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老太太看得眼都花了,当然最主要的是福泰郡主的意思啊——东瑞国不管尚公主,尚郡主都可以为官,福泰郡主的丈夫是太子少师,算来是太子的人马,这要是能牵上什么关系,言祝的前途可就飞黄腾达了。
就见福泰郡主府里的嬷嬷恭恭敬敬的,“见过言老太太,言二少奶奶,我家小姐落难,让言二少奶奶费心了,郡主照顾小姐,分身乏术,所以老婆子僭越,代镖我家郡主送礼物过来,还请言家笑纳。”
言老太太十分热切,“这位嬷嬷,老婆子糊涂,还请您说明白些。”
“我家郡马姓李,这次小姐本是去拜访未来的婆婆,没想到遭难,还发了烧,要不是言二少奶奶求药,郡主都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小姐,这些礼物是小小心意,还请言家切勿推辞。”
卓正俏想起来了,是那个发烧的李小姐,“那李小姐的婚事……”
那嬷嬷笑说:“齐家不介意,只不过小姐受惊,要延后举行。”
“那就好。”
卓正俏放下心来,那真心诚意自然逃不过那嬷嬷的眼神,那嬷嬷又道:“言二少奶奶好心,只不过此事以后都不好再提,我家小姐是很感谢的。”
卓正俏自然懂,以后人家问怎么认识的,土匪窝认识的,传出去还能听吗,日后自然不能联络了,“祝福你家小姐一生平安顺遂。”
“我家郡主说了,以后言二少奶奶若有事需要帮忙,尽可上福泰郡主府,这玉佩就是信物,请言二少奶奶留着。”
卓正俏想起言萧,于是双手接过,“那恭敬不如从命,多谢郡主娘娘。”
言老太太都傻了,怎会有这种事情。
言家跟福泰郡主府虽然有了关系,但牵线人却是萧儿媳妇,还有那块玉佩如果给自己多好,她就马上给祝儿求官……
她原本想让萧儿媳妇去乡下住的,现在想来是不行了。
言萧真是老天派来克她的,他那样不讨人喜欢,媳妇也不讨人喜欢,偏偏运气又好,想想简直可恶。
言老太太这下不提去乡下还是出家的事情了——卓正俏手上有福泰郡主的玉佩,都不知道多好用,让她拿出来给言祝求个官,不是挺好,想是这样想,但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能等着过一阵子再说。
时序进入夏天,京城开始闷热起来,卓正俏却在此时饮食不思,言萧自然紧张,好不容易养回一点肉,不过几天就没了,请了欧阳大夫来看,一诊却是有孕了。
夫妻俩十分高兴,连带着赏了院子的下人多一个月的月银,这样的好消息自然马上差人去跟长辈报告。
言老爷跟言太太来得很快。
言老爷一脸喜色,“几个月了?孩子可好?”
言萧笑着,“大夫说孩子挺好的,心跳得有力,只不过正俏太痩,得多吃一点,母亲如果不长胖,孩子也没办法大。”
“媳妇,你可得多吃。”言老爷一脸殷殷企盼,“祈子经要好好抄写,这回一定要给我们言家生个男孙。”
卓正俏看公公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回答道:“媳妇尽力。”
言太太神色复杂,两个虽然都是亲生儿子,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偏疼言祝,言祝怎么看都怎么好,她也知道下人都说言祝没用,游手好闲,但自己就是觉得他只是缺少机会,总是劝老爷也给言祝一个机会吧,老爷却总是不肯,她也知道言萧是个好孩子,这几年为了家里很辛苦,但就是无法真心疼爱起来。
言祝那边已经九个女儿了,想想都头疼,不知道怎么跟宗亲交代。
萧儿夫妻在家里安安静静的,现在终于也怀上,是好事,但她无法开心,想到媳妇曾在土匪窝待过,她就不舒服。
可是,自己这母亲也没替萧儿做过什么,难得他娶了自己喜欢的女子,这些日子他模样都比以前开心很多。
言太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蔼一点,“老二媳妇,你就好好照顾身子,这阵子就不用去尽孝了,我会跟你祖母说的——”
“谁说不用来尽孝,我怎么不知道这个家现在有人比我大?”是言老太太的声音。
卓正俏连忙从床上爬起,来不及穿鞋,只好光脚踩在地板上。
她以为言老太太只会派熊嬷嬷来意思意思一下,没想到居然亲自来了,果然孩子的魅力真的很大啊……可是看到言老太太的脸,又不是那回事。
嘴角下垂得可厉害了,阴沉得很。
卓正俏奇怪,讨厌言萧讨厌成这样吗?连他有孩子都成错事?
言老太太缓步进来,直接在绣墩上坐下,“有孩子?几个月了?”
言萧回答,“两个月。”
老太太哼了一声,“这孩子不能要。”
“祖母!”言萧的声音充满不敢置信,“这可是孙儿第一个孩子。”
“第一个孩子,哼,我让你媳妇留在言家是另有打算,不代表我对她被掳的事释怀,两个月的孩子,这里有谁不知道你媳妇两个月前在哪里?待了十天哪,不要说十天,就连一天都不成。”言老太太一脸不屑,“总之让你媳妇喝药,我留她已经是大恩,万万不容许乱了我家血脉。”
卓正俏只听得脑门发热,正想怼上去,言萧却先开了口,“祖母,正俏是孙儿的媳妇,您羞辱她,无异羞辱我,还请祖母收回此话。”
卓正俏喘着气,“我……我……”
太生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言萧这时候握住了她的手,拇指轻轻划过她的手背,给她一个安定的笑容,又温柔,又霸道,好像在说:别怕,我在呢。
言老太太一脸不容商量,“熊嬷嬷,去熬药。”
“祖母若是容不下我们夫妻,我们可以走,除了几个贴心下人,一样事物也不会带出门。”言萧平静的丢下一颗深水炸弹。
谁也没想到言萧会在这时候扔出“分家”这个话题。
而且除了人,没有要带走什么。
言老爷皱眉,“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个家不能没有你,你跟你媳妇都给我好好待着。”
言老太太也怒了,“我又没说什么,这样就要分家,我说的有错吗,萧儿,你扪心自问,你就没有想过?”
“孙儿没想过。”
言老太太更是不高兴,“是,我心胸狭窄,只不过我得告诉你,我就是你祖母,我们东瑞国以孝立国,你今日不让媳妇喝这药,就算你想分家,我也会到处说你不孝,让你无法立足,怎么样,喝,还是不喝?”
言老爷道:“母亲,别这样,您不喜欢萧儿夫妇,让他们分出去,让祝儿一家承欢膝下,不也挺好的?”
“挺好?哼。”言老太太冷笑一声,“分家之事你就别想了,好好的替这个家赚钱,等将来钱够了,足以让祝儿一世无忧,再来说别的吧。当然,如果萧儿媳妇愿意替祝儿跟福泰郡主求个官又另当别论,总之,你祖父不管这个家,不过我管,我得管得好好的,将来死了,也好对祖宗交代。”
卓正俏快气晕了,怎么会有这种人,言萧明明就是言老爷跟言太太生的,爹娘各像一半,血缘都不用怀疑,为什么这个家的人除了言老爷都不喜欢他?
明明知道言祝无能,扛不起这个家,又怪言老爷偏心,不肯给言祝机会,想想也知道怎么可能,言祝是长子,最刚开始一定是给他试过,但无论如何他都抗不起来,这才会轮到十四岁的言萧头上。
言萧听到祖母这些话,又不知道该有多难受。
明明白由的偏心。
清淸楚楚的嫌弃。
若有理由还好,偏偏是没理由的。
“夫君,老太太要说让她去说,大不了我们不在京城居住,去江南吧,江南挺好的,风景秀丽,冬天也没这样冷,还有,上回骑马不尽兴,我还想去褚壮的马场再挑一匹,好好享受一下骑马的乐趣。”
言萧看到妻子这样努力的想让他打起精神,内心一暖,“你还敢?”
“当然还敢,你在,我不怕。”
言萧心想这样真好,世间上的事情大抵没道理,大哥有了祖母跟母亲的偏爱,却没有一倘知心人,而他在言家虽然不受待见,但却有倾心相爱的妻子。
言老太太儿状大怒,“没听见我说什么吗?要是分家,你就别想立足,就算到江南,我也会派人去江南把你的好名声散布开来。”
事情这样,卓正俏也豁出去了,“那我就去求福泰郡主,天天派人上门打言祝三个板子,打得他今生无法下床,想必祖母见爱孙如此,一定高兴。”
言萧一怔,笑了。
言老爷愣住,这算什么,祖母逼二孙,二孙媳请人打大孙?
言太太这下脸却不好看了,倒不是因为卓正俏,而是因为言老太太——她们早商量好,要哄得卓正俏拿玉佩出来替言祝求官,现在老太太却忘了这件事情,只顾着自己大发威风,言祝的前程都要没了。
听到卓正俏要打自己最疼爱的言祝,言老太太眼睛都红了,“你敢?”
“祖母敢说言萧不孝,那我也敢,反正打人的是福泰郡主的人,关我什么事情,莫不成祖母还要告福泰郡主吗?”
言老爷看着实在不像话,“母亲,老二媳妇,你们一人少说一句,我们都是一家人,怎么搞得像仇人似的。”
卓正俏心想,这句还像人话。
言老爷想了想,“我是一家之主,我来说,萧儿的事情让他自己作主,我们就别管了,孩子都已经二十岁,还吵这个。”
“不行。”言老太太一拍桌,“这孩子留不得。”
言萧拉着卓正俏,两人给言老爷行了礼。
言萧道:“父亲,儿子不孝,得先搬出去了,儿子的住处您也知道,等孩子出生,您一定要找时间来看。”
“萧儿——”言老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除了心疼这孩子,他自己也很苦恼,生意交给言祝肯定不行,三年就会倒,难不成自己又要回去看帐本,过着南北奔波的日子?那真苦啊。
没当家的人都不知道当家苦,还以为掌家风光呢,傻子才以为掌家风光,在家舒舒服服当大老爷,那才是人生乐事。
言萧一个手势,月圆连忙过来给卓正俏穿好鞋子,两夫妻牵着手就要往外走,言萧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有件事情我一直没讲,之前隐瞒,是希望家庭和乐,但如今祖母逼我走,我便也没这顾虑了——当初贡茶的铁罐之所以出问题,是大哥有意所为,故意让两层铁剩下一层铁,让茶叶受潮,主要还是想要让我丢了掌家的位置,这件事情我以前没说,但若以后我听到了什么,我会说的。”
言老爷震惊,“真的?是祝儿?”
“千真万确。”
言老太太却是不信,“空口说白话谁不会,想陷害你大哥,省省吧!”
“我自然是有证据,祖母不相信的话,尽可一试,只不过到时候若大哥进了大牢,可别怪孙儿,还有,看在父子一场的分上,儿子还是想提醒父亲,对大哥好一点,因为大哥能逍遥的日子不多了。”
言老爷自然知道这儿子性子,没事不会这样说,于是紧张问道:“萧儿,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
“土匪之所以劫车,是因为大哥赌输了四千多两又还不出来,所以才跟土匪透露了家眷上香的风声,其他几户也都是这样,被赌债所牵累——赌场跟土匪勾结,便有了后面的事情,陈小姐是大理司直之女,李小姐是福泰郡主之女,此事不会善了,所有把家眷消息卖给赌场的人都在名单里,我已经跟福泰郡主确认过,大哥坐牢是坐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