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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动没有道理 第五章


  这次的袭击似乎不比以往。厉害许多、强壮许多,却没有伤人意;倒宁说两名打手是来试探她身手的。

  能把这种日子当成家常便饭也算是奇迹了。方筝挥了挥裤管的灰尘,扯了扯衣袖上的裂缝,希望丝背心可以代为掩去衬衫上的破洞,以免待会所有人大惊小怪。

  可惜希望落空,一踩出电梯,埋首工作的李乃君原本只是含笑道早,却在抬头时垮掉笑容:

  “你又和人打架了?”

  “有那么明显吗?”方筝连忙要找任何类似镜子的东西看清自己的德行。

  虽然说平日方氏企业是由她掌权没有错,但每次大姊回来度假,顺便处理娘家事务时,到底阶级上仍是比方筝大上一滴滴。要是惹来大姊一声令下要求董培良派人日夜在身边保护的话,那她就不得翻身了;父亲给了她大如天的权利,却给了大姊管教她的令牌,所以她得分外小心。

  李乃君好笑又心疼地从皮包中掏出小镜子,让方筝看清自己瘀青了半边脸的鬼样子,恐怕抹上十斤白粉也掩不去那个颜色喽。更别妄想逃过所有人的眼光与必然的猜测。

  “奇怪,怎么青了一片?”方筝搓着脸皮,才知道要痛。回想了一下,记起刚才其中一名男子一肘扫来时,她正全力防着另一人的旋腿踢,脸颊好像被甩了一下。真是不耐打,她这张脸皮太嫩,每次稍微给人打上一下,就青了好几天,像她全身的皮肤都不会这么反应过度,所以从小她就防着脸部有挨揍的机会,以免他人大惊小怪。这下子——完啦!

  “方筝!你脸怎么了?”暑假被派来当小弟的方范推门进来便吼声如雷,让方筝想捂住他的大嘴巴都没机会。

  “茶送上来就快点下去收发部,还有很多信件等你去分类送达。”方筝接过方范手中的托盘,挥蚊子似的向他挥着手。

  “是不是又有人来打你了?你今天又没让司机载了,对不对?”

  “方范,我耳朵没聋,小声一点。”她威胁地扬着拳头,很快地使她那小弟闭上嘴。

  正想舒服地吁口气,叫秘书拿冰块来时,又一声巨吼传来:

  “方筝!又有人突袭你了!?”

  老天!今天进来她办公室的人怎么都那么没礼貌,他们难道不知道门的作用是用来让人敲的吗?何况她还是堂堂的方氏企业总经理耶!

  “董培良!你敲一下门会死呀!”她忍不住地吼了出来。

  “门又没有关上!”董培良重重放下档案:“你告诉我,最近又惹到什么人了?”

  “没有。”她捂着脸,只留下双眼与另两名男子大眼瞪小眼:“还有,不许告诉方笙这件事——”

  “如果我已经知道了呢?”方笙柔美中带隐怒的声音传来,人已娉婷地站在门口。

  这下子,方筝只有哀叹两声,瘫在座椅中不言不语了,只以怨毒的眼光一一杀过眼前这些对她皱眉的人,最后眼光停在方笙身后一名外国男子身上。那男子的一双灰眼正门着锐利与兴味,像评估什么的盯着她;那种逼视,可以使人透不过气来。方筝挑了挑眉,起身走近。

  “姊,这位是?”

  “他是狄森·威尔先生,钟适在美国的朋友。在侦探界相当负盛名,连培良也希望请威尔先生来协助我们查清所有事。”方笙介绍着。

  “是呀!在美国,没有他想知道却无法查到的事。”董培良声音中的兴奋犹如见到偶像一般。

  啧!难看。

  方筝伸出手:

  “威尔先生,很抱歉我不能虚伪地说欢迎。”

  “看得出来。”一口流利的中文讲出口,他的手也重重握了她一下。“但我依然必须叨扰你几个月。”

  她收回手,侧头打量他。这种人最适合做侦探了,除了一双利眼之外,全身上下没有招人注目的地方;中等身材、平凡的相貌,是那种你擦身而过绝对不会记住的人。最适合去跟踪什么的:当然做起事也就顺手了。但方筝绝不忽略他眼中蕴藏着的犀利。

  这种人是有他一套本事的。

  “希望你会与董培良共事愉快。”也就是要他少来烦她就是了。

  “当然也须要有方小姐的全力配合。”

  方筝往方笙那边瞪过去。“姊,我不认为——”

  “有必要。如果这种事情没有处理完,我绝不会取消休假回香港。明白我的意思吗?”方笙轻柔且心疼地抚着妹妹瘀青的脸颊。

  明明是强硬的话气,却在方笙的行为中表现出令人难以拒绝的忧心忡忡。这是手段,也是方笙真正的心情,所以方筝只能再度颓然地坐回椅子中,任凭宰割。

  “好,好。我举白旗,任你们去玩,现在请还我安静的办公空间好吗?尤其是你,方范!你一小时拿我八十块的工资,还不快去跑腿,当心我扣你钱。”可怜的她只好欺善怕恶地去威胁眼前最好欺负的人。

  方范当然哇哇大叫了!

  “你还好意思说!苛扣我一小时八十元就算了,居然还虐待我,现在,现在又……大姊!”找大姊哭诉比较有用。

  方笙搭着小弟的肩,温柔道:

  “放心,她是说着玩的,八十元一角也不会少。”

  方范一听,放心不少,连忙谄媚地挽着他美丽温柔的大姊往门外走去,以商量的口气道:

  “大姊,您也知道我一直想买一辆重型机车,可不可以打个商量,一小时工资三百元——”声音愈来愈远,直到听不见。

  方筝心有余而力不足地低吼了下:

  “小头锐面非人哉。”

  偌大的办公室已被清光,就剩她与她美丽的女秘书。

  李乃君拿冰块包在毛巾中贴在她脸上:

  “‘小头锐面’与‘非人哉’是这么凑在一起用的吗?”而且好像也不足用以形容方范的行为。

  “还是你最好了。”她伸手吃了李乃君一记嫩豆腐,在她白嫩嫩的脸上捏了好几下。

  李乃君推开她的毛手,正色道:

  “你的打手呢?每个月六万元的薪水给人领着玩,总应该有点贡献吧?”

  她指的正是那个风御骋。

  方筝笑道:

  “我并不把他当打手看。何况,谁又能说他没有在做事呢?别因为没有亲眼看到,就持着否定的答案去评估一个人。”

  “他那个人,不接近人的。理也下理一下他人的问候,大概只有在看你时才有点活人的表现。”李乃君对那人没有好感或坏感,只是就事论事地批评。瞧瞧这张俊脸,肿得多可怜呀!而风御骋没尽到保护的责任,就是失败。

  方筝起身问道:

  “早上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不怎么重要。”

  “那我去睡一下,若有立即要决定的事,叫方范下定夺。”

  李乃君点头记下,但仍诧异地问:

  “你叫他来当小弟给人使唤,却同时也要他下决策?行吗?”

  “行的。他的能力好得很,我派他当基层小弟是因为孟子先生有说过,老天要降大任之前必须百般操劳那个人、荼毒那个人,那才会成材。古代人的话捡着听,不会错的。我怎么可能叫他来当大少爷?开玩笑。”

  孟子的话原来可以这么去理解?李乃君吁了口气,坐回她的位置上,一一替上司取消早上的工作与会议。让方筝好好睡上一觉。

  将方筝由深沉睡眠中唤醒的,是一双粗厚的手掌,摩挲她肿了一半的脸,轻柔的力道怕惊吓她,却也让她警觉地清醒过来。

  “是你。”她抬手捂着眉头,刺目的光线正由窗口涌进来,让他一时难以调适,却也看到来人正是失踪两天的风御骋。

  他向来冷静难以探究的眼胖燃着怒焰。这样一双足以令人丧胆的眼,看到了,反而希望他保持冷淡无感的面貌,她低笑:

  “不太好看,但我已经尽力了。”

  “痛吗?”他不断抚触着她瘀青的脸颊,恨不得能抹化掉那不该有的颜色,还原为该有的白晰与红润。

  “不痛。”

  “真的?”

  “当然。比起我十四岁被绑架时跳车摔得肋骨断五根、手骨折,加上全身擦伤的剧痛,其实这种小case哪算得上什么。难道你希望我是那种因小伤小痛就哭得痛不欲生的人吗?”

  他眼光锁住她胸口,后来移到她左手,拉起,并挽高她的袖子,在手肘处看到一道最狰狞的伤口,虽有多次皮肤移植美容过,但仍看得出曾经受过的巨创。他知道的,她从出生到今日的种种资料,他全知道。只是,真正看到时,却又忍不住动容激动,即使这种伤痕在他身上也有过不少,甚至比她更多、更严重,但……她是他心爱的人呀,他多希望他是一直在她身边的。

  俯下面孔,他在她伤口上吻着,以一种谦卑的姿态。

  方筝愣了好一晌: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伤口?”

  “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他低语。这一次,迅速地夺取她的红唇。

  在她脸肿了半边天的情况下,这男人依然要吻她,可见他真的挺喜爱她的,不然就是她肿大的脸别具风味。只是,他对她的了解真的有他宣称的那么多吗?他哪来的资料?

  “对不起,我没有在你身边。”

  “死不了的,别在意。”

  他摇头:

  “没有道理,方筝,应该不会再有人突袭你了,难道还有什么你我不知道的敌人在暗处?”在他近三个月的明查暗访下,所有可能的仇家全叫他一一摆平,所以近些日子他才放心忙别的事,没有盯着方筝。

  方筝浅笑,十指梳向他垂及颈背的黑发,习惯这样的肢体亲密。

  “你毕竟来台湾不久,三个月来的找寻,我想是不可能清查得太彻底。”她一面心知肚明,他总在暗中为她做了许多事,她的直觉向来不会出错,一如他们之间必然会有的某种程度的情感纠缠,也是预感中逃不开的。

  “我知道很多。你以为六年来我可以只看着你,却不去了解你的一切吗?”

  “好,那既然你认为你了解很多,那能不能回答我。我几岁有初吻?几岁有初恋?”她只是想逗他而已。

  不料,他竟然真的回答了出来!

  “你在十六岁遭到家教老师偷吻,而下场是那人被你从二楼的阳台丢入游泳池,因不谙游泳,所以呛昏而入院,从此没再出现你面前;在你父母与爱姊的报复下,那人被迫移民住菲律宾,目前娶妻育有三女,而他名叫史竹。我不认为你该称那一次为初吻,如果当年你没有防身功夫,结局就不是那回事了。至于十九岁那一次的追求,你并没有动心,否则不曾在他强吻你时,被你打断了两根肋骨,只不过那人追了你十个月,让你觉得有趣,所以列为初恋是吧?至于这个高春发,早已不知所踪了。”在方筝目瞪口呆下,他圈住她,吻着她,又道:“当真要算初恋,只有我才是你的初恋。一如你之于我相同,我们命定了要彼此相属,所以我来到台湾,来到你的世界之中。”

  “你……真的知道?我的老天,哪一家徵信社可以查到这种事?不可能吧?除非是我家人说出来,否则你怎么会知道……”

  他温柔她笑看她:

  “你想知道一切吗?”

  “再说吧,不是现在。”她压着眉角,那种全身被人了若指掌的感觉糟透了。她推开他一些距离,正色问:“最厉害的情报分子,真的可以连被调查每天做什么事、吃几颗饭都了若指掌码?”

  “不。我没有派人日夜盯着你,我有另一种方式去了解你的一切,你不必生气。”

  她深吐口气:

  “以你这种行事方式推断,与你为敌的人想必很可怜;而被你追求的人很难有逃掉的机会。只是,为什么呢?这样子为我?”

  “问老天吧!”他低语。

  就因为六年前从相片上的惊鸿一瞥,让他陷入狂恋之中,惹得他的兄长气急败坏,直宣称要跑去台湾杀了那个在他身上下咒的女人。

  这是无法解释的事,他就这样爱上她了。六年来疯狂地调查她的一切,每一份资料呈上来,只使得他更恋上她一分。

  他是个永不迟疑的人,性格上如此,加上父母刻意的训练,造就了他能立即锁定目标,下手猎取,进而完全地掌控住状况。在情感上的处理亦是相同。

  他从不曾认为自己永远不会为某个女人倾心,只是他的不沾女色在于很快知晓那些女子非他所要。而他的大哥的不近女色,则是抱持着绝对的想法,认为全天下的女人之中不会有他命定的那一个;石敬驰不信那一套,毕竟谁能要求一名从未目睹“幸福家庭”的男子扭转观感,认为神话是可以实现的呢?

  风御骋是不同的,上一代未曾见过的真情相爱,进而幸福,都是他想要,并且打算拥有的。所以他知道他一定会遇到某位拨动他心湖的女子,与他跃动着相同波长的频率,建立属于他俩的世界,营造他们会有的幸福。

  也之所以,当能令他眼睛一亮,并且为之动容的女子走入他视线之内,他便没有迟疑地深陷了。

  结果是令人满意的。尤其走入方筝的生活圈之后,他知道自己的判断力没有失灵;方筝值得他所有的痴狂,甚至强迫把“骁”组织改变成清白的企业体,提前走出黑道的血腥世界。

  当然,在做了这么多之后,方筝连逃走的机会也没有,她只能束手就擒。

  “你最好给我一个很好的解释。”森冷的眼光投射向狄森·威尔,为七月分的酷暑时节贡献出地狱一般的清凉。

  在方氏投资的“云顶饭店”十一楼贵宾套房中,正舒舒服服从按摩浴浴缸中泡出来的狄森就这么硬生生被吓一跳,围着浴巾接受风御骋的询问,他真的没想到风御骋会那么快知道他来台湾,不过,也没啥好稀奇,被“骁”的首脑了若指掌是件太容易的事了;何况只消他的方筝提上一提还会不知道吗?

  “不是我。”他回神,第一句话就是否认。

  “你只须解释来台湾的理由。”谅他也没胆动他的女人。

  狄森耸耸肩:

  “我与钟适曾是同学,有交情,在你大哥的示意下,代他来看看你的新娘,所以接受了钟适的求援。”

  “只这样?”他冷笑。

  “当然他要我适时关照你们的进展,相信我,你会需要的。”

  在他别有深意的暗示下,风御骋警觉地问:

  “你是说这次狙击她的人来自我的仇人?”“未必是仇人,但肯定是因你而起。你知道,会好奇方筝的人不止你哥哥。”他踱步到穿衣镜前,开始着衣。

  “谁?”

  “你认为风夫人与冯爷会不会对这件事有兴趣?”其实这也只是他初步的猜测。

  风御骋拧着浓眉,一直以为父母亲不会无聊到关注他的私生活,向来各自又住得远,他从未将他们计算在估计之中。会吗?他们也来凑上一脚?

  那真是该死了!

  “我大哥的意思呢?”会是他大哥早已料到,或是经由他的通风报讯才引来父亲与母亲的注意?

  “石老大只要我保护你的宝贝,顺带调查一下,做一份详细的报告而已。不是什么大任务,但多了我,对你是有帮助的。”他扣好扣子,面对风御骋:“你大哥算准了你不会撵我回美国。”摆明了兄弟们有帐自己去算,他只是忠人所托。

  “还有什么人知道我在台湾?”

  “除了你的家人之外,还有孙俪。不过相信‘骁’组织的几位对头也不会不知道。”

  特地提到孙俪是有原因的。严格算来,孙俪是风夫人养来陪伴服侍风御骋的女子,有主仆之分、有师兄妹之谊,也曾结下一些怨;在五年前被冯驭湍收纳在身边办事,不曾再有往来。至于风御骋与孙俪之间有什么纠葛,就不得而知了,连他这个全美洲第一名探也查不着。

  “我知道了。”

  沉默了许久,风御骋应了声,往大门走去。

  “如果你与我大哥通讯,跟他说我记下了。”

  “是。”

  最好这些人都别玩得太过火,否则他不会客气的,至于孙俪……他必须找母亲问一问。

  做过的事他从不后悔,包括未揭穿孙俪未婚夫邪恶的面目便在她眼前杀了那个人渣;在以大局为重的情况下,他没空去顾念太多心情上的东西。

  只是,留下的余波荡漾,必要时却也是燃起另一次危机的开始,所以他不得不防。

  踩出饭店大门,炙烈的阳光令人睁不开眼,他掏出墨镜戴上,原本往停车场走去的身形倏止于不远处所看到的景象。

  那是方笙,而一辆黑色跑车正快速向她驶近,车门半开,看来有掳人的企图!

  他快速冲了过去。

  在来人沾到方笙衣角之前一秒,风御骋已将方笙拉推到巷子内,将车子内探出来的手抓了出来。一名黑衣男子跌出来,却也能在劣势中掏出一把枪相准风御骋的心脏,但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风御骋一脚踢飞他的枪,“卡”的一声,手骨应声而断,惨叫声呼出之后,绑匪颓靡在地上呻吟。

  风御骋抬起枪,倒出子弹,注意力已不放在绑匪身上。

  “他被救走了!”方笙低呼着。

  就见一辆重型机车狂驶而来,探手捞起受伤的恶徒,转眼间不见踪影。

  “走了也好,省得处理。”他将子弹收入袋中,心中已明白这些人的来路。至于别人派来的打手,留下了也没用。

  方笙一张俏脸仍然发白,刚才被风御骋那么一推,她雪白的套装只有“狼狈”可以形容。她没有办法在看到真枪,且经历惊吓后,依然平静当成没那回事。

  “谁会想抓我?”

  “他们看错人。”

  方笙点点头:

  “他们把我当成方筝?但是……有这么难分辨吗?”

  风御骋笑了出来:

  “错误的资讯也可以是人为的。”

  虽然妹妹说过风御骋这个男人虽深沉但非坏人,此刻方笙才敢抱持与妹妹相同的看法;这个男人,也许是不错的。

  此刻有机会交谈,她想更了解他一点,但情况明显地不被允许。

  “方笙!”吼声远远地出饭店门口传来,是西装笔挺的钟适,不一会,他冒火地吼道:“是谁干的!”语气中有杀人的嗜血味。

  瞧了瞧自己的模样,方笙试图让自己脸色自然一点,捏了捏双颊低声道:

  “没事,坏人被风先生打跑了。”她眼角余光看到风御骋早已走掉,她只好打消调查未来妹夫的念头。

  钟适拉下她双手,不让她的手继续虐待她白嫩的脸皮,也极力忍下要狂吻她、搂她的冲动,只低吼:

  “钟迅死到哪里去了!居然让你遇到这种事!”

  “本来要一同来的,但他正在排戏,抽不出空,我只好先来招呼客人。”

  今日她借用饭店的宴客厅广发邀请函为钟迅的剧场寻求赞助者,以及请来多位文化记者造势。

  “我们进去吧,我——”

  “先告诉我是什么人动你!”他连双眼也冒火。

  她盈盈大眼涌上一层水光:

  “我不知道。”

  钟适顿时手足无措,搂她入怀安抚她,也安抚自己。

  她是他的弟媳呀!但……去他的!

  他什么也不要想,不能想!是他先放弃一切的,包括他这辈子的珍宝至爱——他的方笙。

  没有人可以伤害她!动到她寒毛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只是……他是否也是伤害她的人之一呢?

  严格说来,每天下午三点是方筝吃第三顿“正餐”的时间。实在是工作量与运动量都很大,所以一天吃上五顿正餐也不算太骇人了。

  取消一个小时的业务会报,她才好溜来享受经济实惠的欧式自助餐。上回李乃君告诉她这一家素食做得不错;在新兴一波素食欧式自助餐热潮中,算是首屈一指的。果然挺可口,没想到疏菜与黄豆做成的食物也称得上美味,偶尔吃一次,倒也新奇。

  下午三点不是人多的时刻,所以她不仅可以吃得尽兴,又不必与许多人抢食物抢得像闹饥荒的蝗虫那般狼狈。

  灌下一杯酸梅汤,拿纸巾拭嘴时,抬起的目光不经意与对面一桌的客人接个正着。那妇人似乎打量她许久了,是她的狼吞虎咽吓到了人吗?

  方筝大方地颔首了下,不以为意,依然吃自己的食物;比起一般正常的女孩子,她是大而化之多了。由于自己向来长得出色,从小到大几乎部是活在聚光处,因此养成了即使被打量也安然自若的性格。

  吃光了满满的三大盘,正想再去端来一盘水果时,桌上的手机叫了起来,她接起,顺带看了下表,才三点四十分。乃君不会这么早召她回去办公吧?

  “方筝。”

  电话那头传来李乃君甜蜜密的声音,娇滴滴到非正常人类所能发出的音韵。

  “亲爱的,你没忘记四点十分有个会议吧?人家怕你忘了,所以特地打电话提醒你。对了,回来记得打包一些素寿司回来,我最爱吃芝麻芽口味的。”

  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痞,方筝打完冷颤几乎没破口大骂,但她同时也知道她的美女秘书会用这种口气说话,目的显然是针对某些她要打发的人。所以她咬牙之余仍做出甜蜜的回应: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亲爱的君。我会记得带一箱寿司回去给你吃,来,亲一个。”她的眼正朝天花板翻白眼,只差没吐出刚才三大盘的食物。

  “你要快点回来哦,有人正在骚扰我呢!好讨厌,我都——”对话乍然中断。只有“嘟”的声响宣告断讯的事实。

  又是哪一位李美人的崇拜着上门踢馆求爱了?让向来八面玲珑的李乃君招架不住到需要以这种方式来打发来人?尤其乃君向来痛恨被当成同性恋看。

  如果有好戏可以看,那么她牺牲吃水果点心的时间赶回去就还算值得了。

  眼睛转了几转,招来服务生算帐顺便打包寿司,决定以最快的速度回去打探情况。

  刷完卡后,往门口走去,不经意地看到原本坐在她对桌的客人早也走了,心中没有太多想法。但她们显然是有缘的,因为走出大门没多久,她就认出停车场的那名妇人正是刚才与她在同一家自助餐吃饭的人。

  妇人身边站着一名美艳得令人咋舌的年轻美人,而她们的脸色都相同的不耐烦,瞪着一旁修车的司机,显然她们那辆高级房车出了问题。

  而她们的车正停在她小跑车的身边,不帮忙一下似乎过意不去。

  “需要我帮忙吗?”她清朗友善的声音扬起,人早已自动地站在脸色苍白的司机身边,随意一瞄,大抵已看出问题出在哪里。

  “小姐,你会修车?”中年美妇眉梢动了动,冰冷高贵的面孔看不出情绪为何。

  看来是某大老板的妻子吧?浑身凛然不可侵的贵气。方筝并不爱与这种人打交道,因为贵妇人们向来难讨好伺候,吸引她的不过是这辆名贵的劳斯莱斯,勉强再加上一点点同餐馆吃过饭的情谊喽。

  “我稍有研究。”说完也不等人家同意,脱下薄西装外套丢到司机手臂上,卷起袖子满脸兴味地埋入脏兮兮的引擎盖之中。

  中年美妇意味深长地盯着方筝好半晌,然后与身边的女孩交换了一眼,飞快闪过的笑意与惊讶很快地收起。虽厌恶油污味,但中年美妇依然踏近了几步。

  司机慌道:

  “夫人,不可……”

  “没事的,不怪你。”她优雅地摆手。

  司机立即躬身退了三大步,让主人得以上在一边观看修车的那位女子。

  为了怕领带下垂会沾上油污,方筝索性将领带咬在口中,双手忙碌地东拉拉、西弄弄,找着了烧断的线头,看情况是回天乏术了,而这根线路正是启动引擎的关键。找到问题就好办了!她走向自己的车,从后车厢中抓出她的工具盒,可以说是所有修车必备的工具她都有了。也恰巧上回她给自己爱车换新线路时,正好剩下一些电线没有丢,凑合着用,不碍事。

  两三下将线路换好,她抬头对司机道:

  “发动看看,应该可以了。”

  司机进入车中发动,果真可以开了,方筝当场笑了出来。太好了,生平第一次自己独力修车,成果是傲人的!以前都有车界第一把修车好手秦力鸿在一边观看指导,做善后工作,这回能独力修好车,看来她算是出师了。

  “可以开就好,我建议你们回去后再找一家修车厂彻底检查一下,否则可能还会出问题。”她已用矿泉水洗净手,接过外套发现已经四点了,已没有她蘑菇的时间了。当下挥了挥手,滑坐入自己车中,准备扬长而去,但那名冷艳的美女走到她窗前。

  “谢谢。”

  方筝回她一笑:

  “不客气。”

  “你的名字?”

  “并不重要,拜拜。”

  车子扬长而去,俐落的开车方式一如她直爽的性格,没有太多娇柔的女性特质。

  “很俊的女孩儿,”中年美妇走近冷艳女子。两人并肩目送白色跑车的远离。

  冷艳女子扯了抹笑意:

  “这就是骋喜爱了六年的人。”

  “如何?”

  “我不输她。”冷面女子双手抱胸,语气平淡,寻不出一丝温度:“性格外貌各有所长,至于其它的评估,就待下一回再看吧!”

  她对不远处一辆车打了个手势,那辆车便开走了,原来该有一场打斗,却因车子临时故障而无法如期演出,机会不会少,总会再有的。

  要当上风太太,方筝的考验还多着呢!

  美妇人燃起一根凉烟,吁了口烟道:

  “柯特知道御骋来台湾找新娘的事了吗?”

  “他已经行动了。”

  “是吗?那很好。”美妇人笑得深沉。

  台湾的夏天令人想咒骂,但这一趟前来,在这种不愉快的气温下,相信一切都是值得的。

  两张惯常冷然的面孔,在相视时,露出近似满意的光芒。从容优雅地上车,驶离这个原本该是斗殴现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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