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蝶姐姐,你的身子可以应付三天后的表演吗?”朱媛媛嫩黄色的娇小身影腻在樊冷蝶的身边,一脸担心地问。
“没问题的。江君让我吃了颗药,暂时压住体内的毒性。都怪那个杀千刀的王八蛋!”樊冷蝶斜倚着枕,对着窗口大骂出声。红色的纱质披帛里住她曼妙的身段,一对柳眉拧得快打起结来。
“来,吃颗栗子。”朱媛媛为她剥去栗子壳,把果实放到她手中。
“吃不下。”
“可是这是我特地为你做的。”朱媛媛圆滚滚的大眼看着她,语气可怜兮兮地说。
“你就顺了她吧,否则这丫头会烦死人。”一袭长的淡灰色长杉,翩然自门口而入。“栗子滋补,你确需要多吃一点。”
来人有一双清明的眼和一张冷静的脸庞,不特别显眼的五官、不特别突出的身高,让这人在乍看之初,并不特别引人注目。
“看吧,江君都这么说了,吃掉、吃掉、全吃光!”朱媛媛高兴地又剥了几个栗子,然后把果仁全堆到樊冷蝶面前的瓷盘之中。
苦心做了食物,又没有人捧场是朱媛媛最痛恨的事。
樊冷蝶和江君相视一笑,对于这个天真烂漫、毫无防人之心的小丫头,他们总会多让几分的。
“坐吧,这座碧水轩可是秦穆观为媛媛丫头布置的住所,难道还要我招呼吗?对了,兰若呢?”樊冷蝶嘴里咬着一颗栗子,挥挥手要江君坐到她身边。
十年前,他们的师父连秋月从出云谷附近的东西南北四个村落里,捡回数个孤儿一并将她毕生所学尽传给这些孩子。在她十岁那年,师父留下他们四个资质较佳的孩子,安排其它孩子到正常的家庭。
师父是个全才,几乎各门各派的东西她都懂。但是师父自认她的面孔平凡,无法利用外貌进入权势之家掌权握势,进而毁掉她的仇家。
所以,他们几个徒弟除了江君较为平凡外,身为长姊的她艳丽无双,最小的朱媛媛拥有一张令人想呵护疼爱的可人脸庞,至于古兰若,那是个连花朵见了都会自惭形秽的绝世美女啊!
“早上帮兰若把脉时,她的脉象还是太虚,怕是风寒还未完全痊愈,所以我要她待在房间内休息。”江君倒了杯茶,伸手到火炉上烤了烤手。
最近天气开始转寒,虽不到飘雪的地步,但是冷冽的空气却已冻得人脸色青白。衔上过往的行人无不里上厚厚的冬衣,留在屋内的人多半与他们一样待在炉边取暖。
“兰若的身子一向不好。”樊冷蝶又放了颗栗子到嘴里。
“别忙着说别人,你几天前中的毒还未解清,可不能出任何差错。”说完,江君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递到她唇边。
“有神医在我旁边,我紧张个什么劲嘛!”樊冷蝶柔媚地一笑,吞下药丸后顺势倚着江君取暖。“媛媛丫头,你记得宴会那天晚上,让你的秦穆观吩咐下人把屋内的火烧得旺一些,最好是热到让人冒汗的程度。我晚上要蛊惑的人可多了,而我不会穿太多衣服。”
“冷蝶姐姐,你别那样说我和秦大哥,我会良心不安的。我又不是……”朱媛媛捉过背后的两条长辫子,无意识地绞扭着。
“记住,你手中拿着秦朱两家指腹为婚的玉铃铛,根本没人能奈你何。”樊冷蝶拉过她,谆谆告诫着。
媛媛的年纪最小,心思也最单纯。师父最疼爱她,也最怕她坏了事。
“人家就是傻傻的不会说谎嘛!”朱媛媛忆起前些日子差点说溜嘴的情形,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那天的秦大哥一反常态地可怕。
“我们的复仇计划是从你开始,你千万不能傻傻地把所有事情都招了出来。秦穆观若不是冲着你,怎会答应我们的请求,举办这么隆重的宴席。”江君拍拍朱媛媛的头,安忧她的情绪。
他们四人同是刘明蝠贪念之下的受害者,为了凑齐四张藏宝图,刘明蝠不惜毁了出云谷内的四处村庄,杀了数百条人命。
他们虽不知道刘明蝠是否真拿到那笔传说中隋炀帝所埋下的宝藏,但是刘明蝠一路乎步青云却是不争的事实,如今他位居庙堂之上,担任司农寺侍御。
多讽刺,一个掌管国家粮食储备的官员,却是双手沾满血腥的杀人凶手!
江湖传闻刘明蝠亦是“滔天帮”的幕后主使人,却不曾有人亲自去证实过。谁教滔天帮在江湖中向来以行事狠毒著名,名门正派的人是不愿与其打交道的。
总之,踩着四个村庄的数百条人命往上爬的刘明蝠,如今已是赫赫有名。
但他们四人的复仇如今才正要开始!
“你们的话我全都知道,可是我还是很烦、很怕啊!”朱媛媛环抱着双臂,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每次秦伯母拉着我嘘寒问暖时,我就觉得好对不起她!”更别提秦大哥直盯着她时,她有多心慌意乱。
“别哭了,你做得很好。你成功地让秦府上下都喜欢你了,不是吗?”樊冷蝶笑着说。
“那是因为他们一家人都很好。”朱媛媛拭去滑落颊边的凉水,“你们不用安慰我了,我什么都做不好!使毒比不上你的出神人化,轻功没有兰若姐姐的飘然若仙,医术更比不上江君。如果你中毒那天是我去接应的,就算你大声呼救,我这种三脚猫功夫也救不了你啊!如果你被害死了,那我怎么对得起你在天之灵!”
“呸!小乌鸦嘴。”樊冷蝶杏眼圆睁,被这丫头的回答弄得啼笑皆非。捉住朱媛媛就是一阵呵痒,直到她笑得趴到软榻上求饶为止。
“冷蝶姐姐,放开我!我是小乌鸦,这样可以了吧!”朱媛媛气喘吁吁地说。红扑扑的脸蛋配上颊边的小梨窝,益发显得娇媚可人。
“你会去拿解药吧,我给你的药只能暂时压住毒性,却不能完全解毒,那人下毒时已将毒逼入你的百会穴中,只有他的解药才能救你。”说着,江君塞了杯热茶到樊冷蝶手里,“需要我跟你去吗?”
“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我们四个人的武功合起来还抵不过他一个人,若他存心要杀我,你去了也只是白白牺牲。”樊冷蝶沉凝了脸色,心情低沉。
拖了几天没去拿解药,为的就是她一肚子的怒火。
一个专门使毒的人,却着了别人的道,这口气教她怎么忍得下去?
何况,这几天夜里,她总被一双深邃的黑眸恼得不能成眠。
“那些黄金真的要还他吗?”朱媛媛不舍地问道。
“那又不是他的东西,还他做什么?让他拿回去让葛福来挥霍啊?”樊冷蝶没好气的哼道,“真要交回去才给我解药,那就每一盒都拿些东西走好了,反正那个王八蛋也不知道里头有什么东西。对了,那些银子都发给葛福来的佣户了吗?”
“都换成碎银放到每家的厨房桌上了,他们全当是神仙赐给的钱财。”江君轻笑道。
“咦,那个种田的王老伯,还有没有直嚷着要把闺女嫁给神医江君啊?”朱媛媛突如其来地冒了一句话,朝着江君挤眉弄眼的。
“我已经避免从他们家经过了,王老伯纯粹是感激我替他治好了腿伤,你干嘛一脸看戏班子唱戏的表情?”江君皱了下眉,向来沉稳的面孔上漾着些许不悦。
樊冷蝶偏着头想了一下,笑睨着江君微愠的脸色,“这好象是我们来到长安后第四个要把女儿嫁给你的。年纪轻的大夫,医术一流,医德又好,难怪这些人趋之若骛,我也根想嫁这样的人哩!”
“是啊!我也想嫁这样的人哩!不知江君大夫可愿迎娶小女子?”朱媛媛笑容可掬地朝江君福了福身。
正当江君猛翻白眼之际,一股夹杂着草率气息的冷香从门口飘入。
“兰若姐姐来了。”朱媛媛跳起身直往门口冲。她最喜欢抱兰若姐姐了!
木门被缓缓的推开,身子骨瘦弱的古兰若穿着一袭白衫走进屋内。
“怎么穿得这么少?”
三声惊呼之后,一件毛毯披上古兰若的身、一杯热茶送到她的手里,一双小手乖巧地帮她解下帽子。
古兰若浅浅一笑,静静在一旁的椅子坐下。
“脸上整天都要缠着布条,很痛苦吧?”樊冷蝶惋惜地看着古兰若脸上只露出一双剪水明眸以及两片略显苍白的唇瓣。
她确信自己的面貌已是人间绝色了,但古兰若的容貌却足以倾城倾国。
不过,在她们还未找到可以立足之处时,古兰若不宜露脸,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大后天晚上的宴席即是要观察哪一家的主事者较适合掌控,身为长安富商的秦穆观,邀请之人皆是官场、商场及江湖上的个中翘楚,届时她和古兰若会在众人之中挑选可以帮助完成复仇大业的对象。
“我已经习惯这样了,包着脸也比较暖和。”古兰若轻啜口茶,凉冰的小手轻抚着偎在她怀里的朱媛媛,“都十五岁了,还这么爱撒娇。”
她不爱太过接近人,媛媛是唯一可以这样搂着她的人。
“媛媛丫头就算到了二十五岁还是一样爱粘人。”樊冷蝶笑容妩媚的说。
“就爱欺负我,当心宴会那天我煮一堆很难吃的菜,让客人拉肚子拉到退席,那样就没有人欣赏你的舞蹈,也没有人听兰若姐姐的琴声了。”
“又在胡说什么?”一声低吟从窗外传来。
“师父。”屋内四个人同时起身。
连秋月推门而入,神情严肃地朝四人点点头,“都坐下。”
“师父,喝茶、吃栗子,栗子还有点热热的,我帮你剥壳。你才刚到,一定很累吧!”朱媛媛开心地跪到连秋月旁边的软榻上。
“暂且搁着吧。我有话要告诉你们。”连秋月看向每一个人,目光闪动者激动的光芒。蛰伏了十年,等的就是这一刻啊!
“这些年辛苦你们了,为了接近疑心病极重的刘明辐,我们只能采取这种迂回的方法。你们应该知道三天后那场宴席的重要性,当天晚上‘靖王’官法昭,‘贯石帮’帮主沈拓野。‘恭庄’的恭成人,以及‘滔天帮’帮主欧阳无忌都会出席。若是计划顺利,刘明蝠这个杀人凶手就又向死期走近了一步,”连秋月看着这些她抚养十年的孩子们,语重心长地说。
“为什么一定要挑这几个人?”朱媛媛不解地问。
她只知道江君开了张名单给秦穆观,却不晓得究竟邀请了哪些人马。
“江君,说给大家听听。”连秋月说道。
“探探欧阳无忌的个性,才能知道滔天帮是否有夺取今年武林盟主的野心。靖王官法昭是当今皇上交予重任的人才,他的话连一帮老臣也不敢不听。而恭庄的恭成人掌握大唐与西域请国通商的命脉,和秦穆观的青龙山庄并列为我朝最大的商行。恭成人和秦穆观是多年的好友,秦穆观的谦恭有礼不用我再多说,不过恭成人目不能视,脾气冷戾,大家要多加留心。至于贯石帮则是全国最有规模、势力最大的帮派,以田农富甲一方,帮规甚严,帮内奇人甚多,帮主沈拓野更是江湖中公认的武林君子。贯石帮若有心角逐今年的武林盟主,相信滔天帮毫无夺魁希望。”
“了不起!了不起!”朱媛媛自一大串人名中回过神,率先鼓起掌来。
樊冷蝶微蹙着眉,专心地在脑中默诵一下所有的人名——江君的博学和冷静头脑,一向是四人之最。
她的眼珠转了转,抬眼望向连秋月,询问道:“师父,依你对这些人的认识,我和兰若需要把自己送入哪一家,才能有效地煽动他们。”
美貌对她来说,向来就是一种武器。
宴会过后,不论她将被迎入哪一家家门,都会将那一家的财富权势当成扳倒刘明蝠的利器。光有美貌尚无法让刘明蝠步向毁灭,但若是加上女性的娇媚诱惑,相信她可以更快把刘明蝠推下万丈深渊。
连秋月思忖半晌后说:“你向来长袖善舞,更精于应付人情世故,师父希望你能入官法昭的府内,成为他最受宠的侍妾,长伴他身旁。官法昭来往之人不乏公卿贵族,我们需要最新的消息好掌握刘明蝠的近况。光凭我们用钱买来的消息,有时未免失之夸浮、不真。”
“我会尽力的。”
“官法昭风流成性,若想勾住他的心,可别像世俗女子一样拜倒在他那张邪魁的俊脸下。”江君提醒道。
樊冷蝶回给他一个足可颠倒众生的娇媚微笑。
“师父,那我呢?”古兰若轻声地问。
“你就待在屏风后操琴即可,切记,勿取下脸上的布巾,沈拓野与恭成人都尚未娶妻,我希望可以找一个能照顾你身子,又容易心软被煽动的男人,江君会列席在末位观察这些人,你们自己也要多用点心思。”
“那我呢?我呢?”朱媛媛连忙走到连秋月身边,扯着她的手臂迭声道:“我虽然不会跳舞、弹琴,但是我可以帮忙端菜、倒茶啊!”
“你啊,专心做几道容易让人上火的菜肴即可。”
樊冷蝶捏捏她粉嫩的腮帮子,挪揄道:“青龙山庄的秦庄主宴请当今长安青年士绅,你这个未过门的妻子若是跟着出席,那群人怎能尽兴呢?”
“你和兰若姐姐也是女人,为什么就可以在宴席里献艺?”朱媛媛不依地抗议。
“在男人眼里,女人分为两种等级,值得尊重的与不需要尊重的。”樊冷蝶唇边扬起一抹嘲弄的笑容,“妻子属于前者,而舞伎是属于后者。最聪明的女人,会从后者转变成前者,这样你懂了吗?”
“仿佛有点懂了。”朱媛媛摇头晃脑了好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
“懂不懂不打紧,你只要记得师父辛苦养育我们十年是为了什么,这样就可以了。好好地扮演好你未婚妻的角色,我们还有许多事要仰仗秦穆观。”樊冷蝶边说边走到个边看了看天色,“对了,你端栗子来时,不是说厨房里正在炖什么吗?不怕东西烧焦了吗?快去瞧瞧吧。”
朱媛媛吐吐舌头,转身往门口冲,差点被门槛绊倒,她突然回过头说:“师父,你待会可别乱跑,我做了你爱吃的枣箍荷叶饼,别乱跑喔!”
屋里的几个人唇边扬起了微笑,单纯如朱媛媛,日子会容易快乐些。
“今天谢谢大家莅临青龙山庄,秦某先敬各位一杯。”
秦穆观带看一贯的温文笑容,举起玄黑玉杯朝众人敬了个揖后,率先将玉杯内的醇酒一饮而尽。
“秦庄主今天倒好兴致,约了大伙纯粹把酒言欢?”官法昭曲着右膝坐在前席,唇边的笑意是狂狷的,男性轮廓上带了几分坏坏的霸气。
他举起酒杯让侍女斟酒,对于侍女红着脸发抖的模样显然习以为常。
“不瞒各位,今日除了和大伙叙叙!日外,主要是想请各位欣赏几出舞蹈。这名舞伎是友人送给我的,据说在南方非常有名。小弟对于舞艺向来眼拙,便想请各位一块欣赏,看看这名舞伎是否真如友人所说的好。至于对舞蹈毫无兴趣的人,则可专心聆听悠扬的琴音。”后面两句话是为了目不能视的恭成人留个台阶。说完,秦穆观挥手让仆役们上菜。
“跳舞的姑娘长得美吗?人不美跳起舞来,老子看得也不带劲。”滔天帮的副帮主熊祥猛灌了一口酒后问道。
欧阳无忌冷着脸坐在一旁,仿佛这屋内的热闹景象完全与他无关一般。
“何不亲自瞧瞧呢?”秦穆观拍了拍拿,仆役们立时拉开大门。
秦穆观身边的屏风闪入一个白布里着脸、怀里抱着琴的白衣女子,而离秦穆观最近的官法昭在闻到一股寒梅的冷香后,狂野的眼中闪过一丝掠夺光芒。
就在众人的目光全聚集在门口之际,琴声自屏风后铮铮地响起,一名以罗扇掩面的红衣女子仪态万千地跨过屏风边的内侧门扉,走到大厅中央。
娉婷袅娜的窈窕身段,着了件鲜红的石榴裙,美人尚未起舞便赢得一阵掌声。所有男子的视线都紧着盯扇面,只盼那双水葱十指放下那把小扇,露出美人的真面目。
“奴家献丑了。”一句娇滴滴的问候,紧紧抓住众人的心神。
琴声转急,樊冷蝶一个旋身,低下脸庞,这才放下手中团扇,但宽大的袖子随即遮住她的娇颜。
樊冷蝶双臂高举齐眉,连续数十圈的旋转,一段胡旋舞跳来可一点也不含糊,红色衣袖数次翩然扬起,而所有宾客仍是不曾见着她的脸孔,只觉眼前似有一只彩蝶随着琴音翩翩飞舞。
“转得好。”有人忍不住喝了一声采。
琴声放缓,樊冷蝶的双手缓缓放下,随着琴声的终止,她终于垂下手,一张妆点精致的脸庞艳惊全场。
双环望仙髻露出她修长的颈项,额间一抹鲜红的花钿与唇间的丹红相辉映,衬得她肤白似雪。两道柳细般的娟眉轻扬于一双星眸之上,一排编贝玉齿微露于巧鼻之下,嫣然一笑,灿美如日。
厅内一阵鸦雀无声。
“奴家可以起身了吗?”樊冷蝶娇滴滴地问道。
“快起、快起。”怜惜声此起彼落。
“樊姑娘,过来坐到靖王爷身边吧。”秦穆观朝官法昭的方向轻点下头。媛媛告诉过他,樊冷蝶较为中意官法昭。
“是。”樊冷蝶款款地朝所有人福了福身。
“怎么只有靖王爷有此艳福,我们这些贱民就不够格与樊姑娘一块坐吗?”熊祥酸意十足地说,眼珠几乎快掉出眼眶。
“这位爷莫生气,奴家待会定然会逐一替各位大爷斟酒。”
美人轻声低语,熊祥倒也无心再争吵,只是一连地盯着她半掩在薄纱下的凝脂酥胸。
樊冷蝶站直身子,莲步轻移地走向官法昭。杏眸在望向官法昭时,心中不禁喝了声采。秦穆观长于北方却有着江南男子的儒雅外形,但是这个官法昭却具备了众千男子梦寐以求的男性魅力。
“坐到我旁边吧。”官法昭朝她勾勾手指,神态风流而倔傲。
“谢爷赐座。”去他的官法昭!樊冷蝶笑吟吟地并膝跪坐在他身边,柔情万千地为他斟上一杯酒。
“爷,喝酒。”雪白皓腕映着玄黑的玉杯,煞是动人。
“美人玉手盛上的酒,岂有不饮之理。”官法昭低头就着她的手饮尽杯中的酒,羡煞了一众旁观的人。
“谢爷的称赞。”他对她并不感兴趣,至少他那双眼尾微扬的勾人眼感兴趣的不是她,他只是习惯性地用眼睛勾引女人。樊冷蝶在心中暗付。
“秦兄,你府上表演的歌舞伎,可否相让与我?”官法昭转头望向秦穆观,询问道。
“官法昭,你未免太嚣张。这样一个美人,你当只有你能要得,别人都动不了吗?”熊祥第一个出声抗议,也学着官法昭的话说:“秦兄,你府上表演的歌舞伎,可否相让与我?”
“诸位莫动怒。”秦穆观温文地微笑起身,走到厅中,“秦某乃一市侩粗人,对于音乐舞蹈之事少有涉猎。请各位前来,原意就是想让樊姑娘选择一个适合她的人家。否则耽误了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可是件失礼的事。诸位认为如何?”
“秦兄所言甚是。”
“说得好!”
附和之声纷纷涌起,大伙只知道人人有机会赢得眼前娇媚的美人儿,至于家中尚有多少妻妾又另当别论了。
樊冷蝶举起手中的团扇半掩脸庞,含羞带怯的模样又是另一种蚀人心神的风情。她把目光投向末席的江君,却见江君不动声色地举起右手,眨了一下眼。
右边第一席?跳舞时的旋转动作让她无暇打量宾客的面孔,跳完后她只专注于今天的目标——官法昭。
樊冷蝶才想转头去瞧瞧右边第一席是为何人,却被法昭一句话惊吓得脸色发白。
“秦兄,我想向你商讨一个人,我要屏风后那名弹琴的女子。”
此话一出,所有的目光都转向屏风后那个如风中细柳般的白色影子。
“叫那个女子出来让大伙瞧瞧。”不顾欧阳无忌不悦的眼光,熊祥的身体急切地前倾,租干的发全散到黑脸上犹不自知。
“不!”樊冷蝶立即滑下两行清泪,起身跑到大厅中央向所有人盈盈叩拜,梨花带雨的脸庞拉回所有人的目光。
“姑娘快请起。”熊祥把握机会握住她细滑的手臂。
“谢谢。”樊冷蝶弯下身,技巧地闪开他的大手,含泪看着众人解释道:“屏风后是我的妹子,她的脸庞因为七岁时一场大火烧得……烧得面目全非,终日用布巾里着脸,就是怕吓着了人……呜……请靖王爷高抬贵手,不要捉弄我妹子。”几声情难自禁的低位声听得众男子一阵不忍。
“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吗?”官法昭才站起身朝屏风跨了一步,屏风后雪白的身影,已迅速奔入内侧的小门。
“靖王爷这样为难一个姑娘家,不觉得可耻吗?”
一直沉默地坐在末座的江君霍地站起身,冷冷地看着官法昭。
“为难?”官法昭转头看向秦穆观,对于众人的切切私语傲慢地不予理会,“秦兄,我府上有着良医、良药,可以治疗一切的伤。我既有这般的爱心,不知秦兄是否愿意割爱?我就要屏风后那个弹琴的姑娘,你意下如何?”
“两位姑娘的去留任由她们自行决定,”秦穆观伸手扶起樊冷蝶,“樊姑娘,你意下如何?”
樊冷蝶委屈地抿着唇,心里即将官法昭骂了十万八千次,兰若太柔弱,而这个狂傲的男人会把她生吞活剥。
官法昭为什么一定要兰若?
莫非他见过兰若的脸?樊冷蝶倒抽口冷气,不敢再想下去。
“请给我一些时间考虑,这毕竟关系到奴家的一生。”事情生变,她需要和师父商量。
“还需要考虑什么?我以为前些天夜里你已经答应我了。”倏地,一个低沉的声音自右侧传来,一身黑衣的男子神态自若地饮了杯酒。
樊冷蝶僵直了身子,在听见“他”的声音时,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是那个下毒害她的王八蛋!
她慢慢地回过了头,见到一张陌生的脸孔,在葛福来家遇见的黑衣男子正端坐在右边第一个位子上。
在没有黑布的遮掩下,他有张有棱有角的男性脸孔,眉依然是刚毅的山形,黑色眼眸也依然深得几乎将人淹没,而方正的下颚则说明了他的固执。
他瞪着她看多久了?久到连江君都注意到了吗?
“怎么,看到我高兴得说不出话吗?”沈拓野站起身走出桌几,高大魁梧的身量散发着震慑人的威仪。
“我不懂阁下在说什么?我不曾见过你,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樊冷蝶板起脸孔,身子朝江君的方向缓缓走去。
“贯石帮沈拓野在此向你问候。”他浓眉一扬,锐利的眸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我以为你和我以及葛老板都是旧识。”
他是贯石帮帮主!樊冷蝶震惊地抿紧了唇,不愿开口。
“沈帮主,樊姑娘既然说她不认识你,就请你别恣意破坏她的名节。”书生打扮的江君淡漠地开口,迅速和樊冷蝶交换了个眼神,“樊姑娘的脸色有些苍白了,能否请秦庄主先让她下去休息?”
“想是我那晚太过折腾你,以至于你身子至今仍然不适吧?”沈拓野迈开步伐朝她走去。
沈拓野露骨的话,引起众人一阵哗然。
“你胡说!”樊冷蝶颤抖地举起手,身子不住地向后退去,直至抵住江君的桌几。“请这位少侠为冷蝶做主,还给奴家一个清白,否则奴家愿以死明志……”
樊冷蝶弯身欲对江君一拜,着红纱的身子却在摇晃两下之后,虚弱地朝地板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