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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心不对妾意 第五章 重逢

  烟水苍茫西复东,
  扁舟又繁柳阴中;
  三更酒醒残灯在,
  卧听潇潇雨打蓬。

  ──陆游《东明》


  做侍卫其实很无聊,当主子在妓院里风流快活时,侍卫最大的作用不过是摆摆门神的谱,省心省力不说,就连表情也可以省略了。

  只是耳朵累些,隔着雕花的门板,那些暧昧的调笑、男女交欢的秽声,全都钻入她的耳里。

  拜朱高煦所赐,她已不是那个才刚下山的土包子了,不过,她仍想象不出这种放浪形骸的行为,究竟有何快感可言!

  “这位爷,让奴家来服侍你可好?”香风忽起,一只滑腻的女性臂膀搭上了梦吟的肩头。

  扮做男子,是为了行走方便,她没料到竟会招来妓女的垂涎!

  “放手!”梦吟一张脸涨得通红。

  “哟~~奴家就是不放!”滑腻的臂膀缠得更紧了,甚至连整个胸脯都贴过来了。

  “请姑娘离开,别耽误我执行公务!”梦吟赶紧举起双手,以示秋毫无犯。

  “那──就随奴家到房里去吧!就在那边。”妓女诱惑道。

  她已一整天没接到客人了,为了怕老鸨责打,就死命拉住这个看起来还算斯文的少年郎。

  “我……”

  正在拉扯之间,门忽然打开了。

  “梦吟,妳似乎艳福不浅哪!”朱高煦的声音听起来很危险。

  “爷……”这么快就完事了?梦吟不禁失神了。

  逮到机会的妓女乘机往她的唇上吻了一下,梦吟还没回过神,朱高煦的衣袖一挥,那妓女已飞了出去。

  “爷!”

  看他那出手,这妓女不死也得陪上半条命!

  梦吟来不及思考,一手截下妓女,一手化解了朱高煦凌厉的攻势。

  “妳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分?”朱高煦冷冷的说。

  “梦吟知错。”梦吟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犯了犯上的大罪,当下垂手侍立,等着朱高煦的责罚。

  “知错就够了吗?”朱高煦的笑容邪佞。

  “请爷责罚。”

  “我该如何责罚妳呢?”朱高煦指一指吓得瘫倒在一边的妓女。“不如就替我杀了这不知死活的女人吧!”

  “请爷责罚梦吟!”要她出手杀一个无辜之人是万万不能的。

  “小梦吟,妳就会忤逆我吗?”朱高煦握住她的小下巴,重重捏痛了她!

  “适才是梦吟的失职,否则,这位姑娘应该不会打扰了王爷的雅兴才是。”

  “妳这是责备我处事不公啰?”朱高煦的眼里写着危险的神采。

  “梦吟不敢。”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侍卫,有何资格批评主人的人生?

  “不敢?我看妳倒是勇敢得很!”愚勇!

  梦吟不吭声,她的工作并不包括认同主人的作为。

  朱高煦只是冷笑一声,“进来,替我更衣。”

  梦吟服从了他的命令。

  让她服侍更衣,只是给她的惩罚罢了。不过,朱高煦没想到,在看见他壮硕的身体时,梦吟的反应竟是无动于衷。

  “妳似乎很熟悉男人的身体?”

  “师父曾给我看过裸体铜人。”人体的脉络与穴道,是她的必修功课之一。所以,对她而言,人类的身体早就不是秘密了。

  “那么妳一定不会介意熟悉真实的人体了。”朱高煦邪气地笑了。

  “您想做什么?”她的双眉紧蹙。

  “不要这么严肃,我只是提供自己的身体给妳做试验而已。”

  抓住她忙碌的小手,将之塞进自己的衣襟里,然后强迫它们沿着他的胸膛往下移动,在它们即将触摸到他的男性欲望时,他停下掌控她的大手。

  “感觉怎样?”

  “爷,请放手。”几粒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下来,她强自忍耐。

  “不想继续熟悉妳的主人了吗?”朱高煦假装看不到她的挣扎。

  “请──别逼我!”

  “如果我说我就喜欢逼妳呢?”她的唇颤抖得好像两片花瓣,朱高煦忍不住吞噬它们。

  “唔……”她不曾挣扎,只是睁大了黑眸直视他的眼眸,“你不可以侵犯我……”

  她的黑眸渐渐变得蒙胧,朱高煦的神志亦随之有些模糊。

  “爷,您别不理海棠嘛!”花魁海棠不甘受到冷落,媚笑着插入两人中间。

  授她摄魂术时,师父曾说过,此等大法若无法制人,即被人所制!

  立时,内力失控,反噬自身!

  梦吟胸口一疼,咳了一声,唇角已沁出血渍。

  “妳好大的胆子!妳忘了谁是妳的主人不成?”

  “梦吟不敢忘记。”

  “这就是妳对主人的忠诚吗?”朱高煦的眼眸里有怒焰在狂烧。

  “即使爷要梦吟的命,梦吟也不会有怨言。”梦吟一手按胸,提气说话使得胸口疼得更厉害了。

  “希望妳记得自己的话。”

  不知为什么,他的话让她颤抖了。

  “梦吟──会记得的。”

  可当朱高煦意欲碰触她时,她仍控制不住的滑开了半步。

  “梦吟?”朱高煦的表情变得十分危险。

  “爷……”花魁海棠不甘心自己再次被忽略,急于拉回恩客。

  不料,朱高煦衣袖一拂,她就凌空飞了出去,幸好梦吟及时踢出一张椅子,正好接住花容失色的海棠。

  “小梦吟,妳就是喜欢和我作对!”朱高煦的手指刻意抚过她算不上美丽的脸。

  “梦吟只希望爷不要伤及无辜。”

  “我的手早就满是血腥了,多杀一个或少杀一个,对我根本没有区别。”恍然中,他似乎回到了那腥风血雨的戎马生涯。  

  “你能改变的,只要你愿意!”梦吟情不自禁的说。

  “那么就让我们来打个赌,看是妳改变了我,还是我改变了妳!”朱高煦的语气里有着嗜血的兴奋。  

  “什么?”

  “妳胜,就还妳自由;我胜,就把妳给我。”

  “我……”

  “怕了吗?”他的呼吸热热地吹在她的颈间。

  “我没有怕的权利,不是吗?”

  从有记忆开始,命运就不曾给过她选择的机会!

  梦吟的笑有点苦涩,随后,剧烈的头痛侵袭了她。

  “气沉丹田,意守……”她跌坐下来,想借助调息以镇住心腑间翻涌的血气。

  他就坐在她面前,唇角含着一抹邪笑,眼眸亮得就像是垂涎蝴蝶的蜘蛛。

  梦吟心神一乱,一口气顿时走偏了,才喷出一口血,立刻就昏倒了。

  “小梦吟,妳总是学不乖!”朱高煦伸手抱起她,大步走向门外。

  “爷……”身后传来海棠眷恋的声音。

  “什么事?”

  “爷还会再来吗?”海棠有着强烈的不安。

  “妳以为呢?”他的眼眸亮得就似发现了猎物的狮虎,只是,他眼里的猎物不是她。

  “爷……”海棠怅然的喃语,舍不得这多金又强悍的情人。

  朱高煦却不曾回头。

  对于他来说,已经厌倦了的,就再也没有价值了,物如此,人也不例外。

  ☆  ☆  ☆

  动荡的马车里,梦吟呻吟着醒来。

  “醒了?”朱高煦就躺在她身边,狭长的眼眸里闪着有趣的光泽。

  空气里仍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源自她衣襟上沾着的一大摊血渍,那是她真气走岔的结果。

  “唔!”梦吟挪动身子,想拉开彼此的距离。

  “想去哪里?”朱高煦按住她的身子。

  “梦吟不该在这里。”她一直骑马随行在外,朱高煦的专属马车并非她能待的地方。

  “无妨,我要妳陪在我身边。”

  “梦吟一身血渍,恐怕……”

  “我都不介意了,妳还介意什么?”

  听出他话里的不悦,梦吟警觉地闭上嘴。

  “梦吟?”朱高煦细眯起双眸。

  “王爷有何吩咐?”他的眼神似乎太过于炽热,梦吟有些不安。

  这种卧式马车的空间实在很狭窄,一不小心就会碰触到彼此的身体。

  “有吩咐才能喊妳吗,小梦吟?”

  “属下没这个意思。”

  “没有最好。”朱高煦扯一扯嘴角,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

  他就似那逗弄小猫咪的猎人,漫长的狩猎过程只会加强他得到猎物的决心罢了。“只要是我的吩咐,妳都能服从?”  

  “是。”

  “那么──我要妳!”话音未落,梦吟已被他压倒在一堆衾枕中了。

  “王爷,我只是您的侍卫……”梦吟挣扎,却敌不过他的力大无穷。

  “我要,谁敢说不?”

  是啊!他一直就是如此的独断专行,可──她不要呀!

  她想反抗,可前伤未愈,擅动内力的结果是伤上加伤,让她当下再次呕血。

  “小梦吟,妳还真是──不知悔改!”朱高煦邪魅地道。

  他要的从未得不到!

  胜利如此,女人亦如此!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唤起了他的记忆,蒙蔽了他的理智,这一刻,他只想占有、只想得到!

  “不!不要──”挣扎中,梦吟的真气行得更岔了。

  混乱中,谁也不曾注意到马车已驶进了汉王府。

  车夫一打开车门,汉王妃艳姬就迫不及待的迎上前去。

  “王爷!”她的嘴因惊讶而张大了,朱高煦竟与一个衣衫不整的侍卫纠缠在一起!

  “艳姬,我得提醒妳,妳这副样子很蠢!”朱高煦冷冷地道。

  “王……王爷?”艳姬终于把嘴巴合回去了。

  “找我有事?”朱高煦毫不留情的问:“如困缺钱,可以直接找帐房说。”

  一边的朱瞻圻想替母亲打抱不平,可父亲不屑的眼神让他止了步。被彻底蔑视的他,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梦吟误以为他会不利于朱高煦,眨眼间,已抽刀架上了朱瞻圻的脖颈。

  “你是什么人?”

  “母妃救我!”朱瞻圻不敢向父亲求救。

  这怯懦的少年居然是他的儿子?看着这两张毫无相似之处的脸,梦吟失神了。

  “哈……”看到这一幕,朱高煦张狂地大笑出声。

  “看在妾身的面子上,就饶了圻儿吧!”看见一把刀架在儿子的脖子上,艳姬大受惊吓。

  “妳好大的面子啊!”朱高煦冷笑。

  “圻儿是您唯一的儿子呀!”艳姬企图动之以情。

  “他像是我的儿子吗?”朱高煦不屑地道。

  作为王府的侍卫,梦吟根本不可能伤害汉王世子,更甭说是杀死他了。朱瞻圻连这都看不透,根本不配做他朱高煦的儿子!

  不过,他仍示意梦吟放开朱瞻圻。

  “可……”

  “小梦吟,连妳都糊涂了吗?”朱高煦微掀起唇微笑着。

  “呃……”梦吟不明白。

  “你竟连汉王世子也不放过吗?”朱高煦戏谑道。

  “哦……”梦吟顿时红了脸,正想撤下手里的刀,鼻端却闻到一股异味。

  这──竟是汉王世子吓得尿裤子了!

  “父……父王……”朱瞻圻羞愧地低下头去。

  “哎呀!你怎么……”却是艳姬聒噪的声音。

  朱高煦向来以勇猛传世,从不知畏惧为何物,此刻,朱瞻圻的怯懦让他更看不起这个儿子了。

  “闭嘴!带世子下去!”他的不悦是从每个毛孔里渗出来的。

  “是。”侍卫应道。

  “不必送回嬉日阁了,就直接带到天策营地好了。”天策卫是他的私人武装,这天策营则是天策卫的营地,“以后,世子就住在天策营,操练、配给等同一般士卒。”

  天策卫一向是以操练严格着称,一旦进去,不死也得掉一层皮。

  “父王……”朱瞻圻不由得哀嚎起来。

  “等配做我儿子时再喊我吧!”朱高煦毫不留情地斥责。

  “父王,不要……”

  “还不拉下去?”

  “是!”

  朱瞻圻又哭又闹的,却仍被侍卫们带走了。

  在梦吟的眼里,朱高煦只是个狂肆之徒。他杀人无情、血腥暴虐,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他的眼里看到寂寞。

  “王爷……”

  她的轻唤让朱高煦倏地回过神,然后他知道,在这一刻,他们的心意是相通的!

  他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王爷?”梦吟讶异的叫道。

  “让我就抱一下就好。”

  多年来,他与命运缠斗不休,一心想要颠覆作为次子的命运。此时,他却意识到自己已有些困倦了。

  “可是……”

  “别多话。”朱高煦的头埋在她的胸前,那淡淡的馨香抚慰了他。

  然后,梦吟讶异的发现,他竟在她怀里睡着了。

  老天爷!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不由得傻愣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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