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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云魂系尘影泪 第十章

        
  大厅中,坐着冷静沉着的殷年尧,以及若有所思的冷剑尘。

  “你对我有敌意。”殷年尧平静的指出。

  “明知故问!”他冷冷地回道。

  殷年尧怔了一下,“你是冷剑尘,没错吧?”

  那天段飞星将盼云的话带回,他便猜到与盼云在一起的人是他,在十六年前的悲剧所造成的伤害中,幸存下来的只有冷剑尘,只是他很纳闷,他竟然扶持盼云…什么跟什么呀?!

  “所以,你是不是该惊恐莫名?”他面无表情地冷讽道。

  殷年尧更是一头雾水,抓不着头绪。“我应该吗?”他很不耻下问的请教道:“为什么?”

  “司马昭之心,你心里有数,我们心照不宣。”

  他的语调冷得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若不是亲眼目睹方才那一幕,殷年尧实在很难将眼前冷若冰霜的男人与那个深情到揪心泣血的人联想在一起。

  “我承认,我是对你们一家人感到愧疚,但—-你确定你想的,和我想的是一样的吗?”

  要定人的罪,也得说说罪名,于是,冷剑尘道:“十六年前,我冷氏一门冤死九泉,难道不是你的‘辉煌战果’?”他目光如炬,直瞅着殷年尧平静的面容。

  冤枉啊!

  殷年尧大为诧异,但他掩饰得很好,因为他更好奇冷剑尘哪来这个念头。

  “告诉我,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然,冷剑尘却迟疑了,坚信了十六年的想法,竟在此时动摇。

  殷年尧有可能是那场悲剧的始作俑者吗?一个人,再老奸巨猾,在他这样的严厉的控诉下,不可能这么安之若素的迎视他的目光,坦然的眼底找不到一丁点的心虚。

  “我爹临终前,清清楚楚的告诉我,要报仇,找你!”思及此,他心中又是一恸。

  殷年尧讶然地微张着嘴,好一会儿才轻笑出声,“他肯定死不瞑目,走得不甘心。”

  冷剑尘惊诧地望住他,这番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让冷剑尘直觉不对劲,他究竟是想到什么?这话又有什么玄机?

  “什么意思?”他语调紧绷地问。

  “我反倒比较有兴趣知道,你又为何肯乖乖坐在这里这么久?十六年来你一定吃了不少苦,相信我,我完全能够了解,也因为我十分了解,所以我很难想像在你已认定我为凶手的时刻,如何能忍受与我如此平静的相处?”

  冷剑尘别开眼,不去看他研究的目光。“因为我答应过盼盼,会听你解释。你说得没错,若在从前,我会二话不话,一剑取下你的性命,但是—-如今复仇于我,不再是活着最重要的使命,我为盼盼而活,今后,我活着的目的,是以生命守护盼盼。”

  “如果我真是你的灭门仇人,你又当如何?”对冷剑尘可能的做法,他挺感兴趣的。

  冷剑尘怔了一下,“我不知道,总之不可能放弃盼盼。”

  真失望!算了,不逗他了。

  “能容我在你父亲的遗言之后加几个字吗?”不等冷剑尘反应,他接着说:“若你爹想说的是:‘要报仇,找殷年尧—-帮忙。’呢?你确定,他完整的说完他要说的话了吗?没有下文?”

  冷剑尘闻言震惊地瞪着他,“你—-”

  这会是他文过饰非的巧辩之词吗?可是…如今回想,他是太轻率的骤下定论,当时他父亲似乎真的没把话说完,所以断气时,双眼睁得好大,莫非…

  那个时候,他满怀伤恸,思考的确有欠周详,往后便坚定不移的执着于父亲的这句话,不曾深思,所以也恨了殷年尧十六年,可是事实上,他没有太多的人证与物证得以佐证自己的想法…该死!他怎么会这么糊涂!

  “但,你说的也仅是片面之词,家父已亡,你怎么说都行,反正死无对证!”若仅凭这简单的几句话,就想全然推翻他坚持了十六年的念头,他根本办不到。

  “我会这么说自有我的道理,”殷年尧轻叹,“听我说说这件埋藏在心底十六年之久的沉封往事吧!”

  十六年了,一旦回想,多少伤怀与悲愁一一回涌心头,交织着懊悔与遗憾,再也难以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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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年前的冷家庄,里里外外洋溢着欢笑与幸福的踪迹,童稚清脆的嗓音,日日包围在温馨的庄院中,尤其这一天,庄院主人的生死至交携着家眷远道而来,多了挚友那三名稚嫩清灵的小女娃,冷家庄中就更为热闹了。

  三岁女娃名唤纤云,乖巧安静的窝在父亲的怀抱。两岁女娃儿名为落云,她最皮了,平时在家灵活好动也就罢了,来到人家家中,仍不安分的蹦蹦跳跳,此刻不认生的她,已经蹦到冷家主人冷君彦的怀抱去啦!而正牙牙学语的小行云,自然是被抱在怀有八个月身孕的母亲怀中。

  “我说年尧,你还真努力,一年生一个,是谁说‘慢工出细活’?瞧瞧这些小女娃,一个个还不都粉雕玉琢、灵动漂亮,长大了包准是倾城的美人胚子,看得我心里又羡又妒,怎么我就生不出一颗可以握在掌中的明珠呢?”冷君彦对这些个小女娃儿简直是爱不释手,疼进心坎儿去了。

  “嫂子,你听到没有,冷哥在抱怨了。”殷年尧打趣地说道。

  “喂喂喂,你这算哪门子的拜把兄弟!少挑拨我们夫妻的感情。”冷君彦忙叫嚷着,“贤妻,你别听他鬼扯,我才没有,没女儿就没女儿嘛!我们有三个儿子就够了,到时,再从那个欠扁的小子那儿抢几个来当媳妇儿兼女儿来疼不就好了?”

  冷夫人不由得莞尔,还来不及说什么,殷年尧又哇哇大叫:“‘抢’?你土匪呀?!”

  “什么土匪,凭我们的交情,你难道还不放心将女儿嫁进我们家吗?”不等殷年尧应允,他已交代一旁十岁的大儿子冷剑斐说:“剑斐,看你喜欢哪一个,自个儿挑去!”

  冷剑斐皱皱鼻,“才不要,女生都好爱哭,我不喜欢。”

  “对、对、对,我也不要。”七岁的二儿子冷剑荧跟着避之犹恐不及的点头附和。

  众人轻笑出声,“给你你还嫌哪?真是不给面子。”

  还是五岁的冷剑尘比较捧场,走到罗耐梅的跟前,好奇地望着她的便便大腹,“姨姨肚子里有小宝宝吗?”因为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不似冷剑斐有机会看到身怀六甲的母亲,也极少接触到怀有身孕的妇人,所以小小的心灵总有几分惊奇。

  罗耐梅将怀中的行云移向一旁的冷夫人怀中,接着将冷剑尘抱坐在腿上,“对呀!可是她也会很爱哭喔!你会不会不喜欢?”

  冷剑尘好认真的摇着头,“不会。”带着童稚的笑容,他小小的手覆在罗耐梅圆滚滚的腹上,“她也是妹妹吗?”

  “不知道耶!如果是,你会陪她玩,会很疼、很疼她吗?”

  冷剑尘考虑了一下,然后用力点了一下头。“好。”

  罗耐梅笑了,“老爷,这孩子我好喜欢。”

  “嗯,我看剑尘也愈看愈投缘呢!这样吧,冷哥,你就让剑尘当我未来的女婿可好?”

  “正有此意呢!可是—-剑尘也不晓得喜欢你哪一个女儿。”

  “他说啦!”殷年尧指了指妻子的肚子。

  “可是,你确定是女儿吗?”

  “直觉告诉我是。”

  冷君彦翻了个白眼,开玩笑,哪有人凭直觉就要嫁女儿的呀!万一是男孩呢?这剑尘也真是的,现成的不挑,硬要用“预约”的。

  “这样吧!如果是女儿,你一定要割爱,将她许配给我们剑尘喔!”冷夫人轻柔地笑着说道。

  “一定。”

  “好,那我们就一起期盼这个娃儿的出生。”接着,冷君彦又煞有其事的望着罗耐梅的腹部说:“小娃儿呀!如果你也想嫁给剑尘,就千万记得要生为女儿身哟!”

  “得了吧你!”殷年尧轻啐,但也开始认真的想,若真是女娃儿,要取什么样的名字才好呢?只剩两个月,是该好好想想了。“冷哥,你说,若真是女孩,要叫什么名字?”

  “名字啊—-”冷君彦沉吟了一下,“她身系众人的期待与盼望…盼望…”他灵机一动,“叫盼云!好不好?”

  “盼云?”既柔美幽雅,又别具意义,“好,就叫盼云!冲着你这赐名之恩,若真为女孩,她嫁定剑尘了!”

  那时的冷剑尘,犹不觉自个儿凭空多得了个美娇娘,只一下又一下,很疼惜的抚着仍在腹中的小娃儿。

  “这小子,将来一定很疼老婆。”殷年尧含笑摇着头,抬首望去时,见拜把兄弟有些闪烁的眼神,知道他在暗示着什么,于是敛起笑意,“冷哥?”

  “走,咱们到里头讨论亲事去。”

  殷年尧知道事情不对劲,于是不着痕迹地配合道:“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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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冷哥?”进了书房,殷年尧困惑地叫道。

  “你先看看这个。”冷君彦将一封信函递到他面前。

  见结拜兄弟神色凝重,殷年尧也嗅出不寻常的气息,急忙抽出信笺观看,愈看脸色就愈往下沉,到最后,是一片惊愕与惨白。

  “怎么会?!骆哥居然…”他语调颤抖,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冷君彦无奈地轻叹,“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一个多月前,我上骆府去,意外的发现了他与晋王沆瀣一气,图谋叛变的野心…”

  天哪!殷年尧震惊地跌坐椅中,灰白的脸上一片茫然。

  他们口中的骆哥,是与他们歃血为盟,义结金兰的兄弟,名为骆振豪,如今在朝为官,本以为他有雄心壮志,在仕途上必能一展抱负,没想到他竟胆大包天,意图…造反?!殷年尧心惊胆战,这可是大逆不道、要诛九族的滔天大罪呀!

  “你劝过他了吗?”

  “怎么没有呢?”冷君彦重重叹息,有着深沉的无力感,“这一个多月来,我无时无刻不想尽了办法要劝他回头,可是他…早就已被利益蒙蔽了双眼,我的话他根本听不进耳,这段日子下来,我们有过无数次争执,昔日的情谊早就破坏殆尽,每回见了面总是剑拔弩张,他说我要是真为了他好,就将这封与晋王互通声息的信件还给他,可是我不能助纣为虐,所以…兄弟走到这副局面,已是穷途末路。”

  殷年尧简直不敢相信,当初那个有着一腔热血的结拜大哥,久居庙堂的结果,竟是被官场的晦暗磨掉曾有的赤子之心,如今的他,已不是当初的他了!

  “冷哥,你还想说什么?”殷年尧发觉了他的欲言又止。

  “他早将我们当初的情义抛诸脑后,脑中只有名利,我有预感—-”

  领悟他话中的深意,殷年尧浑身一凛,“不,他不可能会做这么没有人性的事!”

  “我也想相信他呀!可是这些日子以来,若非忌惮我手中的书信,他早就和我撕破脸了,所以…我们之间的情况已经不是一个糟字了得,他担心他所有的计画会毁在我手中,也担心他会身败名裂,日夜为我手中这封信提心吊胆…狗急也会跳墙,你说,变了心性、自私自利的他,有可能会怎么做?”

  殷年尧心慌意乱,“不,别太快就骤下定论,我相信骆哥不会的,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会后悔的,给他机会,好不好?”

  冷君彦轻叹,他已给了骆振豪一个月的时间了,还不够证明什么吗?还不够让他死心吗?

  “好,我听你的,不过,这封书信你带着,必要时…”他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壮士断腕的决心,毅然决然地说:“大、义、灭、亲!”

  殷年尧一震,黯然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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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事实证明,你父亲的话是对的。”殷年尧眼中有着深沉的懊悔,“我不该阻止他揭发这件事的,否则—-你一家人不至于含冤九泉。”

  冷剑尘实难以理清此刻的心境,千百种滋味交织心头,难分悲喜。“你的意思是,毁了我冷氏一门的人,是骆振豪?”

  那个死在他剑下的骆振豪?

  这他愿意相信,本来骆振豪气绝前说的话,就已让他有七、八成的肯定了,如今再加上殷年尧吻合的说词,骆振豪会与那场血案无涉才有鬼!

  “没错!在我离开你家后的当天晚上,事情便发生,只是骆振豪一定没料到那封信在我身上,纵然他杀人灭口也没用。”

  “得到消息后,我立刻掉头回转冷家庄,只是,迎接我的竟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状。忍着悲痛,收埋了三十七口惨死的尸身,却没发现你的,哀伤之余,总算有些安慰。十六年来,我始终不放弃寻找你,你不知道吗?”

  冷剑尘避开他激动而隐含泪光的热切凝视,极力维持语调的平淡。“然后呢?”

  “曾有的迟疑,已害得三十七条生命枉送,所以在收埋了你一家人的尸骨后,我立刻遵照你爹的交代,将书信送进县衙,这件事一旦爆发,满门抄斩是在所难免,只不过骆振豪武功不差,被他逃脱了;十六年来,官府中人皆无力缉他到案,使得罪魁祸首至今仍逍遥于法网之外,每想到这里,我就因无能为你爹讨回公道,又不曾为他唯一存活下的血脉尽到任何保护抚育之力而深感愧疚。”

  冷剑尘闭上了眼,深吸一口气后才回道:“骆振豪死了。”

  “什么?!”殷年尧震愕地喊出声来。

  “死于我的剑下。”他补充道。

  “天意,真是天意!”殷年尧喟叹道:“他欠你的,又岂只是一条命就能还尽的,不过,这也算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让你手刃仇敌,为死去的亲人报了大仇,冷哥该可安息了。”

  冷剑尘目光深幽地凝望着感慨的殷年尧,脑海一片紊乱,殷年尧说的当真是所谓的“真相”吗?实情竟与自己原先认定的想法南辕北辙?殷年尧完全无辜?他一直都恨错了对象?

  “所以我才会认定你爹当时想说的,一定是‘要报仇,找殷年尧帮忙’,因为骆振豪叛乱的书信在我手上,更因为他知道我会善待你、抚育你长大成人,绝不可能会要你找我报仇,绝对不可能!”

  冷剑尘陷入沉默,好一会他开口道:“你要我如何信你?”

  殷年尧笑了,“你可以回故居去查查当地府衙的案件记载,县衙中该会对这件重大案件有翔实的纪录,让行云陪你去吧!以她的智慧,该可以帮你得到你想知道的一切。”

  在殷年尧无伪坦荡的目光下,他无法去怀疑他的话,再者,殷年尧的确没理由杀害他全家,在他模糊的印象中,殷年尧曾这么的疼爱过他,与父亲又有着笃实深厚的情谊,他如何能在他恳切而温暖的注视中,再对他抱持质疑与愤恨的态度?!

  没想到,冥冥之中,他竟早报了血海深仇。

一阵沉思后,冷剑尘毅然开口:“不必了,我相信你。很抱歉,误解了你这么久。”

  殷年尧不以为意的摇头,反而说道:“该抱歉的人是我,要不是当初我阻止你父亲,蠢到以为骆振豪会反海,你一家人也不会落得惨死下场。”

  “这不是你的错…”是命中注定。

  “不,这十六年来,我有负冷哥所托,在他将信交给我的时候,我知道他已隐约猜到会发生什么事,是我拒绝相信,于是他将所有的事都托付给我,而我却让他的儿子流落外头,尝尽苦楚。是我亏欠了你,你这十六年的磨难,我难辞其咎,今日你能安然地站在我面前,那是上苍对我的仁慈,使我将来不致无颜以对你死去的父亲,更让我有补偿的机会,你说,我能怎么弥补你?如何弥补十六年前一念之差害你受的十六年苦难?”

  冷剑尘抬首直视他,“我要的,是你最珍爱的宝贝,你—-割舍得了吗?”

  “何妨说来参详、参详。”

  “你的掌上明珠。”

  “你说盼云?”明知故问嘛!在见过那回肠荡气的一幕后,不用想也知道。

  “是。”

  “你会一辈子疼惜她吧?”这更废话了!殷年尧是百分之百相信的,只不过在将女儿许配给人家之前,总要形式上说说嘛!

  冷剑尘也很配合,“我爱她,用我的生命完整的爱着她!”

  殷年尧愉快的笑了,“我这女儿打十六年前便被你给订下了,不嫁给你好像说不太过去,叫声岳父吧!”

  冷剑尘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多谢岳父厚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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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盘据心头长达十六年的误会冰释之后,冷剑尘专心一意的照料着盼云的伤势,在他无微不至的柔情呵护下,盼云也恢复神速,就连纤云都笑谑着说:“冷剑尘比仙丹妙药还灵,瞧瞧盼云一脸容光焕发,哪有生病的人该有的憔悴样啊!”

  最可恶的是行云,她居然扯她后腿,调侃她说:“哟!以前生病,总要我像伺候姑奶奶一样软言慰语加连哄带骗才肯乖乖喝药,这会儿怎么不哭爹叫娘了?从前老抱怨苦死人的药,由心上人端到眼前,可真如蜜似糖,都不苦了喔!”

  什么嘛,这一群人全欺侮她生病!

  当见到盼云不满的噘起嘴,冷剑尘就知道要清场了。“好了,各位口下留情,别再逗她了。”

  “哇,有人在心疼了呢!没戏唱啦,我们识相点,自己滚蛋吧!”落云潇洒的挥挥手,拉着丈夫率先走出房门,“走,修文,我们花前月下去。”

  剩下的人也挺识趣的,一个个拍拍屁股走人,将宁静的空间留给这对苦尽甘来的爱侣。

  冷剑尘关上门,再度回到床边坐下,将盼云拥入怀中,柔声问:“累不累?今天好些了吗?”

  盼云轻轻摇头,“尘影…”

  “嗯?”他俯下头,看着她低眉敛眼,欲言又止的犹豫状。“有心事?”

  她轻咬着唇,不知如何启齿。虽然如今冷剑尘已与父亲尽释前嫌,但她却没有足够的把握,难以肯定冷剑尘会不会要她,在她生命垂危时,一字字的承诺与爱语,究竟只是为了救回她,还是…

  她根本分不清其中的真实性有多少!

  “尘影…我…只是在为自己的未来感到茫然。”她婉转而含蓄的说着。

  “这样啊!”冷剑尘轻轻一笑,“我为你打算过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找个夫家,嗯—-”他沉吟了一下,“你爹说交由我来处理,我想了想,要配得上你的人呢!一定要非常、非常爱你,而且会用自己的生命来呵护你、宠爱你,一辈子都不可以改变,现在,我正在物色当中,直到找到可以让我相信他的真心的人,我才会放心的将你交给他。”

  盼云一颗心全沉入谷底,原来…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她,居然还替她物色对象…讨厌,这个大木头!谁希罕别的男人有多爱她,她只要他!

  见盼云黯然神伤、一脸凄楚,冷剑尘好心疼,再也舍不得捉弄她,于是接口道:“可是找了又找,天底下根本没有人能让我完完全全的放心将你交付在他手上,因为没有人会比我更在乎你,找来找去,合乎资格的人也只有我啦!我宁愿相信自己,所以盼盼,我们别舍近求远好不好?”

  盼云听得一愣一愣的,悲戚的感觉尚未完全消退,便又让狂喜占满了心房。“你…你是说…”

  他柔情万千的轻捧她细致娇美的脸蛋,“小傻瓜,你真以为我舍得将你拱手让人啊?!天底下,除了我之外,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爱你的男人了,不嫁我,你还能嫁谁呢?”

  “尘影!”盼云喜极而泣,激动地投入他的胸怀,紧紧的抱住他。“我嫁、我嫁!除了你,我从未想过要嫁给别人。”

  “我知道。”他怜爱地说着,“乖,别哭了,老是像个爱哭鬼,谁敢娶你呀!我不牺牲小我都不行了。”

  盼云破啼而笑,“我不知道你也能这么幽默。”

  “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小天使改变我的,你知道吗?我的生命中,从有了你之后,一切都开始改变,美好得连我都不敢相信,是你让我只有遗憾与苦涩的生命重新燃起光亮,带来了希望与爱,所以,我怎能不为你心动?又怎能克制自己不去爱你?”

  深清的低诉,再度换来盼云的泪眼朦胧,“那么…我昏迷时,那些话是真的?”

  她听到了?她真的感受到了?!“是真的,全是真的,你不知道,我那时有多恐惧,又有多心痛,我真的好怕从此会失去你了,尤其行云又说…”揪心泣血的悲恸犹存在记忆当中,他不由得拥紧了她,“告诉我,为什么没有钟灵石,你的魂魄仍未曾离体?”

  感受到冷剑尘莫名的惊痛之情,她以柔情的双手在他刚毅的面容上抚慰着,终于,她可以回应心底的渴望,以她的力量洗去他满面的沧桑…

  “我走不了,在你椎心的呼唤下,我根本就走不了!”

  “盼盼…”他深吸了一口气,“再也不许你吓我了,钟灵石给我好好的戴着,要是让我发觉你哪天不乖,又偷偷取下它,我就…”

  “怎样?”

  “重打十大板!”他恶声恶气地说。

  盼云轻笑出声,这个吓人的面孔做得真失败,尤其在满是温暖与疼惜的眼眸凝娣下,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我爱你。”她回以娇娇柔柔的爱语。

  他的心,瞬时软化为一摊醉人的春水,“我也爱你—-”

  最后一个“你”字,消失在与她缠绵的玫瑰唇瓣上。

  曾经,他是个人人胆寒的杀手,浑身只有阴寒与冷沉,不谈感情,没有温柔,如今,他却是个执着的男人,有着刻骨的深清,为她。

  铁汉亦有柔情,往往最是撼人心魂,缠绵醉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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