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咏佩正好有气无处发,她怒不可遏的开了窗。“哪个不长眼的在敲窗子?”
窗外黑漆漆的,又下着雷雨,花园里的小池塘已经淹水了,雷声隆隆的,一声大过一声,照理说不会有人在外边才对。
“三小姐……是我。”
窗台下一个粗哑激动的声音冒出来,温咏佩听到那声音已经心神一颤了,待看清雨中的人的脸,她更是激动得不能自已。
“平奶奶,是阿兴!”白莲吓得脸色煞白。“是阿兴……是阿兴的鬼魂来了……”
“住口!”温咏佩怒斥一声,忙把窗子打开,让窗外那人跳进来。
那人进来了,满身的雨水,什么都湿透了,也把窗边的桌椅等物件都弄湿了。
“啊!”白莲魂飞魄散的一直往后退去,一个不注意撞到桌角跌倒,她又立即尖叫起来。
温咏佩厌烦的过去踢了白莲一脚。“给我安静点!”幸亏雨大雷声隆隆响,否则不把府里的人叫来了!
教训完白莲,她转身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柳兴,颤声问:“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爹不是派人把你沉塘了吗?我真的以为你死了。”
柳兴是温家的下人,却是这世上唯一视她若珍宝之人,就算她要他去天上摘那月亮星星给她,他也会照办。
他们两情相悦,她爹却要她嫁给云敛锋,还对外捏造她来南泉万佛寺上香时对云敛锋一见倾心的话。
她爹威胁若她不嫁,他就会活活把柳兴打死,她只好从了,没想到出嫁后,她爹竟不守信,派人将柳兴拉去沉塘,还写了信告诉她,说是永绝后患,不让她再有其他想法。
“那日下着暴雨,老爷派的人把我脚上绑了石块丢下池塘便走了,他们以为我稳死无疑,我拚着一口气活了下来。”
“原来如此……”温咏佩凝视着他那被尘土染脏的脸庞,感觉恍如在梦中,她竟还能再见到他,真像作梦一样。
旁边,有个不识趣的声音抖着说道:“平奶奶,得快让阿兴走,被人发现就糟糕了。”
“谁会发现?这里像冷宫似的,谁会来?”温咏佩沉了脸。“你出去,到外间好好给我守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让任何人进来。”
白莲吓了好大一跳,“不成啊!平奶奶,您这是要、要让阿兴留在您房里吗?这不行,万一……”
温咏佩瞪着白莲。“要你多嘴,出去!”
白莲吞了口口水,默默的退下了。
温咏佩从柜里取了布巾,转身看着站立在眼前的柳兴,他那两道浓浓的粗眉和魁梧的身材……她心里一热,口干舌燥地道:“过来这里坐。”
柳兴依言走过去,在床沿坐下,高壮的他,瞬间让床变小了。
温咏佩为他擦拭着头发和脸庞,看到他手上有伤,衣衫又破了,想到他千里迢迢来这里找她,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泪珠忍不住串串落下,又是甜蜜又是感伤。
柳兴喉头一紧,蓦地拉住她的手。“别擦了。”
他大手一扯,她瞬间跌落他怀里。
他把她紧紧的搂在怀中,粗声问道:“你是不是过得不好?云少爷待你不好吗?”
她抬眸看着他,眼神痴迷,如泣如诉。
他再也忍不住了,低吼一声将她压进床里……
秋风瑟瑟,已经九月底了,几日之后便是云绣园开张的日子,这几日丁宣瑛忙得脚不沾地,吃饭都不知道什么滋味,只盼着自己的构想能被接受,不然云敛锋砸了那么多银子下去,要是血本无归,自己可就不知如何面对他了。
云绣园的构想来自现代的女性SPA会馆,他们买下一处有温泉的废弃园子加以改建、装潢,能买衣饰,能吃饭休闲游玩,做脸、按摩的服务皆有,若不是古代女子不能在外过夜,她还想弄几间房间当民宿呢。
前世她是开公司的,开办事宜自然难不倒她,但因为规模大,光是选绣娘、选伺候丫头、选粗使婆子便花了许多时日,何况她又坚持要细分管量体、管裁剪、管缝制、管刺绣,那些尤其更要花费精神观察那些个绣娘的特长,才能将她们安排在最适当的位置,还要再选出一个统一调度的大娘来,如此有问题才可以立即找到负责人。
日子便在筹办之间匆匆过了,翻看布料,登记帐册,查看工期进度,丁宣瑛每天的行程都安排得满满的,倒是她期盼的孩子一直没有来,枉费她积极与云敛锋“做人”,她每月的小日子都很准,每次来红,她就心情低落,自己不会遗传了前世那毛病不能生吧?
不可能啊,断没有那个道理,明明是不同的身躯,怎么都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呢?难道这是她的宿命?
唉,尽管两世为人,看来自己要当母亲的心愿,在古代也不可能达成了。
“我来了。”云敛锋大步流星的进来,守门的两名丫鬟忙为他左右打起帘子,恭恭敬敬的喊了声少爷好。
丁宣瑛坐在桌后,从密密麻麻的帐本中抬眼,莞尔一笑。
自从有次他来,足足在她面前站了两刻钟她都没发现,惹恼了他,他便次次来都要在门前高喊一声“我来了”,真真叫她啼笑皆非。
云敛锋走近了,马上皱眉。“真不知道该不该让你弄这园子,你看看你,才几个月,脸都累瘦了。”
看也知道她午饭没吃,肯定是就着桌上的凉茶,随便吃几块糕点了事。
这间“办公室”是她要求的,他原想在他厢房里添一张桌子给她用便是,她偏要自己一间,还说这叫办公室,明明两个人都在云家庄里,搞得他要见她还要到她的办公室来。
丁宣瑛知道这男人要的是什么,就是她的重视嘛,所以她不可以不当一回事,她立即起身,绕过桌子走出来,展现她的诚意。
她笑吟吟地道:“要是现在喊停,我可跟你没完。”
云敛锋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自己的妻子。
今天她穿了她自己做的水色绣荷花的褙子,下着月白色马面裙,也没多余的发饰,就绾了个松松的发髻,在髻上插了根水润的白玉簪,她皮肤白晰,更衬得乌发如云,眉目清亮,那番淡淡雅雅的模样,叫人看了心里舒服,他便是那看了她就舒心的人。
“为何这样看我?”丁宣瑛嫣然一笑地问。
被他定定地看着,她没有半分不自在,因为在他眼中看到了欣赏,他是因为喜欢她才看她的,不是想挑毛病才看她。
“看看你心里可还有我。”他哼地一声,双手蓦地扣住她的腰肢,瞬间将她抱到桌上坐着,将她圈在自己与桌子中间,忍不住把她桌上那些帐本拨乱,捏捏她的小鼻子。“瞧,你现在可把云绣园看得比我重要了。”
说起这个,他不免有怨言。
夜里她喊累,他也不敢折腾她,只能自己忍着,都半个月没近她的身了,他压抑得欲火难忍,这小没良心的却像没事人一般,还脸色一天比一天红润是怎么回事?敢情是没有他的雨露也行的意思是吗?
丁宣瑛也知道自己没尽到妻子的责任,可是她累啊,头一沾枕就入睡了,她有什么办法?
但是男人!尤其是她眼前这个将妻妾置于一边,只选择了她一个的男人,不满足他的欲望说不过去,她决定今晚再怎么累都要与他做功课,并且要好好的做,用尽百宝地做,看看能不能做个小宝宝出来。
她似笑非笑的把玩着他腰间的荷包,那荷包是她做的,浅蓝色,上好绸缎绣泼墨山水。
她忽地娇媚地对他一笑。“夫君,今夜你等我。”
“为何偏偏是今夜?”云敛锋有些懊恼。“今夜不行,船期出了问题,我要到扬州的码头去看看,明日才能回来。”
丁宣瑛听了也有些紧张。“出了什么问题?很严重吗?”
商船若不能如期起航,就不能准时交货,会影响到云家庄的诚信。
这两个月,邻近的望月国和大宁国的商家,也不知道在哪儿看到她那帽衣袋鞋的一系列作品,大量跟云家庄订货,这批货里就有上百套她设计的成衣。
“几十个苦力称病不肯搬货,马管事说,他们想要加月银。”
丁宣瑛点点头,这种事她前世也碰过,员工想要加薪的把戏。“听起来还不算严重……你打算如何处理?”
“已经在这里买了五十名签了死契的苦力了,待会儿会一起带去扬州,若是那里的苦力还是称病,便全部辞退了。”
丁宣瑛笑了出来。
敢情好,这里没有劳工局,可以这么做,前世她也曾一气之下想炒了那些无故旷职的员工,但有工会压力啊,不是她这个老板说了算。
“明日回来再办你,明日可不许说你累了。”云敛锋半真半假,严肃地说。
丁宣瑛噗哧一笑,“放心,绝不会。”
“坤弘就留下来跟着你……”
丁宣瑛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忙道:“你出门我也不放心,坤弘跟着你,我才能安心,这里有小六就足够了,小六可是坤弘训练出来的徒弟,办事也机灵,你放心吧!”
说罢,心中也不禁涌起一股暖流,还有谁比得上他那份为她着想的心?就连龙逍也介绍给她认识,还大方让他们穿越来的孤男寡女单独谈,是她在此地最踏实的依靠。
她很庆幸自己没有死脑筋的守着束香轩,不然哪来如今的幸福日子?皇后娘娘若是知道她过得风生水起,也一定会为她开心。
云敛锋出发去扬州了,深秋的白日不长,要做的事又多,直忙到掌灯时分,丁宣瑛才抬起头来,看见面前榻上一字排开,梅姨娘、云朝霞、云彩霞、沁冬、小青都睡得东倒西歪,不由得感到好笑起来。
现在她多半在云家庄忙云绣园的事,便把稳重的思秋留在青霞轩里看头看尾,小红也留下帮思秋,至于梅姨娘是她主动“搭讪”的,问梅姨娘要不要帮她的忙?
她也没别的意思,就只是觉得梅姨娘那病症要改嫁也不可能,这么关在宅里终老肯定会得忧郁症,不然就是自闭症,她才想拉梅姨娘一把。
梅姨娘刚开始也很疑惑自己能帮什么忙?她什么都不会啊,可是丁宣瑛知道她有个长处——爱美,梅姨娘爱美的事物,对美很有感受力。
果然,没多久梅姨娘就上手了,那些配色、摆设,她都做得很好,连绣工也突飞猛进,温温柔柔的说话却很能使唤得动人,根本就是个管理的潜在人才,现在是她的得力助手,她也打算把云绣园的园主让梅姨娘做,自己退居幕后,专心设计,而这部分自然是已经得到婆母和云敛锋的同意了,也难得他们会同意,大户人家的姨娘抛头露面是丑事啊,他们会同意,她真的很意外。
另外呢,朝霞和彩霞打从听说她要开云绣园便自告奋勇的跑来了,她们对她做的发圈爱不释手,又对她想出的那一套套帽衣袋鞋佩服得五体投地,两个人还自掏腰包买了一套,硬是说服了老太君和洪氏,在她们出嫁前跟在丁宣瑛身边当她的助手,所以喽,她现在出门排场可大了,浩浩荡荡的要两辆马车才够。
想到云敛锋明日才回来,自己不当匹脱缰野马怎行,平日他真是管她够严的,根本不能脱离他视线之外,虽然这是爱她的表现,可是她偶尔也想要放纵一下。
想到这里,她风风火火地迅速把帐本锁进抽屉里,忙唤醒梅姨娘等人,几个人揉揉眼睛,睁开惺忪的睡眼,都有点茫茫然。
“今儿个爷不在,去扬州了,咱们出去逛逛吧!”她看《大锦游记》知道大锦朝晚上也有市集,很像她前世的夜市,很热闹。
众人听得都是眼睛一亮,随即兴奋起来,但听到她们动静进来探看的小六可就哀号了,他一个人要怎么顾全这几个奶奶小姐啊?依正奶奶的性格,一定会说不要麻烦护院了,她们自己去就好。
果然,丁宣瑛要他不要惊动云家庄的护院,也不坐马车,几个人便从后门悄悄出了庄子,连管事也不知道,小六跟在后面叫苦连天,被威胁的只好将她们带到附近的市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