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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雪迟 第三章

  许久不曾在清早起床的华暮雪带着满脸睡意,攀爬出墙离家,和小扬会合。

  早已习惯大清早起床帮忙家务的小扬则精神抖擞,拉着华暮雪的手穿过大街小巷,往琥珀胡同跑。

  华暮雪边揉着睡意迷蒙的双眼,边和小扬一路狂奔,鼻间嗅闻到飘散于冷冽空气中的豆香味,摊商正煮着热腾腾的豆浆,准备贩卖,路上行人因天寒而瑟缩着肩头,双手边走边摩搓呵气。

  “如果我们迟了,姓严的一定又有话说。”华暮雪与小扬跑得气喘吁吁,寒风拂面,让她清醒不少,同时想起严忍那张严肃、不苟言笑的脸庞。一想到他会对她的迟到摇头嘲讽,她便跑得更加卖力,恨不得多生一双翅膀来助她及早抵达琥珀胡同。

  “暮雪姊姊,小心有坑!”小扬没想到她会突然跑得飞快,吓得他连忙指挥路况,免得她带着他跌倒。

  经由小扬的指点,华暮雪手脚利落地闪过,小扬跟着闪过,两人跑得不住由口鼻呵出白气,心里却觉得痛快舒畅极了。

  两人心情愉快,边跑边笑,终于准时赶到琥珀胡同。天寒地冻的,严忍却仅着一身单薄的藏青色衣袍,站在不远处的家门外等他们,仿佛寒冷的天候对他构成不了任何影响。

  远远的,严忍就听见他们一大一小急速狂奔的足音。看见华暮雪准时出现,严忍感受到她的认真,至于接下来她会怎么做,他会拭目以待。

  “严大人,早!”小扬见到崇拜的严忍,立即大声问候。

  华暮雪见他不畏寒的穿著,敏感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源源不绝的男性气概,他纯粹的男性魅力,会使人在见到他的第一眼便被他夺去所有视线,他是个很难让人忽略的男人。

  定是他太过抢眼了,昨日才会让她找错人,所以严格说来,怪不得她。华暮雪如是在心中告诉自己。

  “你们来了,进来吧!”小扬充满朝气的问候声,令严忍温柔以对,而他望向华暮雪的眼神则是带有回忆,尤其是她跑得气喘吁吁的模样,让他不自觉地将当年南瓜双手捧着稀粥,欣喜奔跑出现的模样重迭在一块儿。

  理智上,严忍知道华暮雪不是南瓜,却总是无法控制地将两人的身影重迭,望着华暮雪,他会忍不住猜想着南瓜长大后会变成啥模样?是否依然和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快乐赤足地在农田上奔跑?

  严忍领着他们进入宅邸,华暮雪好奇地张望,发现他的屋子和他的人一样,朴实、充满阳刚之气,庭院不大,种植一棵老榕树与几株艾草,并无其它观赏花木。

  同样在朝为官,严忍的家和二姊夫、三姊夫的家却有许多不同,除了不如他们拥有占地偌大的森严门户外,也没有官宦府第具有的贵气及成群仆役,他家看起来就和一般生活宽裕的人家差不了多少。

  虽然没有华美不实的装饰,不过所有物品皆摆放整齐,并未丢得乱七八糟,她猜想,要不是他的个性严谨好洁,便是有人在维持整理。

  “你要做的很简单,就是洗衣及打扫,衣服我已经放在水井旁了,至于打扫范围就是大厅及庭院,内房就不用麻烦你了。”严忍以客气的口吻对她道,指明需要她动手的地方。他已特别向照顾人生活起居的大娘交代过,今天会有人过来帮忙打扫,要大娘傍晚时再过来为他准备饭菜即可。

  “好。”华暮雪愣住,她没想到他交代的工作会如此轻松,明眸望向他说明待洗的衣物摆放处,仅仅几件,并没有为了刁难她而堆得像座小山。

  “暮雪姊姊,我来帮你。”小扬挽起衣袖,准备帮忙。

  “我一个人就成了,小扬。”这点工作,她有自信能够很快地完成。

  “小扬,我另外有事要你做。”严忍也同时间说话。

  他看了华暮雪一眼,猜想她与小扬并无血缘关系,因为两人不同姓氏,可是她对小扬的呵护却是出自于真心的,这项优点并未让他忽略掉。

  “好。”小扬马上来到他身边,愿意为他办任何事。

  华暮雪嘴上没说什么,心下却惴惴不安,拿着他的衣服装模作样,摆出要洗的姿态,实际上正拉长耳朵,偷听严忍是否要给小扬出什么难题,倘若是的话,她绝对会跳出来捍卫小扬,绝不让他有欺负小扬的机会!

  “小扬,你昨天受到了王虎威那种人欺凌的事,我相信绝非第一次了,你自己也应该很清楚,那不会是最后一次,是吗?”严忍以对平辈的口吻,同小扬说话。

  “嗯,我知道。”小扬低垂着头,痛恨自己太过矮小,力量太过薄弱,才会受尽王虎威那种人的欺凌。

  “往后若再遇到相同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掉头就跑?或是跑不掉,再被打得鼻青脸肿?”严忍双手插在腰际,再问。

  华暮雪秀眉微蹙地听着严忍说的话,不明白他为何会提起这些事,莫非他是想嘲笑小扬没保护自己的能力?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就太过分了!小扬不过是个十岁的小男孩,遇上比他高壮的大人,自己没反抗能力,岂有办法像他一样,抓王虎威如同抓虫子般轻松?

  “不!我不想再莫名其妙地受人欺负,也不想当见到猫儿就逃跑的耗子,可是我……可是我……还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我自己。”自承没保护自己的能力,令小扬很难过。

  “那么你想不想变强?想不想变成能自我保护,也能保护家人及朋友的男子汉?”严忍再问。

  “想!”小扬看着他大声回答。

  “你可愿意跟我学武?我得警告你,这将会非常辛苦,而且我绝不允许你抱持着玩耍、轻忽的心态来跟我学武,你能否做得到?”

  “我愿意!我绝对会让大人您见识到我的认真与努力!”小扬坚定地颔首,双眸闪烁着雀跃的光芒。他作梦都想不到崇拜至极的严忍竟然肯传授他武艺,这简直就像老天爷送给他的一个大礼!

  华暮雪发现她又误会他了,原来他是想教小扬武艺,让小扬不再受人欺凌啊!其实他是个好人嘛,假若他肯多笑一笑,就更完美了。

  既然他对小扬存着善意,那她就不用担心,可以专心为他清洗衣袍了。于是她自水井里汲水上来,开始认真地清洗他的衣裳。

  “你跟我学习,还得答应我,不得凭借武艺欺压他人,成为另一个王虎威,你能办得到吗?”他的规矩很简单,不恃强凌弱,能救危扶倾则再好不过。

  “我可以!”小扬最痛恨的就是王虎威那样的人了,他怎么也不会容许自己将来成为相同的人。

  “好,接下来就看你自己了,若你有慧根、心地良善、肯认真学习,我会尽数教与你;反之,我会视情况而定。你可有异议?”他打算用一个月的时间来观察小扬,如果发现小扬品行不端,他便会停止教导小扬,不使小扬成为危害他人的恶徒。

  “没有!严大人!”小扬精神抖擞地回复。

  华暮雪的嘴角噙着笑,不理会井水的寒冻入骨,开心地想边哼歌、边洗衣裳。她对小扬有信心,相信要不了多久,严忍就会发现小扬是个品德端正的好孩子。

  严忍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小扬身上,由蹲马步及呼息吐纳的方法开始教起,他一个口令,小扬便一个动作,他将小扬当小兵般训练,务求打好小扬的基础。

  华暮雪在洗衣袍、打扫大厅及前院之时,一双美眸仍时不时地瞟向小庭中认真练武的两人,在脑海中幻想自己也和小扬一样,接受严忍的锻炼。

  当她打扫完毕后,严忍与小扬也已经做好今日的基本功,神采奕奕地连袂走进大厅里。

  “小扬,你练得很不错呢!”华暮雪对小扬竖起大拇指,没说的是,其实严忍教得也很不错。

  受到称赞的小扬开心地笑咧了嘴,吱吱喳喳地跟华暮雪说他学了什么,尽管心里知道她从头到尾都看见了,但他就是压抑不住满心的兴奋。

  华暮雪感受到小扬的喜悦,跟着开心地绽放微笑。

  她的笑容看在严忍眼里甜美得有如仿苞待放的花苞,瞬间夺取他所有的注意力,他同时发现她很认真地洗衣、打扫,并未偷懒地含糊带过,确实遵守了她的承诺。

  “辛苦你了,你做得很好,明天起你可以不用来了。”本来真打算让她再多打扫些时日的,但看见她不浑水摸鱼,真诚付出后,他便改变了主意,决定让昨日的误会一笔勾销。

  “你不是说我做得很好吗?为什么要我明天不用来了?难道我还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华暮雪像被主子驱离的家仆般,不敢置信地倒抽了口气,急忙问明原因,以便改进。

  “不,就是因为你做得太好了,所以我认为已经够了。假若你真做不好,相信我,我绝对会坦白点明,不会虚伪地称赞你的。”严忍向她说明理由。

  “原来是这样。”华暮雪望着他,想起严武说过的话,他是正直坦白的人,假如真对她有所不满,确实会直言道出,不会拐弯抹角的,她这也才放心了。

  “那我呢?明天我可不可以再过来?”小扬热切地望着严忍。虽然练武很累,可是他练得很有兴趣,不希望就此中断。

  “你当然要来,我要你在这一个月内天天过来报到,懂吗?”他才刚教了小扬基础,还未让小扬习得最基本的防身方法,加上感受到小扬对学习的热切,因此不可能要小扬别来。

  “为什么特别说明是一个月?”华暮雪提出心里的疑问。

  “因为这一个月的时间是用来观察小扬的。”他再次重申品行端正的重要性。

  “我会认真努力的!”小扬中气十足地大声说道,不想严忍对他感到失望。

  “我也是!”华暮雪跟着发声。

  “你?”严忍讶异地望着她,不明白小扬跟他习武与她何干?

  “不管你心里对我有多满意,既然昨天我们说好了我要来帮你洗衣、打扫一个月,那我就会做满一个月,不会因你的小小称赞而打退堂鼓。”她华暮雪说出的话如泼出的水,不再收回。

  他再一次坚守承诺,使严忍清楚明白她有多重视承诺。看来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坚持到底。他对她微微一笑,让她自行决定要怎么做。

  严忍唇角所勾起的短暂笑容带给华暮雪莫大的惊喜,原以为他会对她皱眉不满的,没想到他竟然会对她微笑!这一切难能可贵的笑容不仅软化了他刚正的面部表情,更令她心花怒放。他笑起来很好看,阳刚中带了点温柔,令人忍不住想追寻更多得来不易的笑容。

  她,喜欢他的微笑!

  在无事可做的冬日午后,华暮雪身旁伴随着贴身丫鬟小眉,走在人来人往、热闹不已的宣武门大街上。她无聊地东张西望,观看街上商家、小贩所贩卖的物品。

  她已连续在严忍那打扫七日了,每天卯时出现,然后赶在被家人发现前爬墙溜回府中,躺在床上佯装还在睡觉,等小眉来唤醒她,由于一直没被家人发觉端倪,令她不禁得意洋洋。

  早就说小扬太会胡乱操心了,她的行动轻巧迅速,就像个贼一样,哪会那么轻易被人发现啊?她甚至认为一个月过后,家中也不会有人发现她每天卯时都溜出家门去的。

  “小姐,你近来白天似乎很少跑得不见人影,是出了什么事吗?”小眉在好奇地问道,认为她最近乖得有些不寻常。

  “哪会出什么事,只是近来求亲的人太多了,我怕常常出门,身后会跟了一群狂蜂浪蝶,那不是会很麻烦吗?”华暮雪随口将原因归咎于她近来大受欢迎上,不再常常跑得不见人影的原因,是怕会露了馅,所以她自作聪明地决定这一个人能乖乖出现在爹娘眼前就尽量出现,别教人起疑,岂知反而引起了小眉的狐疑。啧,早知她就和平常作息一样,那就啥事也没有了。

  “可是你若不打扮就出门,根本没人晓得你是谁啊,哪来的麻烦啊?”京城人士想要认出华家人,向来不是由五官辨认,而是由闪耀刺眼、满头满身的黄金首饰来辨认,毕竟全城唯有华家人如是穿着打扮,好认得很。就像此刻,路过的富商士绅见着她,莫不带以微笑或打招呼,受欢迎的程度,与从前相较简直是天壤之别。

  “小眉,你故意要反驳我吗?”华暮雪偏头望着小眉,满头的金步摇因她的动作而晃动,显得更加闪亮刺眼了。

  “不是啊!我的好小姐,我又不是跟老天爷借了胆,怎么敢呢!”小眉涎着讨好的笑容,没胆说倘若不是前头三个小姐都嫁入好人家,现下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一堆人上门向四小姐求亲,但这些讨打的话藏放在心里就好了,免得四小姐来个翻脸无情。

  “说谎,我知道你心里一定还有话没说。”

  了解小眉甚深的华暮雪可不会这么简单就被小眉骗过,她故作满脸狰狞的表情,双手大张,一副要将小眉生吞活剥的模样,小眉则故作害怕求饶状,主仆二人在大街上,不顾他人目光,格格娇笑,玩得很开心。

  严忍走在街道的另一头,双眼望去尽是雪白,到处结着冰霜,人群在一片洁白中钻动,隐约间,前方出现一抹耀眼金灿。

  今日天候灰阴,阳光并未露脸,所以严忍可以十分确定那抹金灿并非来自暖阳。那么,究竟会是什么?望着不住移动的灿烂,他禁不住好奇心,向前一探究竟。

  当他一步步走近时,才赫然发现原来他所看见的是一团会移动的金步摇!

  不!严格说来,不是金步摇会移动,而是戴着那团乱七八糟、教他说不出名堂的金步摇的年轻姑娘在移动!

  不一会儿,他的惊讶随着那名年轻姑娘的走近而转变成惊骇,炯炯有神的双眸瞪得老大,因为他认出了以华丽珠宝首饰装饰的人儿!

  “你那颗头是怎么回事?!”他仿佛见一鬼似的,以粗嘎的口吻惊问。

  华暮雪一路和小眉嬉笑着,根本就没发现严忍的出现,是以当严忍如神祗般立在她面前以惊恐的口吻询问她时,令她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你怎么会在这里?”华暮雪大吃一惊,抚着心口。

  “我为何不能出现在这里?”她反问。

  “不是啊,你不是该在神机营吗?”

  在得知他的姓名后,她便回家向总管李万里打听有关他的事,结果从李伯伯口中得知,他不是一名平凡的武将,而是以骁勇善战闻名于整个神机营的参将。由于他年纪轻轻,加上没有过人的身家背景,仅凭着一身胆识、武艺与才智脱颖而出,一路由小兵当上了参将,所以让许多人提到他时,总不免会竖起大拇指称赞。

  他的努力与成就当下令华暮雪印象深刻,也增添了不少好感,但她未曾想过,他们两人会在街头碰面的机会,这感觉好奇怪,尤其她是以一身华丽的装扮出现在他面前。她比较习惯以朴实的装扮出现,所以心下惴惴不安,不晓得他会如何看待她的精心装扮。他是否会觉得她今天很美丽呢?

  “我并非成天都只能待在神机营里。”她的满身金银珠宝带给他不小的震撼,至今尚未全然回过神来。

  不过,她是怎么知道他在神机营当职的?他想了想,随即猜想她定是向其它人打听了有关他的事,不然不会晓得。

  小眉看着显然受到不小惊吓的两人,由两人的谈话得知,小姐和眼前的大汉似乎很熟,不过小姐究竟是何时认识了这么个气宇轩昂、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不得而知了。

  “原来如此,呵……”华暮雪觉得有些尴尬,干干地笑着。

  “你把你的头当针线包了?!”他皱眉看着她插满头的金步摇,暗暗赞叹。居然一点空隙都不留,她是如何办到的?

  “……你有看过这么美丽的针线包吗?”他竟然将她的头比喻成针线包?实在是太没礼貌了!

  “我活了二十六个年头,的确是不曾见过这么复杂的针线包。”他心有所感。

  华暮雪合上眼,深吸了口气后才又再睁开眼,忍着急涌而上的怒火。她希望他说的是美丽,而非复杂。

  不知为何,她竟然会在意他对她的看法,这实在说不通啊,因为平时她根本就不在乎旁人怎么评论她的打扮方式,她只能归咎是他说话的口吻令她极为不满,才会使她耿耿于怀。

  “我的头不是针线包。”她一字一句,用力向他澄清,希望他别搞错了。

  “看起来倒是没多大差别。”他耸耸肩,没将她的怒火放在眼里,但也因为她夸张、唯恐天下不知的金亮黄澄打扮,让他得知了她的身分。

  她定是近来炙手可热、人人谈论的华长耕的小女儿。先前他不曾认真听过众人谈论的内容,但隐约知道许多人想要与她结亲,藉由裙带关系好平步青云。旁人心思他管不着,可是教他不解的是,富家出身的她为何肯像个下人般帮他打扫?她明明可以过着优渥舒适的生活,不是吗?

  “差得可多了!”华暮雪清楚地向他表现出她的不满。

  “你的脖子看起来快被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压垮了。”他再度发表看法,对她还有精神逛大街感到啧啧称奇。

  她倒抽了口气,什么叫乱七八糟?她头上插的明明是遨翔凤凰与出水芙蓉,和乱七八糟根本就构不上边!如果不是他不懂得欣赏,那就是存心说这些话来气她的。

  “你放心,我的脖子硬挺得很,不会垮的!”

  华暮雪瞪着他,努力思考他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

  她的怒火与气冲冲的口吻逗得他扬唇低笑,将初见她的震惊一扫而空。她没有富家千金根深蒂固的娇气任性,相处起来其实还挺有趣的。

  “你别笑了!我没那么好笑吧?”他的低笑看在她眼里成了取笑她的反应,虽然她喜欢看他笑,不过如果他是为了取笑她而笑,那她可就高兴不起来了!

  “不,你很有趣。”他由原本的低笑变成咧嘴而笑。

  华暮雪发现四周的人已开始注意他们了,她可不想明天过后,每个见到她的人都唤她一声“针线包”,因此不假细思便伸手拉着严忍,硬是将他拖走。

  小眉见她在大街上动手拉人,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小姐肯定是没想到四周有多少双眼睛正张大看着,否则绝不会动手硬将严忍拖到较少人的胡同中。小眉急忙忙地跟上,就怕两人独处,会传出更多落人口实的事来。

  严忍因为觉得她很有趣,所以没有反抗地让她拖进小胡同里。

  “我警告你,以后见着我,不许你再嘲笑我或是提起针线包!”她像个地痞流氓般凶猛地警告他。

  事实上,他没有理由听众她的命令,况且真要打的话,她可是连他的衣角都勾不着,可她依然有胆恶声恶气地警告人。

  “小姐,你冷静点。”小眉站在华暮雪身后,出声制止,惊恐地发现四小姐在她未曾察觉时,竟变成了恶形恶状的小流氓。

  “我只是觉得你挺有趣的,并没有嘲笑的意思。”至于针线包……他倒是真的觉得很像。

  “是吗?”华暮雪狐疑地看着他。是说,他口中的有趣指的是什么?装扮有趣跟为人有趣可是有很大的差别呢!

  “小姐,这位公子既然这么说,定就是这么回事,你别多心了。”小眉轻扯着华暮雪的衣袖,要她别再摆出凶神恶煞的表情。也不想想,人家长得比她们还要高壮,真起冲突的话,被打成肉饼的可会是她们两人啊!

  严忍一副正是如此的模样,再加上小眉也觉得他话中并没有其它涵义,令华暮雪觉得若再对他有所质疑,会显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为了显现自己的大度,唯有选择相信了。

  “咳!很抱歉,我不该误解你。”华暮雪清了清喉咙,觉得尴尬得要命。她为何老是误会他?她这老是误会人的个性真要不得,该好好改进才是。

  “不要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严忍以教导的口吻对她说。

  “是。”华暮雪像书院的学生,乖乖聆听受教,并为时已晚地想起先前她的举动太过冲动了,她怎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拉入胡同呢?倘若旁人见了产生误会怎么办?

  想到这儿,华暮雪不禁在心里长叹了口气,头痛得紧。

  她不住地摇头,发上的金步摇也随之晃动,一闪一闪亮晶晶,让他再次佩服起她那硬挺的脖子。明明是那样纤细,仿佛一扭就断,怎么会有办法承受那些重量呢?但他得说,今日在街上与她偶遇,让他见识到了她的另一面,而这一面不仅使他得知她的出身,并且那一头让人绝倒的打扮,还逗得他不住发笑,心情飞扬。

  “如果没其它事,我还有要事,先告辞了,华姑娘。”严忍强忍着笑,以稳重的口吻向她告别。

  “严大人请慢走。”华暮雪表现出最端庄有礼的姿态,目送他离去。

  “小姐,你在哪儿认识了这么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啊?我怎么都不晓得?”小眉待严忍走远,马上开口追问。

  “小眉,我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这正是她此刻心情的最佳写照。假若不是她行事鲁莽,岂会认识严忍,又怎么会被他明指她的头是针线包?

  针线包!针线包!难道他就不能想点好听的说词吗?不过她偏头想了想,不得不认同针线包的说法,因为连她自己也想不出其它说法。为此,她幽幽的,感到沮丧不已。

  “啥?”什么跟什么啊?小眉一脸纳闷不解。

  “别再问了,再问下去,只会让我满腹心酸。”为何她不能再聪明机灵点呢?华暮雪仰望苍天,长叹了口气。

  “啊?为何会满腹心酸?莫非小姐你喜欢他,开口向他求亲,结果被拒绝了?”小眉不懂她为何要说一些奇怪的话,脑海中充斥着怪诞的想法。直觉告诉小眉,倘若有天华暮雪亲口说,她大胆向某个男人求亲了,小眉绝对不会感到半丝意外的。

  “我并没有向他求亲!”华暮雪郑重地澄清。

  “喔,可怜的小姐,被拒绝没啥大不了的,你千万不要太难过,也不要再感到满腹心酸、委屈了。你想想,现下可是有一堆人向你求亲呢,你绝对可以找户好人家的!”小眉压根儿没理会她的澄清,一心一意认定她被拒绝了。

  “……”小眉完全不听她的解释,让她无言以对。

  华暮雪在心里不住地泛嘀咕,难道在小眉心里,她真有那么糟吗?竟然认为她难得向男人求亲,就被残忍地拒绝,小眉实在是太不给她面子了。

  小眉不晓得她的心思,还继续吱吱喳喳地忙着抚慰她“受创”的心灵。

  算了,既然澄清无效,她也就随着小眉去了。

  同时间,她心里深刻地体认到,遭人误会有多令人无言。不过她可以庆幸的是,小眉不似她当初在大街上指着严忍的鼻尖痛骂对方卑鄙无耻一样,这让她好过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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