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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羽卷 第七章

  令狐九回到黑音阁的时候,夏南容已经坐在屋内等他。他们交换了一个眼色,等护送他回来的黑羽武士离开,令狐九才悄声问:「怎么样?」

  夏南容的神情里有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也压低声音回答,「如你所料,因为黑羽文修和黑羽言武的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留守这里的士兵不像昨天那么严密,我趁其不备溜出去转了一圈,果然发现许多蹊跷。」

  「嗯,你说。」

  「街上百姓看起来倒还平常,但是许多饭馆都关门歇业,开张的饭馆所提供的菜色也不多,我还看到一户普通人家,一家三口捧着饭碗在吃中饭。奇怪的是,碗里都是肉,饭和菜却少得可怜。」

  令狐九的神情更加凛然,「这么看来,黑羽是真的要反了。」

  「为什么?」夏南容还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问题。

  他解释着,「饭馆为何关门?因为无菜可卖;百姓为什么宁可吃贵的肉,也不敢吃菜?那是因为他们在囤积最珍贵的蔬菜和大米。无论是菜还是米,都是要从玉阳国输出,运到黑羽来,一旦黑羽反叛,短时期内又拿不下玉阳,粮食供给必然要出现问题,所以必须早做准备。」

  夏南容脸色大变,「啊?如果黑羽国真的要反,我们要赶快把消息报告给丞相知道!」

  「不急,丞相既然曾经派密探来到黑羽,这些事想必他也早就知道了,现在的问题是,留在金城、玉阳和圣朝的那些黑羽将士。」

  夏南容这一回反应快多了,「九使是怕那些人做了黑羽国的内应?」

  「如果黑羽要造反,这谋画绝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那些看似为了保护金城和玉阳而被派去的黑羽将士,很有可能都肩负了秘密任务。他们已经渗透各国掌握兵权,到时候和黑羽联合起来,一朝三国就完全在黑羽的掌握之中了。」

  夏南容听了脸色益发地难看,「那,我们该怎么办?」

  正当此时,一名黑羽武士上楼,禀告道:「令狐使,女王请您前去议事殿。」

  令狐九笑笑,对夏南容低声道:「与其这样猜测,不如我当面去找她谈。」

  「啊?」夏南容再次惊呼,「你这不是打草惊蛇,给她机会杀你吗?」

  「不会的。」他的眼神黯淡下去,没再解释什么,跟随着那名武士走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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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羽龙盈听完黑羽文修回报今天与令狐九在海边的对话之后,决定还是找他来明谈。

  他与她之间,这种说不清又近乎诡异的暧昧关系,如果她再不表示出坚决明确的态度,只怕会越来越乱。

  所以当令狐九应召来到议事殿的时候,当着黑羽文修的面,黑羽龙盈居高临下的质问他,「令狐使今日对我的总管所说的话,可否当着本王的面再说一遍?」

  令狐九却道:「小臣有秘事询问,女王可否槟退左右?」

  她听到他又要私谈,心里踌躇一下,眼角的余光察觉黑羽文修正暗暗关注着自己的回答,于是冷笑说:「此地只有本王的忠臣,有什么秘事,令狐使可以直说。」

  他看了眼若无其事的黑羽文修,直言问:「如今黑羽国大肆囤粮,不似是为了普通的防灾,小臣斗胆请问女王是为了什么?」

  黑羽文修的眼中霎时刺出一片杀气,他的脚步向门口移动,似是准备叫禁卫军来拿人,但是黑羽龙盈并没有出声,不由得他又看向她,有点意外的是,她没有勃然动怒,只是静静地看著令狐九,那种动容的眼神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文修,你先出去。」她淡淡地开口,没有任何其他的交代。

  他虽然不甘心,也只好退出大殿。

  黑羽龙盈开门见山地对他说:「你是不是想问我,是否要图谋造反?」

  他动了动唇,虽然眼中有痛色,但还是坦然回答,「是。」

  「既然你如此坦诚,而我也不喜欢说假话,本王就坦诚地告诉你,我黑羽国将在一个月内起兵,预计不出半年,要拿下一朝三国全部领地。本王的回答,你可满意了?」

  令狐九倒吸一口气,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她更胜于他的坦然,却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女王是想毁了一朝三国数百年来好不容易奠定的基业,还是想毁了一朝三国无数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他悲伤地望着她,「你真的变了,不仅忘掉过去,连你本性都可以丢掉。以前你最怕没有一个可安身的家,现在的你,却处心积虑让更多的人失去他们的容身之所。」

  她苍白着脸喝道:「够了!少跟本王说什么过去,本王与你以前素未相识,你再这样纠缠不清,就休怪本王不客气!」

  顿了顿,她又冷笑道:「你们圣朝人当然不希望开战了,因为这一朝三国的大权一直由你们令狐族独揽。每年各国之间的贸易往来数额也是由你们家说了算。凭什么?令狐一族除了狡猾之外,又有哪一点比得上我黑羽人?」

  「这就是你们要造反的原因?」

  「是!当年我黑羽族人从中土逃出,本想在这里寻找到一方乐土,是你们令狐族的先祖,看我们黑羽人单纯可欺,把最贫瘠的土地丢给我们,这里没有金山银山,也没有办法种出粮食,我们的衣食住行全要仰赖其他国赐子,而一旦遇到外敌,出外打仗的艰钜任务却又由我们打起,你说这公平吗?」

  她的咄咄逼问让令狐九也不由得沉吟许久。「你理由充足,但是……」

  「既然理由充足,也就没有什么『但是』可言。」她打断他的话,「我不妨告诉你,推翻令狐政权取而代之,一直是我黑羽族多年的目标。」

  「你以为在数百年的等待之后,在你这一代可以实现先祖的梦?」

  「我们为了这一天等待了这么久,做足充份的准备,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她盯着他,「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这是规矩。在这个非常时期,令狐笑派你来的目的我也清楚,既然说破了,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让你回去。」

  令狐九凝视着她,一字一顿,「不,我还不打算走。」

  「不走?」她挑起眉,「你是想留在这里做人质?」

  「请问女王,这番话,如果不是面对我,而是面对其他任何的使节,你一样会坦然相告吗?」

  她被问得一怔,「什么意思?」

  「你只要回答我,会,还是不会?」说话问他已经走到她桌前的台阶下,仰起脸,与她面面相对,目光直接而有迫力。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唇,「我,本王当然……」

  「不要说当然,想清楚了再回答我的问题。」他虽然是站在下面,但是目光热烈灼人,就好像有一股无形的气场从上往下,压得她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你问这个……是、是什么意思?」她被这股压力压迫得话语有点断断续续。

  「我只是奇怪,在你心中的令狐九,如果只是一个外来的敌方臣子,或是追逐你,让你厌恶的登徒子,你会把如此机密的军事告诉我吗?」

  看到他拾阶而上,站在桌案的对面,她的声音更加滞碍,「你……谁让你上来的?」

  「如果我真的是个忠于令狐族,为了刺探军情而来;如果我真的是假借扰乱你的心神来达到阻挠你们大计的目的,我也太大费周章了。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倘若我一剑刺向你,之后所有可能掀起的风云就都不复存在了,对吧?但是,小情……」

  他弯下身,让自己的眼和她的视线平行,他的眸光依然清澈而坚定,「我叫你小情,因为我更喜欢身为小情的你,虽然她可能只是你假扮出来的一个角色,但我还是希望你做回她,彻底地相信我、依赖我,渴望平静单纯的生活,不要把毁灭别人,毁灭自己作为你的奋斗目标。」

  他的大手碰触到她的脸颊上,手掌上的茧硬硬的,刺得她细嫩的肌肤有些痛,他手上的热度就像是一簇火焰,将她冰凉的肌肤烧出滚烫的热度。

  「以前的你,肌肤总是凉凉的,我以为是圣朝的冬天太冷了。其实是因为你连骨子里都是冷的,包括你的血……」他深邃的眼眸一沉,「无论我怎么企图唤醒你,你还是无所动。如果不是你的记忆失去得太彻底,就是你已经冷血到一个无情的境地。」

  他的手悄悄而来,又突然离去,被他触摸过的脸庞上,那片热度却还清晰地留着。

  一半的脸是冷的,像她此刻的表情;另一半的脸是热的,像她此刻的心境。

  「女王,小臣再次恳求你,为一朝三国的百姓着想,不要妄动干戈。请你三思而后行。」

  他深深地长揖不起,黑羽龙盈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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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南容自从令狐九去找黑羽龙盈就坐立不安,直到令狐九平安地回来,他才长吁了一口气,但是令狐九的神色却比去之前更加凝重。

  「南容,你准备一下,争取时间,今晚就返回圣朝。」

  「啊?为什么?你和黑羽女王谈崩了?」

  他摇摇头,「是不至于,但也差不多了,情势很不乐观。」虽然黑羽龙盈没有打算处置他,但是他们黑羽国谋画反叛行动这么久,只怕他短短的一席话还不足以让她改变初衷。

  「今晚天黑的时候你到海边去,我们的船和船工一直在黑羽外海待命。若是你能顺利偷到一条小船,渡过去,就能趁夜返回圣朝。你先回去和丞相禀报此事,我留在这里尽量拖延时间。」

  夏南容听了他的决定,更是大吃一惊,「你要自己留下?那绝对不行!临行前丞相再三嘱咐,让我守护好你的安全。把你留下,要是让他们发现我不见了,绝对会对你不利。」

  「你放心,两国相争不斩来使,黑羽龙盈承诺让我平安地回去,虽然被我拒绝了。」

  「为什么?」

  「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如果没办成,我是不会走的。」

  看着他凝重的表情,夏南容岂能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但是——「黑羽女王肯卖你这个面子,并不代表她是因为对你余情未了。而且,就算她有心放过你,她的手下也未必肯。」

  「这就是我要你趁夜逃回圣朝的原因。」他走到窗边,看了眼下面正在巡逻的黑羽武士,「虽然黑羽龙盈是答应我可以离开,但那是在我们一起走的前提之下。如果我留,你走,情势就又不一样了。」

  他的手掌按在夏南容的肩膀上,「南容,这件事要你去做是很冒险,但是为了其他两国,以及圣朝的安危,你还是要做,而且千万要小心!」

  夏南容皱紧眉头,「但是九使,你拿性命做赌注,我只怕你一番苦心最后都要付诸流水。」

  令狐九苦笑道:「那就是天命了。我们不是常说,要尽人事,听天命吗?丞相让我来这里是尽人事,但是天命是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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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夏南容趁夜色而去。

  令狐九点了一盏灯,坐在窗边。

  从外面看他,仿佛是在悠闲地看书,但是谁也不知道他此刻的焦躁和忧虑。

  今夜风特别地大,坐在窗前可以清晰地听到风呼啸声,远远近近,不时地传来。楼外那些高大的树木也被吹得沙沙作响,更添几分紧张的气氛。

  直到子夜时分,他吹熄了灯火准备睡下,却发现窗外楼下有一点火光摇曳,像是灯笼,但是黑羽武士巡夜的时候从来不举灯笼,会是什么人在楼下?

  他心头微动,悄悄走下楼去。四周竟然没有士兵,只有一道人影孤零零地站在远处的树下。

  风还在吹,吹得灯笼中的火光摇曳不定,那个人的衣摆也被烈烈吹起,有如暗夜蝴蝶一般。

  那人一直仰头看着他楼上的窗户,若有所思,动也不动。

  令狐九静静地走过去,对方也未曾察觉。

  「是你?」虽然有想到,但是令狐九还是不大敢相信,孤独站在那里的人竟然真的是她。

  黑羽龙盈本以为他在楼上,乍见他在自己身边出现,不禁一阵惊托,本能地想转身离开,但是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

  「小情。」他低柔地叫着那个被封印了许多年的名字,感觉到手掌紧握住的她轻轻颤抖着。

  「放手。」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没有破绽,「你一再对本王无礼,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小情。」他从喉咙深处再次吐出这个名字。藉着这片扰人心神的夜色,以及四周如同唱咏般的风声,他的手腕一使力,将她完全带入自己怀中。

  「不,你不会杀我。」喃喃说着,他的手掌托起她的后脑,让她的脸完全面对自己,「五年了,你还是那么纤瘦,我却比以前高了一些、胖了一些,你发现了吗?」

  「我……」她迷眩于他真诚的询问,不由自主地听从的话努力地回忆。以前的他?五年前的他?是什么样子?

  「想不起来?没关系,慢慢地想,以前你总喜欢走在我的右手边,喜欢喝茶,尤其喜欢喝圣朝特产的天姥茶。本来我是最喜欢喝绿茶的,但是因为你爱喝天姥茶,后来连我都改了口味。

  还有,你怕冷,晚上睡觉前都要生两盆火,一盆放在我的房里,一盆留给自己。以为你葬身火海的五年里,想到有可能是那盆火的关系。就是再冷的天,我都不再靠火盆取暖。

  「对了,你还记得你种在我院子一角的秋菊吗?这几年都开得很好,可惜我没有丹青妙笔,不能画出来给你看。如果你可以跟我回去看,见着后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的手在她的腰畔搂得很紧,那声音就贴着她的耳畔荡荡悠悠地飘着,飘到她的心里去。

  她怔怔地听,那些声音就像支离破碎的符号,一点点地串在一起,在她的记亿深处拚命地挖着什么。

  「不过,我现在很想知道,在上陵的那个雨夜里,你为什么要冒着风雨,走那么远的路去给我送伞?是因为担心我,还是为了演戏给我看?」

  上陵的雨夜?黑羽龙盈皱着眉,陷入澡深地沉思。有那样的一天吗?

  「唉!不管你当时是真心、是假意,我永远记得那一天的你,头发是散乱的,到处都湿淋淋,我把你抱在怀里的时候,你身上都已经凉透,嘴唇发紫,浑身都在颤抖……怎么,你还是想不起来吗?」

  黑羽龙盈的头开始钻骨一般,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从里面裂开。

  她大力地推开令狐九,双手握成拳,敲打着疼痛的头部,「你别说了,什么都别再说了,我不是小情,我不记得这些!」

  他再度抱住她,因为她突然如此激烈地伤害自己而震惊。他意识到她的失忆不单纯,背后所隐藏的可能是一个对她来说很严重的伤害,而他帮不上忙,至少,目前还不行。

  「好,不想,不用再想,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抱着她,手掌揉着她的背,帮她平复激动的情绪。

  就在此时,黑羽文修如鬼魅一样现身,「女王,要紧急事情禀告。」

  黑羽龙盈努力使自己保持清明,艰难地开口,「什么事?」

  他刻意看了令狐九一眼,用一种死寂的语调回答,「有人发现令狐使的随从企图穿越海境,偷返回圣朝。」

  令狐九抱着黑羽龙盈的胳膊陡地僵住,心随着黑羽文修的声音沉入海底。

  意识到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大事,黑羽龙盈的神智完全清醒过来,立刻追问:「人呢?」

  「言武将军紧急派人追赶,对方所乘的船只竭力逃窜,海上风大,几番追逐之后,对方船身被海浪掀翻,现在言武将军已经派人全力搜索船上人员,不过在这么大的风浪中坠海,只怕都溺海身亡了。」

  令狐九几步奔到黑羽文修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双目圆睁,「带我去,带我去找人!」

  「下官来这里向女王禀报此事,也正是要请令狐使到海边去,以便辨认尸体。」

  因为他这句残酷的话,令狐九坚强的意志像是被人重重地击碎一块,直到他如行尸定肉一般来到海边,在漆黑的夜幕下,看到海滩上那零散、横七竖八地躺着的几具尸体,他的脑海中跃出一句话——生命何其轻贱!

  他拚命地在他们之中寻找夏南容尸体,但是一直没有找到。

  站在旁边的黑羽言武,有些得意又冷漠地看着他,「令狐使的那个随从是最先掉下海去的,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他的尸体,只怕已经喂了海中的巨鱼。」

  海风烈烈,吹得他的脸颊生疼,夹杂着点点浪花打在脸上,好像泪水。

  压抑了很久的悲伤在这瞬间迸发,他震怒地大声质问:「为什么要把人逼上绝路?难道在你们眼中杀一个人跟捏死一只蚂蚁的意义一样吗?如果现在死的人是你的手足、你的朋友,或是你的手下,你也可以用这种轻松的口吻来谈论吗?」

  黑羽文修也来到他身侧,冷幽幽地说:「令狐使别搞错了,不是我们让他们在这种天气里逃跑,害了他们的人是指使他们出海的人,这个人是谁,显然您不用我们多说。」

  令狐九的身子晃了晃,愤怒变成惨笑,「是啊,害了他们的人不是你们,而是我,是我要他们冒险出海的,是我害了他们……」

  他有些哽咽,一回头,看到黑羽龙盈伫立在岸边,静静地看着他,她的眼神里是困惑、是动容,又像是伤感,或许,还有别的情绪。

  他一步步走到她身边,「女王,看到这么多人死去,你的心里是什么感觉?他们不是你的子民,但是他们同样有血有肉,父母养大,也有亲人。一个人的死去,会影响多少人未来的生活?如果你真的下令开战,那么未来会有更多的人陷入我今天这样的悲伤,不,是更甚于我。」

  他伸出双手,「醒过来吧,小情,你的使命应该是让你自己过得快乐,让更多人幸福。你可以做到的,而不是制造战争,让更多的人无家可归。」

  她深深地看着他,神情在暗夜里看起来更加幽冷,但是眼波却飘摇不定。

  他几乎就要打动她了,他知道,他迈上一步,冷不防旁边横过来一个人,挡在两人之间,是黑羽文修。

  他面对著令狐九,背对着黑羽龙盈,朗声道:「未经女王许可,任何外籍人士不得随意出海,这是本国的规矩。请问女王,要如何处罚违禁的令狐使?」

  由于他的阻挡,令狐九看不到黑羽龙盈的脸。

  过了很久之后,黑羽龙盈才慢慢地开口,「这件事,还有疑点,尚未调查清楚之前,不要轻举妄动。令狐使还是我们的客人。」

  这个决定有着明显的偏袒,黑羽文修不满地转头说:「女王……」

  「太晚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黑羽龙盈不由分说地决定,「送令狐使回去休息,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伤他一根头发!」

  令狐九侧站了一步,看到她已经转身过去后的背影。

  「我是不是该感激你的仁慈呢,女王?但是你可能不知道,五年前的那场大火已经烧死了一半的我。而现在的你,让活着那另一半的我也如同死了一样。」

  他每次说出的话都像是一把刀,剜着她的心,似要把她完全掏空一般。她必须竭力克制自己,不转过去面对他的眼睛。

  她快速地离开海滩,像是背后有什么妖魔鬼怪追赶着她。每多靠近这个人一些,她的心就会多迷失一块。

  今夜会到墨音阁的楼下,也是一种鬼迷心窍的举动。本来心绪烦乱,想躲开他的,不知道怎么最后走到他的领地,还被他撞见。

  被他强搂在怀中的感觉已经不像最初那么愤怒,慢慢地,有种熟悉的贴合感,就好像真的如他所说,在某年某月某日,他们曾经如此亲密地靠近过。

  不,这不可能,她是黑羽人,从来没有离开过黑羽!

  但是,倘若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倘若那些让她迷惑、支离破碎的感觉都是其来有自?该怎么办?

  黑羽龙盈将下唇咬得很深,深到渗出血也不自知。

  罢了,即便他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当初她既然选择了遗忘,就必然是认定遗忘会比记得好,未来会比过去好,今时今日的她也不再是他口中那个小情。

  忘记,就不要再记起!哪怕他们真的相爱过,那也只是过去,过去便是结束。

  现在的她,不会动情、不会爱人,只记得自己的使命。

  她是黑羽龙盈,黑羽国的女王,令狐九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仅此而已。

  他与她,无牵无绊,无情可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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