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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爱寒衣沾雪霜 第九章

  “小心啊,夫君,”飞霜扶着差点踩空一级阶梯的端木恺说:“你醉了啦。”

  “还不都该怪你,弄出那么一桌全是用会稽名酒烹调出来的好菜,加上你的浅吟低唱,我能不醉吗?”端木恺索性搭着她的肩膀往上走。“我不会太重吧?”“就算重,也是我最甜蜜的负担,”小心引导着他穿廊进门。“来,你坐下来,我帮你脱靴。”

  端木恺斜倚着床柱,享受这一室的温馨,飞霜在帮他脱完靴后,还立刻送上热茶。

  “这茶形似莲心,色泽嫩黄如黄芽,而且茶味清香,不是味重且甘的龙井,”在品尝过一口以后,端木恺即辨识出来问道:“是什么?”“莫干黄芽,是母亲特地为你留的。”

  “原来是莫干山的芽茶。”喝完一杯热茶,端木恺顿感清爽许多,便拉起妻子的一双雪白滑腻的手道:“不过是个小生日,就让你累了一整天,下回可别再亲自下厨了。”

  “你开心吗?”才是她最关心的重点。

  “从来不曾像今日这般尽兴,”他由衷的表示。“父亲说的对,娶妻如你,我端木恺夫复何求?”“没有任何遗憾?”“什么遗憾?”“比方说……”她歪着头,佯装介意的数落:“西湖畔春雨楼中的赛西施呀,柴桑吴侯家中的天仙妹妹,居无定所的华佗女弟子,以及至今仍对你念念不忘的叶莲表妹,更有——哎呀,寒衣,我怕痒,你不要这样嘛。”

  飞霜一边闪、一边往后退,端木恺则愈发玩兴大起的追着她跑,终于一起跌倒在房间中央的地毯上,而确定她无碍以后,端木恺随即作状,又要来搔她痒,吓得飞霜频频求饶。

  “拜托、拜托,不要了嘛。”

  “说点好听的就饶你。”端木恺撑高身子俯视她说。

  “你就像父亲一样,成了亲后,便只会对妻子情有独钟,所以我跟母亲一样,往后都会是全山阴最幸褔的女人,根本毋须操无谓的心;这样可以了吧?我的端木将军?”“这还差不多,”他立即放低身子,几乎半压在她柔软的身上说:“回风剑使来还顺手吗?”刚才于席间,飞霜曾在接受下丈夫送的礼后,与他共舞了一段,所以现在端木恺才会有此一问。

  “比载云略短上一寸左右吧?我用来正好称手,”飞霜说:“难怪公瑾肯还。”

  “你应该庆幸二嫂不好此道,不然公瑾哪舍得归还?”“原来如此,这样说,我岂非少了些许温柔娴淑?”“不,应该说是多了一份不让须眉的坚强,我喜欢得紧,没什么不好。”

  “这可就是‘情人眼中出西施’?”飞霜轻声笑道。

  “不是吗?我的妻子文武兼备,既下得了厨房,又出得了厅堂,甚至还能陪我上得了战场,试问整个江东,不,是普天之下,还有谁的妻子足以和我的比称?”“有啊。”

  “谁?”

  “你没娶到手的那位女太守,”飞霜希望能以渐次提及的方式,迂回带出自己完整的背景。“据闻她是东北第一美女呢。”她别有所指。

  “光凭她并没有打动我心门一事,就知道我们并不会产生任何的感情。”端木恺的笑声鼓动着她的胸脯。“对了,提到那个女太守,倒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谁?”飞霜既害怕又期待他会提及夏侯猛。

  “森迎柏。”

  这名字既熟悉又陌生,由不得她不问:“那是谁?”“当初在元菟和镇潭将军争桑迎桐争得你死我活的男子,不过当时他用的名字是‘映博’,而非‘迎柏’。”

  是他。“他属哪一方?”

  “荆州人马,颇骁勇善战呢,不过这人也真是奇怪,打仗身边竟还带着个女儿。”

  “女儿?他竟然已有女儿?”

  若非精神因酒意涣散,端木恺绝不至于没听出这句话中的微妙语病。

  “是啊,又不小心的让女儿走失,幸好被楚楚给碰上,才不致酿成憾事。”

  一听到那个名字,飞霜的思绪立刻跟着完全转向。“应楚楚在你帐中?”“我的天啊。你想到哪里去了?她可是跟着其师华佗,应吴候之请,过去为我们与刘备联军敷伤治病的,怎么会在我帐中?你实在太会幻想,楚楚与我的关系,不早已对你解释过了?”“但她人如其名,生得那么楚楚动人,又擅长医术,难保你不会——”端木恺并没有让她把杞人忧天的忐忑话语讲完,马上往上吻住了她的红唇,直吻到她的呼吸转为细碎,自己也气喘咻咻为止,才放开她道:“我与她之间,根本没有你能翻的旧帐,等她回来,干脆我找一天让你们正式见面认识一下,你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我也不想表现得这么小器啊,”她嗫嚅着说:“而是你每回提到她时,口气都会立刻变得格外温柔,所以我才会无法释怀。”她的手指轻轻画着丈夫的胸膛。

  “这事等你见到她,得知她有着多么辛酸的过去后,自然就会释怀了。”

  “她有什么样的辛酸往事?”

  “我不能代替她道出并没有让太多人晓得的事,还是让她自己决定要不要跟你说,可好?我只能说她曾遭人严重背叛过,所以我们两人才会如此契合;现在想起来,我可又比她幸运得多,因为有你从中穿针引线,父母亲与我之间的心结已然打开,而她至今却还笼罩在过去的阴影下。”

  听他这样说,飞霜心中不禁油然生出对那位应楚楚的无限同情。“背叛她的,是她爱过的人吧。”答案必是如此,飞霜不问亦可知。

  “我就知道你既聪明又善良,”端木恺宽慰的说:“被自己最爱的人欺骗、背叛,原就是天底下最让人无法忍受及原谅的事,现在我有了你,就更能够完全体会她的心情了;这样子,你还会继续怀疑我和她之间有着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关系吗?”飞霜摇了摇头。“我应该相信你,也应该更相信我自己的魅力才对。”

  “这才是我充满自信,要人不爱也难的‘蛮子’。”端木恺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深情的一吻。“飞霜?”“嗯?”“从双亲身上,我不但看到、也承受了互相猜疑的苦果,所以我想与你相约一事。”

  “什么?”

  “就是你以前在我为自己被曹仁俘掳一事,深感丢脸时,所劝过我的一席话;你说拥有再战的机会,从来要比任何虚无飘渺的面子来得更加重要。”

  “是,我是说过这句话。”

  “那我们今夜就来相约,永远不要让所谓的骄傲、尊严横梗在你我之间,对于彼此,我们要永远坦诚相对,绝不自以为是的互相隐瞒,可好?”这……她已经全犯了呀。可是眼前又绝不适于说明,只好先硬着头皮来说:“好。”接着转移话题道:“起来吧,寒衣,我扶你回床上去。”

  不料端木恺却突然一跃而起,并将妻子一并拉进臂弯里道:“酒只用在菜里,你还真以为我醉了?至少这回我可把你唱的‘少司命’,听得清清楚楚。”

  “哦?那你现在可吟得出来?”

  “考我?”端木恺笑道:“屈原是我最喜欢的诗人之一,他的楚辞我篇篇能背,你今晚可问不倒我,听着:‘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予兮目成。人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你若不熟悉的话,又怎会摘其中一句为双剑命名?”“好哇。原来你并非凑巧唱到‘少司命’,现在也是故意骗我吟唱的。”

  “早在得知那对剑名为‘回风’和‘载云’时,我便猜到是出自于屈原的‘少司命’了,只是一直找不到适当的时机唱给你听,而你吟唱起来,果然亦如我所料的豪迈许多,似乎更符合辞意呢。”

  在透过帐幕射入,愈发显得幽暗沉静的烛光中,飞霜问丈夫道:“今日的十二道菜,你最喜欢哪一道?我下回好再做,是大龙虾拼盘、善酿醉元蹄、香雪炖竹鸡,还是加饭熏鳟鱼?或竹叶青醉红鲟及——”端木恺已吻到她的颊边来。“我最想要吃的一道佳肴,是你。”

  娇羞不已的飞霜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已经陷入端木恺所撩起的激情漩涡当中。

  很快的,室内便只余从帐中不时传出的甜蜜欢爱声浪,久久不息。

  欢乐的日子似乎总过得特别快,飞霜觉得和丈夫在雪夜里重逢,仿佛才是昨天的事,而大地已然回春,蝴蝶厅前水池四周的花木,皆已纷纷抽出新芽。

  因为负有剿除山贼,不让他们趁吴军仍与残余的曹兵对峙的机会坐大的责任,所以端木恺一直都留在山阴,非但与爱妻之间的感情有增无减、如胶似漆,和父母的关系亦大为增进,现在见到他的人,已经都有些想不起来他过去愤世嫉俗的模样。

  而端木祥夫妇,自然把他的转变,都归功于媳妇,因而宠她宠得不得了,举凡吃的、用的、穿的、戴的,窦锦文一定先为飞霜备下一份,再看看自己有无需要;所以尽管飞霜近日已想尽办法推辞,说她的衣裳已经多到恐怕十年都穿不完了,锦文今日仍差蒋氏过来,要她到一心园去挑选丝绢,好置夏装。

  等她终于大半都转而为夫婿挑选完毕,回到她和丈夫的居所时,却不见端木恺在蝴蝶厅里,更奇怪的是,遍寻西馆,亦到处均不见他的身影。

  莫非他又出门去了?飞霜正想找门房来问,已看到一名家仆捧着数样小点,往东馆走去。

  “阿满,你要到何处?”除了仆役之外,东馆已久无人居。

  “回少夫人的话,这是要送到东馆四方厅去给少爷和客人用的点心。”

  他好像有点答非所问,神色也略现仓皇,为什么?飞霜微微皱起眉头来,却不想再追问他,索性将餐盘端过来说:“你去忙其他的事,点心我送过去就好。”

  “但是,少夫人——”

  “怎么?你还有什么事?”平时飞霜待下人极好,亦颇为亲切,但今日阿满的样子实在太过奇怪,才会惹得她有些不耐烦起来。

  “没,”本来想把餐盘再抢回去的手垂下去了。“没什么,只不过点心是少爷吩咐小的送过去的,待会儿他见到连这么点小事,也偏劳少夫人,不怪罪下来才梑0梑0”“你已经说是小事了,不是吗?我代劳一下,又有何妨,更何况我也想见见少爷的朋友。”说完便不顾阿满愈发紧张,也让她备感狐疑的神色,径往复廊的另一头行去。

  咦?大白天的,四方厅的厅门为何会半掩着?看来这位客人的身分非比寻常,难道是前方战事再度吃紧,所以吴侯差人来要端木恺前去支援?万一真是如此,那她定然要争取随行,绝无独留在此的道理,毕竟她与端木恺是做过生死均要与共之协议的夫妻,约定从此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想尽办法厮守在一起,所以——飞霜正想要叩门,让里头的人知道她已经来了时,突然因听见自窗下传出来的话语,而让已快伸至门前的手陡然僵在空中。

  “桩儿本来就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是端木恺情真意切的保证。

  他的孩子?他哪来的孩子?

  “端木,那我就把他托给你了,十天以后,我会亲自带桩见到府上来,顶多半年,最快三个月,我一定会来带他回去,绝不给你添庥烦。”

  “楚楚,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孩子是我们一起照顾大的,现在你有事,我这个为人父者,自然应该负起责任,你尽管安心办你的事去,多久都没关系。”

  “但你夫人那里——”

  “她反叛我在先,还有什么资格干涉我的任何事。”是这句话让飞霜手中的餐盘落了地。

  “谁在外头?”端木恺大声喝问。

  本能想退开的飞霜,忆起他刚才无情的言辞,不禁既疑惑且愤怒帅挺身入内应道:“是我。”

  今早出门去时,分明还与她痴缠着,要她再在书房中多陪他一会儿的端木恺,此刻面对她,竟是冷若冰霜,双眸含恨,为什么?“少夫人,一年多未见,你愈发明艳照人,委实——”“她很快就会失去这个头衔,你可以直唤她的名字。”端木恺却打断应楚楚的话声道。

  他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令她既惊且怒,飞霜即刻问道:“这算什么?先发制人吗?我还没跟你算你一直谎称自己没有孩子的帐,你倒先对我发起脾气来。”

  “飞霜,你误会了,桩见其实是——”应楚楚慌忙想要解释,端木恺却已走过去将坐在小几另一头的她给扶起来。

  “这里已经没有你需要操心的事,反正你信也带到了,孩子的事也跟我讲了,楚楚,你就先回去吧,我另外有事要跟飞霜好好的谈一谈。”

  他几近咬牙切齿的说话方式,让飞霜更似坠入五里雾中,实在不晓得他在跟自己呕什么气。

  可是楚楚却好像想到了。“信。”她冲着端木恺大叫:“那一封信。端木,先前我拿给你的那封信,究竟是谁写的,里头又写了些什么?”“楚楚,我说你可以走了,留桩儿一个人在家,恐怕不太好吧。”

  熟知他脾气的应楚楚一来知道此刻争辩无用,二来也实在有不放心儿子一人在家的理由,便只能留下一句:“端木,凡事三思。”接着便心怀忐忑及无可奈何的先行离去。

  “你的旧情人走了,现在你可以说说为何要一再对我撒谎的原因了吧。”

  “我最后再说一遍,”端木恺面色与口气俱如冰的说:“楚楚与我之间光明磊落,没有任何不可告人之处,你不要胡说八道,徒然坏了他人清誉。”

  “她若真如你所说的那么冰清玉洁,又何需为了找男人找到我家里头——”妒火中烧的飞霜已经快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与舌头。

  “住口。”端木恺亦忍不住大声喝道:“我叫你住口,你根本没有任何资格、任何立场侮蔑楚楚。”

  “端木恺,就算你想重拾旧情,与应楚楚再续前缘,也只需明说就好,何必对我乱发脾气,任意找碴?我并非那种会死缠着不要我的人不放的女人,这一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才是。”

  飞霜实在是被他的态度搞得莫名其妙,才会反唇相讥,却不知那样一来,正好触动了端木恺的隐痛,令他更加火冒三丈。

  “哼,终于说出你的真心意来了,迫不及待想回到旧情人身边去的人,我看是你吧。”

  “你休要血口喷人,我有什么旧情人?你又有什——”“镇潭将军,夏侯猛。”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飞霜霎时惨白了一张脸。

  “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这一生,最痛恨的,便是‘背叛’两字?”“有,但是——”虽然不知道他从哪里打探到自己与夏侯猛有关系,又得到了什么样的错误讯息,飞霜明白眼前的当务之急,都是得先跟他解释清楚,无奈怒火攻心的端木恺,根本连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她。

  “我们其实老早以前就见过面,对不对?三年前在元菟郡的官道上,你曾推我下马,只因为我赞你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漂亮?”“是的,但当时你双眼瘀青红肿,加上天色不明,我根本没看到你那一双颜色奇特的眼睛,知道你就是窦伟长,还是后来潭哥他——”“潭哥?好亲热的称呼。”端木恺扭曲着一张俊脸讥剌道。

  “事情并非你所想像的那样,我与夏侯猛其实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是吧?若非桑迎桐横刀夺爱,你这个童养媳应该早就成为镇潭将军的夫人了。”

  “义父、义母待我如同己出,我才不是什么童养媳。”飞霜反口叫道。

  “是,”想不到他一口应道,马上更进一步的逼问:“我差点忘了你其实是夏侯家的千金大小姐,说什么族破被俘,什么江湖卖唱,全部都是骗人的。为了护卫你而送掉一命的房宽,也根本不是你的义父,而是你叔父夏侯渊家的都尉,是不是?”“是,可是——”“你要不要告诉我,当时你所从事的,是什么工作?”“我相信向你告密之人,一定已经告诉过你,你又何必对我苦苦相逼?”“果然不是寻常女子,事到如今,还能反击。”端木恺冷笑道。

  “寒衣,事情的发展真的不像你所以为的那样,可不可以请你先听我说——”“这三个多月,不,应该说从去年八月底开始,你便有数不清的机会,足以跟我将真相说个清楚十遍、百遍,结果你为什么都没说?”“我想过,真的。”飞霜嘶声应道:“从你冒险到乌林去将我带回赤壁开始,我便无时无刻不叨念着这件事,尤其是在这三个多月当中,我日复一日的告诉自己,应该要将所有的过往说予你听,却又日复一日的拖下去,只因为——”“只因为你忠心的主子,始终是曹贼,你倾心的对象,始终是夏侯猛,而你一心想要回去的地方,更始终是北方。”

  “不。”飞霜拚命摇头否认:“不。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这样。”

  “你能否认自己是曹营的细作?能否认去年八月在曹仁帐中,是备受礼遇的女参谋?能否认原本早将我们的婚约拋到九霄云外?能否认所谓阴错阳差的相救,根本是别具用心,想随我回江东刺探敌情的行为?能否认战前劝我投降,绝非出于担心我战败身亡,而分明才是你主要的目的?又能否认后来你并非被曹军捉回去,而是自动回去找夏侯猛的?”他句句皆中她无法驳斥的要害,教她如何光凭三言两语说个分明?“如何?雪飞霜,”他却仍不放过她道:“告诉我,你能否认其中任何一项吗?”“不能。”逼不得已,她也只有坦承:“不能,我的确无法否认其中任何一项,但寒衣——”“寒衣、伟长、端木恺、扬威中郎将、破贼将军,”他的笑容惨淡而苦涩。

  “你唤过我许许多多名字,你熟悉我的家世、背景、经历、能力与所有的弱点,而我甚至不晓得‘雪飞霜’是否为你的真名。”

  “换句话说,就是连我对你的感情都不肯相信了。”她的一颗心不断的往下沉去,所有的“早知道”都已经派不上用场,飞霜一向就不是一个光会懊悔过去,而忽略努力将来的人,即便是在面对似乎已哀莫大于心死的丈夫的此刻,她犹不肯轻言放弃、不愿相信事情真的已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但端木恺接下去的话,却彻底粉碎了她所有的期盼和最后的一线希望。

  “我早该死心,除了楚楚,世上所有的女人,哪一个不是为了背叛男人而生的?可怜我端木寒衣,自忖孤傲一世,最后竟然还是栽在一个女人手里,而且还是输给了我自己爱上的曹营细作。”

  “寒衣,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让我把事情原委解释给你听?你又凭什么就这样论断我所有的罪?”“是你自己放弃了大把可以向我坦白的时间及机会,至于证据……”他从襟内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你自己拿去看吧。”

  顾不得看他去在几上的那个封套,飞霜追着已转身往外走的丈夫问道:“你要上哪里去?”他的声音冷冽如冰,甚至连头都没转过来。“这段建立在欺骗基础上的婚姻,应该已经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只愿吴侯能饶恕我终究下不了手处决一个敌营派来的奸细,你走吧,回北方去,同夏侯猛身边去,输给那样的对手,我与森迎柏一样无话可说。”

  “寒衣,寒衣。”她伸手想要拉住他,但他一闪身,却已夺门而出,独留下呆若木鸡的飞霜,兀自伫立在四方厅的前厅中。

  究竟是谁把她的事揭露出来,害得他们夫妻反目?那个人,必定相当熟悉端木恺的身世背景……。

  应楚楚。对,在离开之前,她不是也说过信是她交给端木恺的?想不到横刀夺爱之心,竟殷切至此。

  不过要她就此让步,可也不是件简单的事;飞霜的心中立时再度燃起熊熊的斗志;不,我绝不认输,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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