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孩童都围着罗守正,听他活灵活现地说故事,他的声音会随着故事角色而改变,而且还有夸张的动作,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包括徐希夏。
先前一到就被小朋友强拉去跳舞,跳过几支舞后,罗守正很有魄力地将小朋友赶进教堂旁的小屋,也就是他们平时做功课的地方,两人随即分别教导孩童写功课,直到晚餐时间。
用餐后,她跟几个年纪较大的孩童一起帮忙清洗餐盘,其他年纪较小的孩童则缠着要罗守正说故事。
将厨房整理干净后,她跟着玛丽亚修女慢慢走到孩童写功课的教室,跟着修女在后头找张椅子坐下,专注地看着被层层包围在中央的他,自编自导自演,惊觉他的另一项才华——他可能是舞蹈白痴,但绝对是出色的演员。
“守正很会说故事。”玛丽亚修女轻声说着,她的国语带着淡淡的外国口音,但语调和用字都非常台式。“小朋友最喜欢缠着他说故事。”
玛丽亚修女年约五十岁,长得圆圆胖胖的,看起来非常和蔼,她来台十年,生活方式已被同化。
“他的确很厉害!”徐希夏完全赞同,事实上,她也被他说故事的功力深深吸引,就跟他身旁那些听得如痴如醉的小朋友没两样。
他的声音多变,而且会随着剧情夸张的起伏,故事峰回路转,引人入胜,一听就会入迷。
“希夏,谢谢你跟守正今天来帮忙。”玛丽亚修女的声音充满感恩。
“圣路德教堂”由美籍葛瑞丝修女创立于三十六年前,除了宣扬天主教义外,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照顾弱势家庭的孩童。
这里成了他们放学后和休假的最佳去处,不但提供餐点,有志工定期上山辅导孩童的学业,同时这里也提供暂时的住宿给无家可归的孩童。
当初一手创立的葛瑞丝修女年纪已大,退休返回美国,目前除了玛丽亚修女外,还有两名台籍修女协助管理,三个人照顾十几名孩童,工作量很大,幸好不时有志工上山帮忙。
“您别这么说。”徐希夏摇摇头。“跟您的奉献比起来,我才做这么一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啦!”
“NO……”玛丽亚修女猛摇头,认真地说:“话不能这么说,只要有心,就是大奉献。”
“玛丽亚修女,罗……守正为什么会知道这里?”她在说他的名字的时候,脸不自觉地红了。
“要不是有他,这间教堂早就被拆除了。”玛丽亚修女充满感慨。
“啊?”徐希夏好奇地追问:“怎么说?”
“当年建教堂的这块地,是一个教友捐的,但是我们没有白纸黑字写下捐赠书,五年前那位教友过世,他的儿子强逼我们搬迁,因为他要拆掉教堂盖度假村。我们找了好几个律师打官司,都输了,最后找上守正,才成功化解危机。”玛丽亚修女侃侃道出始末。
“喔……”原来如此!
“而且啊,他知道我们没钱,竟然免费替我们打官司,他是我们教堂的大恩人哪。”另一个坐在她旁边的林修女接着说。
“他这个人全身都充满正义感,又有慈悲心,就像是上帝派来的‘正义使者’。”刘修女也对罗守正大为赞赏。
“没错。”她露出会心的微笑,完全认同她们的话。
“正义使者”,说得真好,要不然他不会在她生日那天挺身而出,站在她这个陌生人身前挡住卢世豪,罗守正确实就是“正义使者”。
“他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来半天,教小朋友功课,说故事给他们听,简单的电器用品坏了他也可以帮忙修,除了出力,他还会固定捐助,他真的是一个大好人。”玛丽亚修女对这位上帝派来解救她们的使者,充满感激。
“嗯……”静静听着二位修女对罗守正的大力赞扬,徐希夏比她自己被赞美还要开心。
能认识这么一个好男人,她该满足了……
可是,她的心却空空的,一点也没有满足的感觉,就像是缺少某种她非常渴望的东西。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自己为什么无法满足。因为,她不要只是认识他而已,她想跟他有进一步的交往!
她知道自己在痴心妄想,以他的条件,根本轮不到她。
算了,能跟他当朋友已经不错,不该再奢求……
“哇……”突然爆出的喝采声打断她的负面情绪。
“人家还要再听一个故事!”
“罗叔叔再说一个嘛!”
“求求你嘛……”
小朋友们意犹未尽,纷纷央求罗守正再说一个故事。
“不行,时间晚了,你们该回家了,我也要回去了。”罗守正板着脸拒绝。
“喔……好吧……”
“那你下个星期还要来说故事给我们听喔。”小朋友知道他说一不二,不敢闹脾气。
“没问题。”他站起身来,走向徐希夏。“我们也该离开了。”
“好。”
“玛丽亚修女,我下个星期再过来。”他将一个信封默默地交到修女手中,然后跟着徐希夏走出教堂,在众人的道别声中,开车上路。
“希夏,谢谢你今天陪我来做义工。”
“别这么说,我才要谢谢你让我有机会付出。”听到他叫她的名字,她的心跳突然加速,但仍故意装出自然的神情。“对了,罗律师,你下次要来的时候,能不能再找我呢?我也想尽一份心力。”
他不以为然地皱起眉头。“别喊我罗律师,听起来好生疏,叫我守正吧。”
“喔……好,守正,”她心里冒泡地改变称呼。“修女们说你是‘正义使者’呢,要不是你,她们就无法保住教堂。”
“哈哈……她们太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了啦!”他不以为意地笑着。“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罢了。”
“大部分的人对律师的印象都不是很好,认为他们不问是非,为了胜利不择手段。”她认真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但是,你完全颠覆大家对律师的坏印象。”
“听你这么说,我好像超级怪咖呢!”他皱起眉,故意作弄她。
“我是在赞美你啦!”以为他误会了,她急忙解释。
“哈哈……我知道,我是故意闹你的啦……哈哈……”再度成功整到她,他乐不可支的大笑。
像她这么纯真“古意”的女孩越来越少了,应该算是稀有动物吧。
而且在他的刻意引导下,她越来越敞开心胸,敢于发言,短短半天就有这样的转变,他很满意,也很喜欢她的转变。
“你很坏耶!”她娇嗔。口里虽然在抱怨,心情却是轻松愉悦。
跟他在一起的感觉很自在,心中充满喜悦和幸福,所以就算被他“亏”,看到他开心,她也跟着高兴。
尤其是今天在教堂里,看到他像个大孩子般跟着小朋友同乐,又从修女口中知道他的义行,对他的喜爱也更加深不少。
她真是越陷越深啦!
就算不能成为男女朋友,但能跟他成为谈得来的朋友,偶尔跟他出游,她就应该知足,不该再奢求了。
只不过,心中那份空虚,要如何填补?
“徐希夏,我问你,是不是你动的手脚?要不然银行为什么不让我领钱?”隔天一早到公司,卢世豪一看到坐在座位上的徐希夏,就哩啪啦地开始兴师问罪。
昨天徐希夏前脚一走,他也跟着请一天假到银行领钱,就怕夜长梦多,没想到银行以他的彩券有问题,需要留下查验,并且暂缓给付彩金,只留下他的姓名和身分证资料,一式两份,双方都签名盖章,以兹证明这张彩券是他带来的。
“我……”徐希夏深呼吸一口气,说出自己积压许久的不满,她的声音依然保持一贯的轻柔,但语气非常强硬。“你强行抢走我自己出钱买的彩券,我为什么不能制止?”
徐希夏的反驳一出口,不只是卢世豪,就连其他旁观的同事都大为吃惊!
她是骂不还口的徐希夏吗?
“希夏,说得好啊!”尤玉蕙用力鼓掌叫好。
她也是看得目瞪口呆的众人之一,原本看到卢世豪又来找碴,她才想挺“声”而出,没想到希夏竟然会自己开口捍卫。
天要下红雨了吗?
相隔不过短短一天,希夏整个人看起来竟有些不一样,多了点自信和勇气,她喜欢这样的希夏。
“臭女人,你插什么嘴!”卢世豪恼羞成怒,有些不敢面对看起来正气凛然的徐希夏,只好将气出在插花的尤玉蕙身上。
“你才是不要脸的臭男人哩!”尤玉蕙可不是骂不还口的弱女子,插着腰跟他对骂了起来。“抢人家的彩券去冒领,根本是强盗的行为,你等着坐牢吧!”
“你……你胡说什么!”看到周遭同事鄙夷的眼神,卢世豪的气势更加薄弱。
“卢世豪,我已经委托律师递状了。”徐希夏提出严正警告。“我一定会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你……你这个女人!”听到她已委托律师递状,卢世豪又急又慌。“你为了钱,竟然去告我,真过分!”
他原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不敢真的行动,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做了!
他不但彩券被银行扣留,一毛钱都拿不到,还有一场官司要打,这下可好了!
“可笑!真正过分的是谁呀?”尤玉蕙听不下去,嗤之以鼻。
“卢世豪,是你自己为了钱,跟抢匪一样地抢了我的彩券,不要颠倒是非。”徐希夏也不客气地反驳。
“要……要找律师谁不会!”卢世豪虚张声势地大声说道:“我也会去雇用一个,看最后坐牢的是谁!哼!”说完,他立即转身逃离办公室,没理会背后此起彼落的嘘声和批评。
“卢世豪真差劲!”
“就是说咩,强抢人家的东西,还敢大言不惭!”
“我看他要怎么收拾!”卢世豪的个性,大家同事几年,都心知肚明了,他跟徐希夏之间的是非黑白,已有评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