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杰照旧在进庭院时便扯开嗓门大喊,脱掉球鞋进入客厅后,他被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人吓了一跳,是蒲强和宋宜馨,而且蒲强还出借自己的肩膀,让宋宜馨靠着睡得不省人事。
“你今天怎么那么早回来?”蒲杰的眼兴讶异地停留在他们身上。
“有重要的事跟爸妈谈。”蒲强按下遥控器,关上了电视,之后仿佛无视于蒲杰的存在,用温柔得不可思议的方式轻轻拨开宋宜馨脸上的发丝。
蒲杰瞠目结舌地看着蒲强的动作,他记得蒲强一向习惯于用脚叫醒别人的,像他,从小不知道被蒲强从床上踢下来几千次了。
宋宜馨缓缓地睁开惺忪的双眼,慢慢地坐直了身子。
“快吃晚饭了啊?”她看着蒲杰问。
“是我回来了。”蒲杰不耐地说,这个宋大姐说话总是这么前言不对后语。
“你哪一次不是吃晚饭时间才回来的。”蒲强替宋宜馨撑腰,紧锁的眉头说明了他不喜欢蒲杰对她这么没礼貌。
蒲杰二丈金刚摸不着头脑地杵着,蒲强到底吃错了什么药?以前他很受不了跟宜馨姐对话的呀!难道……蒲强打算按照妈的计划表行事?
他快步走向厨房,想将这件事报告给妈妈知道,这么多天没以儿子的身份跟她说话,蒲杰心里出现了少有的罪恶感。
“妈,蒲强……”他话才出口,就见到母亲哭得红肿的双眼,“你怎么了?妈,你哭什么?今天又看了什么悲惨的连续剧了吗?”
“没有,”黎慧庄刻意地强颜欢笑,“你到隔壁去请宋伯伯和宋妈妈过来吃饭,宜筑和宜笙也要叫来哟!”
“喔!”想到可以跟宜筑共进晚餐,蒲杰高兴得不得了,于是便快步地走了出去,不过心里还是对他母亲的举动感到奇怪,怪在哪里他也说不上来,总之他觉得今天家人都怪怪的,他决定特会儿一定要叫宜筑帮他解惑。
但他来到宋家后却没有什么机会可以跟宜筑说话,连一起走到他家的途中想牵宜筑的手时,都被她瞪一眼后甩开。
蒲杰心里慌疑不安,害怕宜筑忽然间改变了主意,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旋,一直到吃饭的时候都还挥之不去,让他食不知味,连自己一直在扒着白饭都没发觉。
同桌的八个人里,有六双筷子不停地挟猪肝放到宜筑碗里,没有这么做的是宜馨和蒲杰,因为宜馨对自己的脉十分有自信,而蒲杰又在魂游天外。
吃过饭后,所有人都到客厅坐下,蒲槐宁一脸的心事,宋铭则是沉重而严肃地看着众人,在大伙都不发一言的情形下,黎慧庄掩着面奔进了厨房,舒文蕊原想跟过去的,转念一想,迪场戏没她主持大局可不行,便留了下来,心里却暗骂着黎慧庄,她一定是忍不住笑意,这才躲到厨房大笑去了。
看这情形,蒲杰再笨也知道家里出了事,正想跟到厨房去时,蒲槐宁叫住了他。
“蒲杰,你过来。”蒲槐宁用着有气力的声音说道,蒲杰心下觉得奇怪,怎么他爸爸忽然间像老了十几岁似的,连声音都失去了活力,他顺从地走到蒲槐宁身边。
“你坐下。”蒲槐宁指了指身边的沙发。
“干嘛?”
“今天让大家聚在一起……唔……宋铭,你替我说吧!”蒲槐宁低下了头,用手遮着自己的额头,颤抖的肩膀仿佛在强忍什么。
“咳!”宋铭清了下喉咙,“是这样的,今天聚会的目的,是要谈一谈你们几个孩子的婚事。”
“婚事?”蒲杰和宜筑同时发问,而敏感的宜筑已在此时发现惊讶的人只有她和蒲杰。
“是的,因为……今天我们得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宋铭的语气极度沉重,“所以,我们决定在入土为安之前,替你们安排最好的生活。”
“宋伯伯,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跟我爸……”
“我得了癌症。”蒲槐宁缓缓地道。
“什么!爸,你怎么可能……”蒲杰看向蒲强,希望大哥能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好证明是虚惊一场。
“爸是在公司例行的健康检查时发现的。”蒲强逃避似地移开了目光。
宜筑觉得客厅里有股奇怪的气氛弥漫着,她认为其中必定有诈。
“我记得蒲爸爸公司的高级主管的健康检查是一年一次,所以,蒲爸爸应该只是患了初期的癌症,那是有得救的,不是吗?”宜筑的目光瞟向她爸爸,她知道父亲的为人一向不会作假,应该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
“你这傻孩子!”舒文蕊说话了,宋铭投给妻子一个感激的目光。“我们都上了年纪,就算禁得起这些折腾,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宁护你们这些孩子一辈子,而且得了癌症的人,就算是年轻人,在治愈之后身体也变得不如从前,更何况是上了年纪的人呢?所以,我们四个人商量了很久,决定让你们结婚,这样等我们都归天后,你们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才不会呢,娘,你一定会长命百岁。”宋宜笙搂住舒文蕊的腰撒着娇。
“所以,三个月后,蒲强就要和宜馨结婚了。”宋名赶紧接口,以免让他那聪明的二女儿有再次发言的机会。
“然后,就轮到蒲贤和宜筑了,蒲贤现在虽然不在家,不过我们已征得他的同意。”蒲槐宁说道,其实他们根本没和蒲贤联络过,只不过仗着蒲贤现在人不在场,话可以随便他们说,“宜筑,你的意思是……”
按照他们的沙盘推演,这时要由黎慧庄出面,所幸黎慧庄适时地自厨房走出来,眼角还挂着泪水,那自然是她在厨房偷笑的结果。
只见她走过来拉住宜筑的手,说:“宜筑,贤儿那孩子从小就可怜,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双亲,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会好好地照顾他?三个孩子中,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了,贤儿虽然一向笑容满面,可是他很寂寞,也不会打理自己,只有让你来照顾他我才放心,你答应蒲妈妈,好不好?”她所采用的是柔情攻势,这完全出自舒文蕊的计划,料定了宜筑这时就算发现了他们的计谋,也无法立即反应,那他们就有机会对付蒲杰了。
宜筑还来不及说话,蒲杰就站起来大喊:“我反对!”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所有人说:“婚姻是人生大事耶!哪能这样乱点鸳鸯谱?难不成你们接下来就要把我跟宜笙这个侠女狂凑成一对?”
“真难得,你总算聪明了一次。”宋宜笙臭着他。
“喂!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你真的打算嫁我吗?”
“你虽然比不上我心目中的杨过,但是以你的外表跟个性,勉强可以当张无忌啦,无鱼虾也好,反正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是不会出现第二个杨过的。”宋宜笙幽幽地叹了口气,一副已经笃定嫁给蒲杰的哀伤模样。
“你不怕我欺负你啊?”心急如焚的蒲杰现在想得出来的也只有恐吓了,而且慌乱得完全没看到宜筑在对他使眼色。
“你欺负得了我?哈哈哈!”宋宜筑模仿着周星驰的笑声。“我不欺负你,你就该阿弥陀佛了,更何况到时我大姐成了你大嫂,我姐成了你堂嫂,你敢欺负我才怪!小心被我二姐五马分尸,我大姐弄一堆希奇古怪的中药整得你半死不活。”
听宋宜笙说得好像宜筑非嫁蒲贤不可,蒲杰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他一定要想办法推翻双方父母的异想天开才行,要娶宜筑的人是他呀!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爱人出嫁,新郞不是他”的悲剧发生呢?他求救地看向宜筑,她一定有办法拒绝的。
“蒲杰,你先别急……”宜筑这时已经明白了大半。
但是蒲杰听她这样一说却更加急了,心里怀疑宜筑是不是反悔了,他知道窒筑跟蒲贤一向处得很好,搞不好他只是个候补,早知道会这样,他今天下午就该立刻买枚戒指把她套住才对。
他慌心地转向其他人求救,而四个老奸巨滑的长辈则在心里偷笑。
“蒲强……不,大哥,你说呢?你也不能忍受这种儿戏似的婚姻吧?”为了夺回宜筑,他终于自叛逆期以后,又开口叫蒲强大哥了。
蒲强用着怜悯的眼神看着蒲杰,心想这时候就算他要蒲杰再绑着双脚跳进海里学美人鱼游泳,蒲杰也会忙不迭地点头吧!
但是,他说什么都不会对蒲杰心软的,不把蒲杰逼进火坑里,遭殃的就会是他自己,同林鸟的夫妻在大难来时都要各自飞了,更何况是明算帐的兄弟?而且,“若为自由故,万事皆可抛”是他的座佑铭。
“其实我想了很久,十分赞同爸妈的想法,与其轰轰烈烈的相爱后走进礼堂,却成天吵吵闹闹,不如维持着朋友的感情,婚姻的和谐与美满反而更值得期待。”他看了眼宜馨又说:“更何况,我跟宜馨从小一块长大,和她相外的日子比跟你还长久,我们俩又是老大,彼此间更能深入地相互了解,我不认为会有其他女人比她更适合我。”
蒲强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串,但是蒲杰根本没心思去听他说了些什么,他只知道,连蒲强都同意这件事。
“宜馨姐,不会连你也赞成吧?你与蒲强根本不相爱,不是吗?”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完了,这下连最后一丝希望都没了。蒲杰转头看向宜筑,只见她的眼里有着无奈与点点怒意。他真的觉得完了,现在的他怎么跟蒲贤争?宜筑看到他这种一筹莫展的模样,一定会觉得他很差劲的。
唉!蒲杰觉得自己又快急哭了,上天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呢?既然要阻挠他和宜筑的爱情,又为什么要让他在灵魂交换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真心呢?
他垂头丧气的,像只斗败的公鸡。
一旁的宜筑已经决定置身事外,这个笨蛋一点都看不出来,其实所有人是多事地想凑和他们俩,他却在那里白着急,她真不知道是要笑蒲杰的傻,还是要爱他的傻。
“蒲杰,不是宋伯伯说你,你父亲生了重病,你为人子的难道不能体谅父亲的心情吗?在这里大呼小叫的,不怕你父亲难过吗?”
蒲槐宁像是要印证宋铭的话似的,一手抚胸,全身不停地颤抖,扭曲的脸上尽是痛苦的神色。黎慧庄则掩着脸将头埋进舒文蕊的胸前,微颤的双肩像是在无声地哭泣,教蒲杰自现不已。
“我……那我可不可以不要娶宜笙?我想娶的人只有宜筑,从头到尾只有宜筑,除了她我谁也不娶,我娶她也是一样的吧!让蒲贤跟宜笙结婚好了。”
“不要!蒲贤那么花心,他只能不段誉他老爸段正淳。”宋宜笙完全没醒悟到该是下戏的时候了。
蒲杰说出这句话后,两对父母互看一眼,心里已有了九成把握,但是他们还要再敲钉缚脚一下,让蒲杰推脱不了。
“你说你要娶宜筑?”蒲槐宁问他,心下对这个儿子的好骗感到忧心,看样子,也只有让精明的宜筑守着蒲杰才能安心了。
“是啊,而且,宜筑除了我谁也不能嫁,因为……因为……”蒲杰死命地想着理由,“因为宜筑的全身都让我摸过了也看过了,她不嫁我还能嫁谁呢?”他可没说谍,在当‘宋宜筑’的那段期间里,天天洗澡,难道不是该看的地方都看、该洗的地方都洗了?
“蒲杰!”听到蒲杰说出那些话,宜筑气疯了,天知道她为什么会爱上这个大笨蛋,这种话听在所有人的耳里,还都是亲密的家人,难道蒲杰都没有考虑到这是很难为情的一件事吗?
“我没说错啊!宜筑,我的身体也一样都让你看光了呀!”蒲杰对宜筑向他大吼感到很委屈,难道宜筑真的打定主意要反悔了吗?不行,他说什么都必须利用这个机会逼宜筑嫁给他。“是真的,宜馨姐可以做证,她是目击者,不信你们问她啊,她还拿保险套给我呢!”
“你……我要被你气死了啦!那是特殊情况啊!”宜筑大吼着,拳脚不听使地往蒲杰身上落下。
“宜筑,你不是答应要嫁给我吗?你答应了就不该反悔啊!”蒲杰没有闪躲,让宜筑尽情的发泄,不过他很担心等一下宜筑的手会痛。
“我没有要反悔,我中是气你每次都乱讲话,在学校的时候就是这样,你从来不想想话说出口会不会让人误会,别人根本不知道我们两个灵魂交换了啊!害得所有人都以为我跟你已经怎么了,事实上根本没有哇!”
宜筑不假思索地说着,和蒲杰一来一往地争辩着,一旁的听众虽然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但从两人的对话却也摸出了个大概,虽然灵魂交换这件事非常的不可思议,不过对希望他们俩能结婚的四个长辈而言,只要能见到两个孩子步入礼堂便是足矣,才不管那种事有多荒谬呢!
“那时我很慌、很怕,所以才会这样啊!在厕所的那一次也是这样,人家第一次来月经,当然会怕啊!”
所有人听到蒲杰说出这句话时,都暗恨自己怎么没有先避开,这么倒楣地听到这种会教人吃不下、吐不出的话,感觉真的难受极了。
好死不死的,门居然在蒲杰说出那句话的同时打开了,众人望向门口,只见受害者又多了两名,其中一个是蒲贤,而另一位则是像个小男孩似的短发女孩。
四位长辈又开始担心了,蒲贤好不容易带女朋友回家,应该就是他认定的女孩了,不幸却听到这种会教人起鸡皮疙瘩的话,尤其还是从蒲杰那低沉的嗓音说出来的,万一害蒲贤失去了一生的幸福怎么办?
这个糟糕至极的情况使空气为之凝结,连原本打闹着的宜筑和蒲杰也领悟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而停下动作。
所有人正抢着想解释时,却见那女孩眼中闪着光彩,直逼蒲杰身前,仰望着他说:“你真的有灵魂交换的经验吗?可不可以告诉我经过,让我参考一下?”
所有人呆在当场,目光呆滞地看向蒲贤
蒲贤耸了耸肩,一脸无奈地说:“她是个漫画家。”
宋宜竹靠到蒲强身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蒲强低声说:“蒲家男人的对象怎么净是些怪胎?我看贤哥跟这个漫画家的故事也是有得瞧!”
宋宜笙以她罕见的直觉下了正确的评断,没错,蒲贤的故事肯定很有看头,不过,那是另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