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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邪王妃 第九章

  「王爷和郡王爷吵架了?」牛总管奉上茶水问道。
  閔恒真的受到很大的打击,「我到今天才知道,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阿谦,我这个大哥当的太失败了。」

  「王爷,你不要太苛责自己,你已经尽力了。」凌书雁将小手轻覆在他的手背上,閔恒反手将它握住,与她相视一笑。

  「咳、咳。」看着两人深情的对望,牛总管心里可乐坏了,他的苦心总算没有白费。「王爷若是没事,老奴还是先退下好了。」

  凌书雁靦腆的缩回小手,突然想到一件事,「老伯,你先别走,我想请问你来王府多少年了?对王府过去发生的事清楚吗?」

  「那就要看你问的是什么事了,算一算时间,我到王府工作也有三十几年,那时老王爷还没成亲,而我一进府,就被派去当老王爷的帖身仆役,一直到王爷七岁那年,因为表现良好,才被老王爷升为府里的总管。」

  「老王爷还有其他兄弟吗?」

  牛总管仔细的想了想,「嗯……据我所知,曾经有过,不过,好像在几岁大的时候不幸发生意外死了。」

  她眼眸一亮,「知道是发生什么意外吗?」

  閔恒对这个答案也相当讶异,「为什么连我都不知道爹曾经有过其他兄弟,我还以为他是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详细的情形老奴也不清楚,因为这个话题在当时似乎是个禁忌,虽然事隔多年,不过仍然是太王爷心中的痛,所以王府里没有人敢提这件事,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淡忘了。」

  凌书雁颦眉不语,半晌才说:「如果连老伯也不清楚当时的情形,那么就没有人可以解开我心底的疑惑了。」

  「事情都过了那么多年,你为什么突然要查这件事?」

  她定定的望着閔恒,将心中的怀疑吐露出来。「王爷还记得第四任王妃怎么死的吗?我想,她应该跟我前天夜里发生同样的事,只是我比她幸运多了。在梦里面,我见到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男孩不慎从树上掉下来摔死。

  「我怀疑那男孩是你们家去世的祖先,可是死后心中怀着怨恨和不甘,无法去投胎转世,所以,他的魂魄逗留在王府中,因为无法得到解脱,日子久了,便成为恶灵。」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閔恒很难接受这极诡譎的说法。

  「我知道王爷不信,可是『它』不会无端叫我到梦中,或许『它』也是在向我求救,一缕魂魄被孤孤单单的留在人世,既不能去投胎,除了王府又没有地方可去,那种悲哀是凡人无法体会的,所以,我才想调查清楚。」她近乎恳求的凝视他,盼望得到他的支持。「王爷,请你相信我一次!」

  「问题是该从何处查起?」他这话算是同意了。

  牛总管蓦地大叫一声,「有了!我想到有个人也许知道,听说太王妃身边有个服侍她多年的婢女,我还记得她姓周,只是太王妃死后,她便回家乡去了,只要找到她,就可以知道当年发生的事了。」

  「你知道她住哪里吗?」凌书雁惊喜的问。

  「我去问问胖嬸,她应该会记得,不过,那婢女的年纪少说也有六、七十岁,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他的话让凌书雁的心又跌落谷底。

  经过半个多月的寻找,连续的碰壁之后,线索也全断了。


  ※     ※     ※
  这天,王府外头来了一对祖孙两,十几岁的少年扶着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在门口站定,两人的衣衫都有补丁,看得出生活过得不是很好。

  「阿东,快上去敲门。」老妇人顫巍巍的举起干枯的手,指着那扇象征威严的大门,命令着小孙子。

  少年胆小的摇摇头,「奶奶,这里可不是我们能来的地方,我们还是回去,要不然等一下会被赶出来。」

  老妇人生气的瞪着柺杖,「叫你去就去。」

  「好嘛!要是被人轰出来,可别怪我喔!」他嘟起嘴,不情愿的上前敲门,心里直嘀咕,人家可是个王爷,怎么会随便见他们这些平民老百姓。

  拉起门上的铜环敲了几下,没多久便有人出来应门。

  「你们是干什么的?这儿是武威亲王府,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快走!」不是门房势利,而是真的以为他们敲错门了。

  就在他要关起门时,老妇人用那苍老沙哑的嗓音说:「我们知道这里是武威亲王府,请问你们王爷在不在?」

  他把眼前的祖孙两看个仔细,「你找我们王爷干什么?」

  「请小哥行个方便,进去向王爷通报一声,就说我们有要紧的事非见他不可。」

  门房见他们可怜,脚上的鞋都磨破了,可能走了很远的路才来京城,也不好就这样赶他们走。

  「好吧!你们在外面等一下。」他还是先去请示牛总管再说。

  老妇人鞠躬道谢,「谢谢小哥。」

  门又关上了,少年很是不解的问:「奶奶,您又不认识王爷,为什么一定要大老远的来京城见他?」

  「奶奶是不认识王爷,不过,却认识王爷的爷爷、奶奶。」

  他嘴巴张大得可以塞进一颗鸡蛋,「怎么可能?」

  「唉!那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她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回忆的表情,往事历历在目,彷彿才是昨天发生的事。

  在老妇人緬怀过去的当口,大门又重新开启,出来的人是牛总管。

  「我是这王府的总管,就是两位要见我们王爷,不知道有什么事?」

  「你就是这儿的总管,这件事很难说个明白,我老婆子的娘家姓周,年轻时,曾被买到王府里来当奴婢,那时……」

  「啊!」牛总管不等她说完,已经上前抓住她,「你……就是以前曾经伺候过老太妃,那位姓周的婢女对不对?」

  老妇人怔愣一下,「是啊!总管怎么知道?」

  他欣喜若狂的大叫,「真的是你?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让我们给找着了。我们王爷这些日子正到处找你……来人呀!快去请王爷和凌姑娘到大厅来,有好消息……」

  牛总管攙着老妇人走进华丽中不失庄重的大厅,她马上显得分外激动,不住的束摸西摸,「这里一点都没变……就跟四十年前一样……」

  「是啊!我们王爷很念旧,所以,有一些摆设几十年来都不曾改变。」现在,他可以确定她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了。

  老妇人用袖口擦着泪水,「对不起,我太失态了。」她的言行举止不似一般乡村老妇那般粗鄙,这让牛总管更确定她的身分。

  「没关系,我可以了解你的感受,毕竟你也在王府待过不少年,当然会对这里的一景一物有很深的感情,换作是我,恐怕会比你更激动。」他们都是感情充沛的人,他自己也感动的快哭了。

  「我没想到还会有回到王府的一天……」这里有属于她少女时期的美好回忆,还有主仆问的深厚情谊,今日能再旧地重游,就是死也瞑目了。「要不是王妃在临死之前除去我的奴籍,让我得到自由,好回家乡嫁人,我是怎么也不愿离开……王妃对奴婢真是太好了……」

  少年拍抚她的背,轻声安慰几句。

  此时,閔恒和凌书雁已接获通报来到大厅,牛总管赶忙稟报。

  「王爷,天大的好消息,我们要找的人居然自己上门来了,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覓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位就是当年伺候老太妃的婢女。」

  老妇人赶紧拉着孙子一块拜倒,「民妇周氏,参见王爷。」

  「免礼,都起来说话。」閔恒说。

  凌书雁上前将老妇人扶起,「婆婆,你别站着,坐下来说话。」

  「不、不,那怎么行!」她连连推拒。

  閔恒也不计较那些繁文縟节,干脆的说:「都坐下来吧!这位凌姑娘有很多事要问你,如果你过去真的伺候过太王妃,就把你所知道的事说出来。」

  在老妇人唯唯诺诺声中,才和孙子拘束的落坐。

  「婆婆怎么会知道我们正在到处打听你的下落,而刚好赶来京城?」凌书雁提出第一个疑问。

  「我并不知道王爷要找民妇的事。」她的回答让所有人大为吃惊。「差不多快一个月前,有天晚上,民妇作了个奇怪的梦,在梦里我看到了王妃,这是自从王妃死了之后,我第一次梦见她……」她还是改不掉过去的称谓,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起来。

  「王妃在梦里告诉我,说她的两个孙子有难,要我无论如何都要赶来京城。那天早上起来,我就跟我儿子、媳妇儿提了一下,他们都笑我傻,怎么可以把梦当真,而且我年纪也大了,没办法走那么远的路,可是这怪梦连续作了十天,我越想越不对劲,前几天就让这最小的孙子陪我一起上京。」

  凌书雁和在场的人都动容了,「婆婆,真是辛苦你了。」

  「这不算什么,王妃生前待我恩重如山,她定是有未了的心愿,才托梦给我,我就算爬也要爬来,只是年纪大了,脚程也慢,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一直到今天才到,我还担心会不会误了大事呢!」

  「太王妃在梦里有交代什么吗?」她相信老妇人所说的事。

  老妇人摇摇银白的头颅,「王妃只要我赶快来,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婆婆,我想请问您一件事,太王妃共生了几个孩子?」

  所有的人都屏息倾听着。

  「王妃只生了一对双胞胎兄弟,那是我见过最俊俏的一对屔樱蠖猩竦乃邸⒃补墓牡牧臣铡装着峙值纳硖澹媸强砂牟坏昧耍跻屯蹂阉堑弊髯约旱拿锏南氯艘捕挤浅L郯轿恍≈髯樱墒恰顾孀∽彀停诵牡牡屯芬�

  閔恒的手指扣紧扶椅的把手,「可是怎么样?」

  「可是……最大的哥哥自小又皮又贪玩,不像弟弟个性比较沉静,喜欢待在书房唸书,他最爱和下人在花园里玩捉迷藏……」她吞嚥一下,眼光悲戚的定在前方。

  「就在他们兄弟两快满十岁的那一年,有天下午,下人们又在花园里寻找小王爷,忽然听到一声好大的碰撞声,大家赶过去一看,只见小王爷……小王爷从树下掉下来……当场把脑袋给摔破了……」

  凌书雁不由得和閔恒相覷一眼,「后来呢?」

  「王妃一得到消息就晕倒了,而王爷抱着小王爷的尸体,只是呆呆的坐在地上,不哭也不说话,所有的人都不愿相信这种悲剧会发生在小王爷身上,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孩子,才一会儿工夫就没气了,所有的人都伤心得不得了,等葬了小王爷以后,王妃也病倒了,不到一年也跟着走了……」老妇人嗚嗚咽咽的把话说完。

  所有的人聆听完整个事情始末,个个面露哀淒的神情,厅里只有老妇人低低的抽气声,凌书雁听了也用手絹拭泪。

  「婆婆,你还记得当年小王爷摔下来的地方吗?」虽然她也曾根据梦中的场景在现实里找过一遍,可是,偏偏就是找不到那棵树。

  老妇人点头如捣蒜,「当然记得了,不要看我老婆子年纪大了,只要王府没有改变太大,我一定认得出来。」

  「能否麻烦婆婆带我们去?」

  「那有什么问题,我现在就带你们去。」她在小孙子的扶持下起身,众人便跟着移往厅外。


  ※     ※     ※
  一走进冷清的花园,老妇人就沉浸在过去的岁月中,口里喃唸道:「以前这儿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五颜六色的花,因为王妃是个爱花人,王爷为了讨她欢心,就请来全京城最有名的花匠,将这里布置的简直不输给皇宫內的御花园……然后命人沏来一壶碧罗春,夫妻两就坐在花园里赏花,那时,可真是羨煞我们这些下人了……」

  閔恒忧心忡忡的低问身边的人儿,「如果在梦里头想害死你的人是我死去的大伯父,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能确定的是他死得太突然,所以心有不甘心,长久的怨恨累积起来就化成了恶灵,我只希望能找到当年出事的地方,再请法师作场法事超度他……」凌书雁惴惴不安的问:「王爷相信我说的吗?」

  「要完全相信是不太可能,不过,我是姑且听之,总要试试看才知道。」他的态度不再是强硬的否決,对她而言,这比什么都来得珍贵。

  凌书雁心弦一顫,险些感动的落下泪来,「谢谢。」

  他将她的小手包在大掌中,藉着掌中的温度传达自己的心意。

  他坦承的说:「其实是我自己的问题,有时答案就摆在眼前,我却假装它不存在,如今我不得不承认,天地之间的确有股神秘的力量存在,也许,是我太轻视它,所以才会让不幸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说到这里,忽听闻前头老妇人响起惊喜的叫声。

  「找到了、找到了!」老妇人举起手在空中比画着,「我不会记错……应该就在这地方。」

  閔恒这才注意到他们已经绕过花园,来到小径末端,风雨萧瑟軒的入口处。

  「你确定是这里?」他表情丕变的厉喝。

  「是、是。」老妇人频频弯腰应道,「民妇不敢欺瞒,自从王妃去世之后,王爷悲痛逾恒,因为怕会触景伤情,就让人把这附近的树全砍了下来,这儿就成了一块空地。」

  牛总管「啊!」的一声,「老奴也想起来了!王爷,本来这里确实是一块空地,老王爷刚成亲没多久,就请工人在这里盖了一座楼宇,原是想招待客人用的,后来也不知怎么弄的,就变成郡王爷的寢室了。」

  「原来如此。」凌书雁恍然大悟,所有的謎题终于解开了。「难怪我四处都找不到,原来就是在这地方……」

  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莫怪乎这里阴气会这么重,只因那男孩死了之后阴魂不敬,从此就盘踞在此。

  閔恒脸上惊疑不定,当机立断的沉喝,「我要阿谦马上遷出这里,再把这风雨萧瑟軒给拆了,本王就不信『它』还能继续作怪。」

  「这样是没用的,就算把屋子拆了,『它』也不会走的,最重要的是郡王爷这几天连你都不见,我担心他……」

  他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你担心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不过,还是先说服郡王爷搬到别处去再说。」凌书雁说不出心头突来的恐慌。

  「我住在这儿好好的,谁也别想逼我搬出去!」一个清冷如冰的男子嗓音介入他们的谈话之中。


  ※     ※     ※
  「郡王爷,你的脚好了?」牛总管率先叫出声。

  閔恒乍见小弟从屋內「走」了出来,简直有说不出的震撼。

  「阿谦,你可以走路了?」他喜出望外,作势上前,却被身边的凌书雁紧紧的扯住手臂,不由得偏首看她,「书雁?」为什么要阻止他过去?

  她一瞬也不瞬的瞅着閔谦,突然冲口一句,「你是谁?」

  「书雁,你怎么了?他是谁你怎么会不认识?」閔恒困惑不解的问。

  閔谦只是面无表情的回瞪着她。

  「你到底是谁?」凌书雁警戒的扬声斥问。

  他幽冷的眼神看得人寒毛直竖,「我是逸郡王閔谦,你不认得我了吗?」

  「阿谦,你的脚什么时候好的?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大哥……」

  凌书雁死揪着閔恒的袖子,不让他靠过去,紧张的盯着閔谦。

  「不要过去!他已经不是郡王爷了。」想不到最坏的事还是发生了。

  「你在胡说什么?」閔恒轻斥一声,「他明明就是阿谦……」

  她将视线调回他微慍的俊脸上,「我只求你再相信我一次,他真的已经不是郡王爷了。我若猜得没错,他应该就是方才我们谈论的对象,老王爷早逝的双胞胎兄长,我说的对不对?」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附在閔谦身上的恶灵说的。

  这话听得众人都倒抽了口气,全用不可思议的眼光望向「閔谦」。

  他掀动嘴角讽刺,「你在说些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大哥,难道你就宁可相信她的鬼话,而不愿相信自己的兄弟?」

  「这……」閔恒果然迟疑了。

  「王爷,别落入『它』的圈套。」她承认这恶灵的城府极深,三言两语便捉住閔恒的弱点。

  「大哥,你说过我是你唯一的兄弟,难道在你心中,我真的比不上她吗?」他总算拥有了肉体,说什么也不许被这女人给破坏了。

  凌书雁深怕閔恒真的相信「它」的鬼话,赶紧说:「王爷,求你相信我,面前这个人外表是郡王爷,可是魂魄已经被恶灵占据了,如果没有尽快将『它』驅离,真正的郡王爷离开肉体太久,就再也回不来了。」

  「大哥,我真的是阿谦,你要相信我!」这该死的臭女人!

  「王爷不要听『它』的……」凌书雁急道。

  在场的人也全搞糊涂了,不知道谁说的才是真的。

  「够了!你们都别再说了!」閔恒怒吼,趁着自己后悔之前,斜睨向满眼乞求他信任的凌书雁。「你要怎么证明他不是阿谦本人?」

  他的信赖让她喜极而泣,但也让「閔谦」脸上的神情变得极为诡异阴森。

  「我的能力没办法将『它』驅离,不过只要请来道行高深的法师,便可以证明我的判断无误。」

  「閔谦」的脸孔渐渐显出猙狞的一面,声音也变了样,「没有用的!这具身体是我的……你们休想把我赶走……」

  包括閔恒在內,在场所有的人都为这突来的转发而错愕不已。

  「尉迟大人,快抓住他!」凌书雁反射性的大喊一声,尉迟英不由分说的扑了过去,两人扭打在一块。

  「妨礙我的人都得死!」「閔谦」兇性大发的咆哮着。

  尉迟英一时之间也无法将力大无穷的「閔谦」给制伏,牛总管看情势不对,马上叫来王府里所有的男仆加入战局;老妇人和她的孙子早吓得缩在角落发抖。

  閔恒目瞪口呆的看着小弟不再正常的神情,又是心疼又是愤怒的问:「为什么要找上阿谦?他已经受太多的苦,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这不是你的错,王爷不要自责。」凌书雁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在一连的哀叫声中,尉迟英等人在混战中败下阵来,「閔谦」两眼阴狠的瞄准凌书雁,下一秒便朝她冲了过去。

  「住手!」閔恒一个箭步上前,以泰山压顶之姿将「閔谦」仆倒在地,其他人很快的同时压住四肢,让「閔谦」不能动弹。「快去拿铁炼来……」

  「閔谦」狂怒的鬼嚎,「啊……」

  牛总管慌慌张张的找来几条又粗又重的铁炼,合力将「閔谦」五花大绑在地上。

  「放开我!大哥,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我是你的亲兄弟,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大哥……求你放了我……」「閔谦」不再吼叫,开始哭嚎起来。

  閔恒见了心痛如绞,「阿谦……」

  「王爷,『它』已经不是郡王爷了,不要被骗了。」凌书雁了解「它」的鬼计多端,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

  「閔谦」泪流满面的哀求,「大哥……救我……大哥救救我……」

  閔恒泛红了眼,不忍的别开脸,「原谅大哥,大哥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啊——放开我……」

  这一夜,没有人睡得着觉,那骇人的叫嚣嘶吼声响遍了整座王府。


  ※     ※     ※
  姚君瀚隔天午后便登门拜訪,为的是探閔恒的口风,也不知道二娘怎么说服爹的,居然让他同意将萱妹嫁进武威亲王府,其实不必问,他心里也明白,閔恒对萱妹从来就没有男女之情,真不晓得待会儿该怎么开口才好。

  当门房魂不守舍的开了大门,姚君瀚就嗅出里头的气氛不对,接着从远处传来淒厉的哭笑声,颇为诡异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那是什么声音?府里头出了什么事吗?」他竖起耳朵想听个仔细。

  「小的不太方便说,今天我们王爷不见任何人,请少侯爷改日再来拜訪。」门房恭敬的想请他离开。

  「你们王爷要是怪罪下来,一切由我承担。」姚君瀚可不是个容易被打发的人,他撂下话,把门一堆迳自往府里走去,完全无视门房在身后的叫声。

  他循着那又哭又笑的声音,经过花园来到风雨萧瑟軒外,只见王府里的人全聚集在前面,閔恒和凌书雁就站在最前头,两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手脚皆被铁炼縛住的閔谦,方才听见的可怕叫声竟是出自他口中。

  「这是怎么回事?」姚君瀚一脸狐疑的自言自语。

  最先瞥见他来到的牛总管讶异的问:「少侯爷何时来的?」

  「刚到,这里发生什么事了?」他的眼角瞟向斜对面的中年文士身上,他一身青衫,下巴蓄着长鬍,颇有仙风道骨的风貌。「那人是谁?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是京城里最有名的五术大师,听说许多王公贵族都曾请他到府里看星象命理、排八字,或者是覓风水宝地,甚至皇上要祭天、祈雨、出兵,都是请他选择黄道吉日。」只希望他名不虚传,可以救得了他们的郡王爷。

  姚君瀚哑然失笑,「我想起来了,难怪我觉得眼熟,可是,你们王爷会答应请他来,简直令人难以置信。」看来天要下红雨了。

  「唉!事到如今不得不请了,这件事说来话长,少侯爷看下去就知道了。」牛总管叹口气,又把注意力放在前面的状況。

  众人就见中年文士用七颗水晶球布下七星水晶阵,然后命人解开「閔谦」的铁炼,待閔谦一进入阵中,表情宛如变了个人,因在阵中不断挣扎、打滚。

  「我不会离开这个身体……他是我的……」「閔谦」痛苦的叫骂。

  凌书雁试着捺下性子与「閔谦」周旋,「郡王爷也算是你的后代子孙,为什么你要这样害他?」

  「谁说我在害他?没有我……他早就自杀了……啊……」附在閔谦身上的恶灵顽强的抵抗着。「都是你这个臭女人害的……我好不容易可以重生……谁也不能把我驅离……」

  「那四位王妃都是你害死的对不对?我能明白你心底的怨恨,可是,残害无辜的人只会让你永世不得超生,难道你宁可窃据别人的躯体,也不愿去投胎转世吗?」

  「閔谦」冲着她口出穢言,「臭女人,我的事不用你管……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成功了……我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武威亲王的位子是我的才对……为什么要让给閔堯中?我才是大哥……」

  她尝试和「閔谦」说道理,「生死由命,你不能把不满和怨恨全都加诸在子孙身上,这是不对的。」

  「我恨他……恨他夺走原本该属于我的一切……王位原本是我的……所以我要他的儿子受苦……让他被当作兇手……要怪就怪那几个女人胆子太小……一下子就被吓死了……啊……」「閔谦」扭曲着五官大呼小叫,声音刺耳又难听,身体在地上翻滚,还不时用双手捶打地面,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啊——我要报复……谁也阻止不了……」

  閔恒按捺不住的冲上前,怒喝道:「如果你真的是我大伯父,求求你把我弟弟还给我,只要你愿意离开,不管你提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哈……」此时「閔谦」的脸上都是血跡,看得人怵目心惊。「我要你死,你办得到吗?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你们再敢妨礙我……我就毀了这具身体……那么真正的閔谦就再也回不来了……」

  「不!你不能这么做!」閔恒恐惧的大喝。

  凌书雁转而求助中年文士,「大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这恶灵怨念太深,恐怕连我也无法在短时间內将『它』从肉体內驅离,只有等『它』受不了自动离开了。」他闭目沉思可行之路。

  所有的人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都累了,就任「閔谦」留在阵中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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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曲◎
  直到午夜阴阳交接的时分,「閔谦」的哀嚎哭吼声更为严重,还一次次的用身体冲撞界线,想从阵中逃脱,中年文士则站在七星水晶阵旁唸着咒语压制,王府里的下人只敢躲在远处偷看。

  「你们打算怎么做?」姚君瀚在得知整件事情的经过后,也留下来声援,「要是这恶灵迟迟不离开,该怎么办?」

  閔恒面色如纸,就算有再强悍坚定的意志力,眼看也要崩潰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尝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无力感。

  被困在阵中的恶灵仍在作困兽之斗,即使要同归于尽,也不轻易离开閔谦的肉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了阿谦?」閔恒也快被逼疯了。

  「閔谦」全身已经伤痕累累,还不死心的冲撞,再这样下去,即使把恶灵驅走,閔谦的肉体只怕会因受到重创而不治。

  就在閔恒无法眼睁睁见那恶灵損毀小弟的躯体,想开口放弃之际,方才还一脸忧心如焚的凌书雁突然捂唇干呕了起来,额头还滲出一颗颗冷汗。

  「书雁,你怎么了?」閔恒长臂一伸,将她直打哆嗦的身子箝抱在怀中。「怎么跟上回一样?」记得他第一回带她上风雨萧瑟軒,她就是忽然又是呕吐又是发抖,像是突然发病的病人。

  中年文士看出端倪,低喝一声,「不要碰她!」

  或许是中年文士的表情正经严肃得太过反常,閔恒犹豫了一下才缓缓的放开她,才一下子的时间,凌书雁便不再呕吐,身子也不再抖得像片落叶,慢慢的将身子挺直。

  「书雁,你没事了吗?」閔恒屏息的问。

  可是,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微启双唇,发出的声音,令在场的人不由自主的怔住了。「大师,麻烦你现在收起阵法。」

  众人呆住的原因是,那圆润优雅的嗓音根本不是凌书雁的!

  和王府的下人躲在不远处观看的老妇人认出了那声音的主人,老泪双垂,抖着步子来到凌书雁跟前跪下。

  「王妃……王妃,真的是您吗?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凌书雁」朝她绽出纤柔的淡笑,「秀玉,辛苦你了,还让你大老远的跑来京城,以后要好好保重身子。」

  「奴婢会的。」她们的对话证实了此时附身在凌书雁身上魂魄的身分。

  这时,中年文士已将七星水晶阵撤去,「閔谦」一得到自由,不禁咧开大嘴邪笑,这下没有人可以制得了自己。

  「啪!」的一声,突如其来的巴掌挥在「閔谦」脸上,动手的主人则是凌书雁,不!正确的说法是附在她身上太王妃的魂魄。

  「娘?」「閔谦」两眼瞪得大大的,直瞅着「凌书雁」。

  圆润的女子嗓音劈头就是哽咽的嗔骂,「你这孩子越来越不像样,真是让娘太伤心了,你知道娘一直在等你吗?要不是地藏王菩薩说你还留在阳间,娘还不知道你变得这么坏、这么可恶……」

  「閔谦」的表情不再猙狞,震惊的覷着「凌书雁」,「娘……」

  「娘不是告诉你爬树很危险吗?为什么就是不听话?居然还想让我们閔家绝后,你这么做对得起娘吗?」附在凌书雁身上的魂魄哭得梨花带雨,「枉费娘那么疼爱你……自从你死了以后……娘也不想活下去了……本想我们母子很快……就能在地下见面……娘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你……」

  「我……我……」恶灵在母亲的哭声中显得不知所措。

  「泽儿……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是娘没把你照顾好……才让你这么早死……你要恨就恨娘好了……」「凌书雁」眼中闪着母爱的光辉,张开双臂呼唤着,「娘的乖孩子,不要再恨了,跟娘回家吧!」

  「閔谦」睇着面前这张慈煳氯岬睦嵫眨裨谛耐范嗄甑脑苟视牒抟猓拖裾羝愕南Я恕P岸裰坏┎患院T俣然匾淦鹱苁浅璋哪盖啄敲览龅男θ荩退屡幕潮В劭糁胁挥傻脺コ隽叫欣崂础�

  「我不知道娘在等我……我一个人好孤单……好害怕……」「閔谦」邪魅阴冷的嗓音不再,换的是孩童般的稚气嫩嗓。「没有人陪我玩……弟弟也不理我了……爹和娘都不能再抱我……我好生气……好生气……」

  「凌书雁」紧紧的搂住早夭的长子,泣不成声的轻喊,「我可怜的孩子……」

  「娘,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不要再待在这里了,这里一点都不好玩……」那孩子气的嘟嚷让「凌书雁」不禁泪中带笑。

  「好,我们回家、我们回家……」才刚说完,两人同时闭上眼皮「砰!」的倒在地上。

  在他们倒下的一剎那,在众目睽睽之下,微小的青蓝色火光由两人头顶升起,一面闪动,一面轻晃的往上飘,跟随着它们的还有另外四点幽幽冷冷的光芒,事后众人回想起来,那些应该就是被囚禁在王府里,四位无辜枉死的王妃冤魂。

  而那夜在现场目睹异象的人,恐怕一辈子也忘不掉那幕奇景。


  ※     ※     ※
  两日之后的金銮大殿上,在五术大师和姚君瀚的作证下,终于洗刷了閔恒的杀妻罪嫌,恢复了武威亲王府过去的繁华,也再次成为高官要员们亟欲笼络的对象,贺礼、请帖纷纷大量湧进王府,把牛总管的嘴给乐歪了。

  由于风雨萧瑟軒已被拆除,开始大兴土木准备重盖,所以,从早到晚都可见到工人们在花园里穿梭。

  而逸郡王閔谦在恢复意识后,对于自己胆怯、懦弱又自私的行为感到后悔,和兄长经过一夜的长谈,兄弟两终能尽释前嫌,重归于好,这回他不再依赖任何人,而是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相信很快就能像正常人一般行走。

  而皇上早已在定远侯多番的游说下,有意将其女怡萱郡主许配给閔恒做第五任王妃,閔恒在震惊之余,即刻进宫面圣。

  凌书雁在得知这项消息时,并不讶异,或许,她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就算不是怡萱郡主,也会是其他贵族千金,只是想到往后要和同母异父的妹妹共事一夫,那种既无奈又必须强忍心痛去接受事实的心情,令她只能暗自垂泪,却无法去抵抗命运的捉弄。

  「书雁。」一身朝服的閔恒就矗立在几步远的地方轻唤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掩饰內心的顫抖,朝他绽出恬淡的微笑。

  「王爷,你回来了。」不能哭!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她都要用笑脸接受。「皇上他……怎么说?」

  閔恒瞅了她一眼,垂目不语。

  她的心也跟着往下沉,只得硬挤出安慰的笑靨,「既是皇上的旨意,就算是王爷也不能违抗,況且怡萱郡主人又长得美,和王爷十分相配……」每说一个字,她的心都在淌血。

  「你不在乎吗?」他两眼瞅着她问:「不要想敷衍我,我要听真话。」

  凌书雁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顫着双唇说:「我……当然在乎,可是有用吗?你是个王爷,皇上是不可能同意让你娶个民女为妻,所以,再怎么痛苦我也得忍耐。」

  他叹了口气,怜惜的掬起她的秀颊,「你以为本王是那么轻易就范的人吗?」

  「王爷是说……」

  閔恒与她额碰额,眼对眼,情不自禁咧高嘴角的弧度,「我今天进宫就是为了拒绝皇上的赐婚。」

  她轻呼,「那……皇上的意思呢?」

  「他一听说我打算娶个民女,自然是龙颜大怒,不过,这回我是吃了秤鉈铁了心,要是皇上坚持不允婚,那本王这辈子就不立妃;若要逼我非娶怡萱郡主进门不可,她也只能当个有名无实的王妃,到时,后果全由皇上自己负责。」

  「你居然威胁皇上?」凌书雁替他一捏了把冷汗,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就算他们名为表兄弟,皇上终归是皇上,岂能任由臣子犯上。

  閔恒自己也觉得好笑,当时皇帝铁青着脸,一副恨不得和他大干一架的表情,要不是皇太后及时出面解了围,只怕两人真的会在御书房打起来。

  「幸好有皇太后向皇上说情,她说如果没有你的异能,替我洗刷罪嫌,恐怕这辈子我都要背负杀妻的嫌疑,是你救了我和阿谦,本王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了。」他打趣的说。

  凌书雁又哭又笑的娇嗔,「你真坏!为什么不早点说,害我以为……」她的话蓦地中断,薄弱的身子又被拥进熟悉的胸怀中,强烈的感受到他身上炽热安全的体温。「王爷?」

  「愿意当本王的王妃吗?」他沙哑的问。

  她在閔恒的眼眸中看到满溢的深情,可是心中仍有一丝疑虑,「你不在意我的异能了吗?」

  閔恒认真的思考,才自我解嘲的说:「我不能说完全不在意,不过,我会学着去适应它的存在,只是……它们还是尽量少出现比较好。」他可不愿太常和「鬼」打交道,毕竟一次的经验就够他回味无穷了。

  她噗哧一笑,仅有的疑虑也抹去了。「真是委屈你了,王爷。」

  「那么你是不是得补偿我的精神損失呢?」他阴险的邪笑,在凌书雁的娇呼声中将她打橫抱起,「所以从现在开始,我的镇邪王妃,你得好好学习怎么伺候本王。」

  凌书雁一张脸红到脖子下,「王爷!快放我下来……这儿还有别人……」

  他狂傲不羁的大笑,「他们爱看就让他们去看,本王不介意。」

  「你不介意我介意……快放我下去……」她又羞又窘的抗议,最后还是閔恒笑着吻走她所有的声音,只剩下细碎的娇喘。

  牛总管含笑的看着两人走进云棲竹径阁,满意的直点头,照这情形看来,王府里很快就会增添小娃娃的笑声,他这把老骨头得好生保养,因为武威亲王府下一任的总管人选,他可是当仁不让呢!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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