是她娘。
盛明封低头看着撒娇的女儿,忙将她抱起来,呵宠的揉揉她的小脑袋。先前变成胡兰悦时,他照顾了她近一个月的时间,早已真心实意疼爱这个女儿。
「莹莹今天乖吗?」
「莹莹很乖很听话,还有照顾娘哦。」她甜甜的说着,一脸等着他夸赞的模样。
「莹莹做的很好,来,爹给你个礼物。」盛明封毫不吝惜的称赞她,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回来途中买的小孩玩具给她。那是一只做成鸟儿模样的竹笛,一吹就能发出啾啾的鸟鸣声。
「好可爱!」莹莹接过试着吹了几声,很喜欢,笑得眯起了眼,「谢谢爹。」她接着向娘献宝,「娘您看,这是爹送莹莹的礼物。」
胡兰悦轻轻捏了捏她的嫩颊,叮嘱她,「那莹莹要好好收起来,别弄丢了。」
「嗯,莹莹知道。」
盛明封将女儿放下,让青眉带她出去玩,也把房里的丫鬟全都遣退,看着胡兰悦,一开口便道歉,「是我先前没把你的身子照顾好,才令你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才醒来。」
「也不能全怪你,谁让我这身子天生就有病,禁不起劳累。」方才看见他已经有一个做父亲的样子,还知道带礼物回来给莹莹,再瞅见女儿小脸上那满足的笑颜,她便觉得这一切都值了。
他舒臂将她搂进怀里,在她耳边低笑道:「先前被你搂着,怎么都觉得怪别扭的,眼下这样的感觉才对。」说着,他忍不住俯下脸封住她的唇。
这滋味比起在浴间里那次还要更美好,两人的唇齿之间像含了蜜,荡漾着丝丝缕缕的甜意,又像饮了最好的琼桨玉液,让他们迷醉在这吻里,舍不得分开。
好一会儿后,她已快喘不过气,推了推他的胸膛,他才放开她。
她按着急促跳动的心口,粉颊泛着红晕,他担心她的身子,连忙扶着她坐下,抬手抚着她的胸口。
见他紧张得脸都绷了起来,胡兰悦轻摇螓首,安抚他,「我没事,你别担心,歇会儿就好,方才只是一时太突然,我没准备好。」
「是我唐突了。」他有些懊恼适才的情不自禁。
她眼里噙笑意望着他,徐徐出声,「我倒是不介意。」这次的亲吻比起上次还要让她悸动。
她的话令盛明封双眼顿时发亮,「真的?」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以后还可以再这么做?
她神色俏皮的挑起眉,抬指轻点着他的胸口,「咱们是夫妻,若连这种事都不能做,岂不是很无趣。」
他爱怜的捧着她的脸,「夫人说的是,不过往后为夫会再当心一些。」他知道她的身子有多娇弱,会更加小心翼翼的待她。「对了,我们当日怎么会突然换回来?」
听他提起这事,胡兰悦也没有隐瞒,把那日她在祠堂里作的梦告诉他。
「……所以你别怪莫姑娘,我想莫姑娘当初确实是出自一片好心,才使咱们互换了身子,又在最后期限将届时把法子告诉了我,让我们能换回来。」
听闻她竟为了他跑去祠堂祈求盛家的祖先,他不禁动容,「没错,这确实是一个珍贵的礼物。」因为这离奇的遭遇,让他省悟了自己先前的错处,了解到他娶了多么好的妻子。
他曾以为与他心有灵犀的妻子是不可得的,却没想到她就在身边,只是他以前从未发现。
胡兰悦不知莫湘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拥有这等玄妙的能力,但她衷心感激她,让她得回了她的丈夫,并让孩子也得回了父亲。
想到孩子,她想起一事,看向他问道:「在家庙时,有个婆婆带着怀孕的媳妇来求医的事,二爷可还记得?」
「记得,怎么了?」
「那她当时的脉象你可还记得?」她再问他。
「我记得,喜脉和寻常脉象不同,按之滑利如珠。」在家庙那段时日,之后又陆续有几人来求医,在她的指导下,他也约略知道了几种脉象,见她突问此事,他疑惑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她抿唇一笑,「没什么,我只是想若是你忘了,咱们府里倒是有现成的人,可以让你回忆一下这脉象。」
「现成的人?」盛明封微一沉吟,便明白她指的是秦咏雪,「上回她课陷你害她流产之事,我会禀明母亲给她该有的惩罚。不过她现下已有几个月的身孕,我想待她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再行处置,你看可好?」
她不在意的说道:「这事已过去了,二爷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我现下只盼几个月后,她能平安生下小孩。」
盛明封总觉得她似乎话中有话,望住她正色道:「兰悦,若你有什么事就直接了当同我说吧,我猜不到你的心思。」与她共同经历了那场离奇的意外,他对她已是完全交付了真心与信任,希望她也能一样。
「这事我想让你自个儿去察觉,且我已给了你提示,若你还猜不到,我可就要怀疑当初这探花莫不是圣上随手一指恰好点到了你,这才让你当的。」她打趣道,秦咏雪的事与其由她告诉他,倒不如让他亲自发觉来得妙。
盛明封很欣喜她能在他面前展现出她的真实性子,宠溺的接下了这考验。
「你竟敢怀疑为夫这探花郎是浪得虚名,为夫若不拿几分本事出来,倒要教夫人给小觑了,为夫这就去查案。」离开前,他忍不住对她说了句,「兰悦,在人前你无须过于矜持,就维持着你原来的性子便极好。」他极喜爱她那活泼中有些淘气的性子。
她轻笑着摇首,「二爷忘了我的心疾吗?若是我不克制着自己的心绪,七情六欲过于起伏便易犯病。」她何尝愿意压抑本性,只是她若不自我克制,怕就活不到这会儿了。
医书上言,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五种情志与五脏息息相关,她心脏天生缺损,唯有做到不喜不悲,才能多向老天多挣得几年的年寿。
听她提起心疾的事,他胸口一紧,她那病就仿佛悬在头顶上的一把利刃,不知何时会掉落,但即使医治的机会渺茫,他仍不会放弃,他会继续命人寻访名医,医治她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