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清静幽雅的厅内突兀地响起。
前一刻,她的心魂被他狂烈的吻,扯入情爱发狂的漩涡中,隐藏在心底的思念被勾引出,飘飘然地跟随他铺出的步道,一起旋转飞舞……
但这一刻,她抓回飘到太阳系以外的空间去散步的理智,睁开眼,见他的嘴还贴在她唇上,她毫不迟疑,伸出手,往他俊脸上掴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下去,立即见效,他的嘴和她的唇,立刻分开。
「阿煌,你……你在做什么?」
羞窘地别过脸,虽然他的吻令她飘飘然地重温了旧梦,但她可没忘记,他已经是有未婚妻的人了,而且她还是替他未婚妻来送便当的,人家可没有拜托她和她未婚夫热吻。
沉浸在缠绵热吻中,突然莫名其妙遭受一巴掌,乌宇煌先是一愣,看到她羞窘又不知所措的模样,又忍俊不禁地笑出声。
「你笑什么?」
他耸耸肩,继而把手搭在她肩上。「妳看,庭院里的这一切,可都是为妳量身打造的。」
「为我!?」
「那一些,没让妳联想到什么吗?」
视线直直地望着窗外,她心一惊。那些「偷」来的东西,还真的都和她有关连,包括当年他采了马拉巴栗的花,告诉她「你这辈子唯一的新娘子就是我」,还有她想吃草莓,他偷采给她,她想画水莲、画养鸭人家……
心头漾上感动之余,她的理智又归位。他干嘛吃饱撑着对她好?还是说他真的无聊到发慌,闲着也是闲着,才会来弄了这些?要不,他不去和他的未婚妻谈情说爱,弄这些来巴结她做啥?
难道,他回来看到她之后,觉得她比梁若岚漂亮一千倍,后悔了?
「结子,妳还不懂吗?」
「懂什么?」
「我做的这些,全都是为了妳。」他定睛地望着她,低嘎的嗓音,富含浓浓的情愫。
抓一把他黑眸里溢出的深情,丢进自己十年来在心底为他筑起思念的心湖里,一瞬间,他的深情酦酵成浪漫的泡泡,一个、二个、三个……几百、几千、几万个……
「阿煌,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她很感动,更心动。只是,即使有上万个浪漫的泡泡在她心中飘浮,她仍是无法把他是别人未婚夫的角色忘掉。
「我当然知道,也非常清楚。」他两手轻握她的肩头,和她面对面。「我可以为我的未婚妻做任何事。」
闻言,微笑的弯月嘴角垮下来,她臭着一张脸对他。
「你的未婚妻扭伤脚,现在在你家!」
悻悻然地拨开他的手,她负气想走,却让他一把拉回。
「显然妳和我的认知不同,我认定的未婚妻,现在就在我怀里。」咧了一抹充满男性魅力的笑容,他把她紧锁在怀中。
她抬眼看他。为什么不管从任何角度看他,他都帅得令人目眩神迷?重点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甜进她心坎里。
「好啊!如果我是你的未婚妻,那请问,扭伤脚、现在人在你家的那个女的是谁?」她两手大方的圈住他的脖子。敢拿她寻开心,她就让他脱不了身。
「梁若岚。」
「我当然知道她是梁若岚,我是问,她是你的……」
「表妹。」他毫不迟疑地回答她的问题。
怔愣了一秒,她眨眨茫然的双眼,再问他一次:「你……你刚刚说什么?」
「梁若岚是我的表妹,妳早就见过她了,不是吗?」咧嘴一笑,他笑她变迷糊了。
「我……我当然见过她,你这不是废话吗?」脱离他的怀抱,她斜瞪着他。「可她说她是你的未婚妻,你自己也说过……」
「是她先捣蛋,我只好附和一下。」
「你到底在说什么?」
念倍燕突然间觉得自己变笨了,她明明听到他说的话,但她的大脑似乎长脚不知跑哪儿躲去了,一时间,竟听不懂他说的话。
「结子,妳不记得小岚了?她小妳一岁,妳读国小六年级的时候,她来过我家一次。」
「小岚?就是你那个爱哭的表妹,流着两管鼻涕,还硬要跟我们去偷挖蕃薯的那个……」念倍燕陡地想起,印象中似乎真有这个人。
「没错,她就是梁若岚,妳到现在才想起来?」
「我只知道她叫小岚,哪知道她姓什么!而且她现在又不爱哭,也不流鼻涕了……」哇咧咧地嚷着,她忽地想到,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乌宇煌,你很坏耶!你干嘛骗我?」
「我没有骗妳,是妳自己太迟钝。」
「我太迟钝……」
被他一激,她气得上前掐他的脖子,他吐出舌头,摆出一副垂死样。
「妳把我掐死了,这辈子,妳就没办法嫁人了。」
察觉自己真的把他掐得很紧,怕掐死他,她忙不迭地松手。「我又不是非嫁给你不可。」
「可是,我非妳不娶。」从背后抱住她,低嘎的嗓音溢满浓浓的情愫。「结子,我找妳,找了十年。」
低沉富含磁性的嗓音灌入她耳膜,掀起心湖一阵波动。她找到她的希望了?这是真的吗?不会是她在作梦吧?
窗外的阳光射入屋内,光线停驻在她的手上,摊开手心,光线投影在她手掌上,就像是掌握了希望──
凝视着手上的那片光芒,久久不语,突然间,一滴水滴滴落,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结子……」
「阿煌……」转身,她紧紧抱着他,情绪失控地哭了起来。「我找到你了,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阿煌,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轻轻拍着她的背,他把她当宝贝似地搂在怀中。「别哭,我回来了。」
脸埋在他的胸膛,真实地感受到他存在的温度,这不是梦,他没有别的未婚妻,他是回来找她的……她哭得肩头颤动,为找回希望,喜极而泣。
半晌后,她肩头的起伏动作平稳了下来。
吸了吸鼻,仰首看他,她怒地捶打他的胸膛。「死阿煌!臭阿煌!敢骗我!」
「如果我不整整妳,我还能叫作乌宇煌吗?」
「你还说、你还说!」她抡拳用力捶着他结实的胸膛。
「我要说,我当然要说──」两手圈住她的身子,任由她泄愤地捶打,他嘴角微扬,低嘎的嗓音再度逸出藏在心底十年的真心话。「结子,我爱妳,妳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新娘子。」
闻言,抡拳的双手从他胸膛滑落的同时,她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泛流。
「结子,妳变了。」低首,他在她耳边轻声道:「变得很爱哭!」
「还不都是你害的!」重捶了他一下,她笑斥。
「是,都是我的错。」她所有指责、所有怒气,他全都承受。以前如此;现在亦是;未来永不变。
裹着情愫的黑眸,发出两道热力光芒,投射在她布满泪痕的脸上。
伸手拭去跳跃在她脸上的泪滴,俯首,他吻住她的唇,让所有的泪水和以往的思念,全融化在缠绵的热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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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就见过阿牛,阿牛也告诉你我回来了,对不?」
和他并肩坐在院子里的双人吊椅上,她抱着一包薯片,一片接着一片吃,偶尔心情好,会赏赐一片给他。
「没错,我是在美国遇到阿牛,他也告诉我妳回来的事,他还形容妳,像个男人婆一样。」
「我……好啊!这个阿牛,如果不是我,他可以把到曲小凝吗?说我像男人婆,等他回来,我就……」忽地想到什么似的,愤怒的目光转成疑惑,飘到身旁的俊哥哥身上。「这么说,你头一天回来,骑着脚踏车载鸡蛋,那时候,你早就已经知道我是结子了?」那时他明明装着不认识她。
咧出一口白牙。「阿牛都认得出妳来了,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妳!?」
「原来你……厚!过分!」
他早就认出她来,还装不认识,把她耍得团团转,真是令人生气!
不过话说回来,他一下子就认得出她来,这一点,她心底还是有些许喜悦的,至少代表他真的没把她给忘了。
拨开一个金莎巧克力,递入她嘴里,他陪着笑道:「妳说过,不会计较这些事了。」
她含了一半,嘟着嘴,把另外一半巧克力球凑至他嘴前,他笑着咬掉她送上来的另外一半巧克力。
「那是我心胸宽大。」把巧克力的甜味收进肚里,她为自己的「宽宏大量」下了结语。
「真的?」他的视线游移至她的胸前。
瞥见他视线落脚处,她羞红了脸,用手推开他的脸,低着头,羞怯怯地看着一旁开着鲜红花朵的重瓣孤挺。
「对了,当年你为什么没留只字片语,说走就走,活像逃难似的?」她可以不计较他回小镇来整她的事,但她可不能不和他算相思十年的这笔帐。
「这个就要说到我爸身上去了。」手搭着她的肩,遥望远处。「我爸的脾气不好,这妳也知道,可是妳知道我妈当年是怎么被我爸赶走的吗?」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你没告诉我……啊!该不会因为那个诅咒……」
「妳是指那个什么女人住进我家,会有苦恋下场的千年诅咒?」
念倍燕惊讶地瞪大了眼。「你也知道这件事?」
「是阿牛告诉我的。」
「喔,原来如此。阿牛不愧是你的好兄弟耶!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告诉你,那他有没有告诉你阿猴伯家的老母狗,又生了一堆小狗?」
「没有,不过妳说了,我现在知道了。」
她捶了他一下。「别说阿牛了,说你妈的事。」
「我妈离开,和那个千年诅咒无关,纯粹只是因为我爸脾气太坏,又太大男人,连喂鸡吃饲料,都硬性规定要先喂公鸡吃,我妈一个人又要忙田里,又要忙家里,哪管得了公鸡先吃,还是母鸡先吃……」
他苦笑着,又道:「有一天放学后,我去田里帮忙,回到家,就听见他们在吵架,因为我爸注意很多次,每回都让他看见母鸡先吃饲料,那晚他再也忍不住,和我妈吵了一架后,便脱口叫我妈走。」
闻言,念倍燕额上冒出三条黑线。「你爸还真是……嘿嘿……不予置评!」
要不是念在阿火叔是生下天下第一美形男乌宇煌的亲生父亲,她早就开口骂一长串了。
「我妈真的被气走了,她投奔到住在澳洲的妹妹家去。我外公死前,留了一笔财产给她们两姊妹,我阿姨嫁了一个澳洲人,当年我妈那份财产借给他们买了一大片土地盖农场,赚了大钱,我妈拿回那笔钱,索性就在我阿姨家附近,买下一栋豪宅,宣示她不回来的决心,还托人告诉我爸,她要接我到澳洲去念书。」
「哇!你妈好样的。」
「我爸是被吓到了,他还以为我妈出去个十天半个月,就会自己乖乖回家,万万没想到我妈会有这种惊人之举。」他拉她的手,放在掌心中,续道:「后来我阿姨和姨丈居中调解,我妈态度放软,但坚持不回台湾,如果我爸要和她继续当夫妻,就全家移民到澳洲。」
「我爸爱面子,他一直没提这件事,但却早已经暗中办理全家移民的事。那天要到机场,他还骗我和奶奶,说是要去台北看一个亲戚,结果是到机场,搭上飞机,我就糊里糊涂到澳洲去了。」
听完,她怔愣了两秒,旋即大笑出声。
「我只能说,你爸真是死爱面子,还兼爆笑耶!而且你好像是被拐去的。」
「差不多是。」他一脸无奈。
「就算你被拐去,到了那里,你也该告诉我一声。」她埋怨地看了他一眼。
「刚到澳洲那阵子,为了我要继续读书的事,全家忙翻了,好不容易习惯异乡生活,稍稍稳定后,我给妳写了一封信,结果不久后,信退了回来,因为我把地址写错边了!」
「猪头啊你!」
「我还打了几通电话,可是妳也知道,烈家的电话都是妳大娘接的,只要是『闲人』打的,她一律不多说,马上挂电话。」
点头,她了解。当年她母亲介入大娘和父亲的婚姻中,让大娘心头很没有安全感,好几年的时间,大娘都守着电话,彷佛那样,她才是当家的主母,当然,闲着没事打电话找家里小孩的,一律被她挂掉,连找大哥的电话,她也挂。
「等我想到可以找阿牛托他告诉妳时,他也被他母亲带到美国了。」他苦笑着,「后来,我遇到一个同样也是住在小镇、到澳洲留学的人,她告诉我,妳逃家,还差点把烈家烧光了。」
接收到他投射来的目光,她干笑着,「人总是有年少轻狂、不懂事的时候嘛!」
「妳现在懂事了?」
「当然。」她弯扬的嘴角,衔着一抹调侃的笑容,「至少我不会像以前一样,还去偷抓别人家的鸭子、偷搬别人家的花。」
「我还不是为了妳!」他用食指重重的点了一下她的鼻子。「其实是我等不及和妳重温旧梦,才会心急的想赶快整理这片土地。过两天会有专业的庭园设计师来帮忙规划庭园,妳有什么意见,可以和她沟通。」
仰望了他好半晌,她的眉头慢慢地蹙起。
「阿煌,你似乎把这里当成你家了,虽然那个日本人死了,他的家人全回日本,但那不表示他们不会回来。你要规划这里,万一他们回来把土地收回,那你的钱不是白花了?」
看吧!她很能为阿煌着想,他如果娶她当妻子,这才是明智之举。
指腹贴上她眉间为他填上的担忧,他露齿笑道:「听好了,我可是一家年收入净赚近三十亿的金控集团总裁,不会乱花一毛冤枉钱的。」
闻言,她傻住。
「可以……请你再说一遍吗?」
「妳没听错,就是那样。」他轻拍着她的头。「不过,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妳也算有功劳。」
她呆致致地用食指指着自己。「我?」
她什么时候有让人一家年收入净赚近三十亿的能力,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这十年来,我一直在找妳,从来没想到妳会改名字。」他站起身,轻推着吊椅。「我托了台湾好几家征信社,找了好几年找不到妳,等我在澳洲成立的第一家金控公司稳定后,我想,妳也许会到日本,去妳母亲的故乡或者在东京落脚,于是,我便到日本去住了几年,一方面找妳,一方面在日本成立子公司。」
听到他这十年来一直有在找她,一股暖流顿时充满心间。而且,他为了找她,还跑到日本去……
「也就是因为到日本,我才遇到这间房子的继承人,他知道我也是小镇的人,托我处理这间房子,我想了想,妳再怎么流浪,最终一定会回到小镇来,所以我买下了它。以前这间日式屋子总让我们觉得裹上一层神秘,妳说过,很想进来看看屋子内部到底是什么样子……」
感动的情愫在心间涌动,他为了她,做了好多。
「以前我们还说,这屋子里一定有地下室,说不定藏了一地的黄金,所以那个日本人,不喜欢让人家到他家里。」想起以前的臆测,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每个人的个性不同,他只是不好客,喜欢安静罢了。」
点点头,她突然想到。「你把一些东西寄回来,是打算回来住了吧?为什么又去美国,还凑巧的遇到阿牛?」
害她前阵子等了他好几天,还足不出户咧!
旋身,他落坐她身边。「我的火煌金控集团在美国也有分公司,因为有一桩合并案要处理,所以我回台湾之前,先去了一趟美国,在一个台湾人举办的派对中,遇到了阿牛,还看到了他美丽的女朋友。」
「就是曲小凝嘛!」她斜睨了他一眼。「你说,是曲小凝漂亮,还是我比较漂亮?」
他认真地审视她的脸,语重心长地下了结论。「在阿牛眼里,当然是曲小凝漂亮,但是在我眼里,没有一个女人的美,比得上妳。」
「你说的是废话嘛!」饶是如此,她还是笑得一脸心花怒放样。
他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好了,该告诉妳的,我全说了,换妳说给我听。」
「说什么?」
「说妳这十年来,躲到哪里去了?」
「我……」眼神闪烁,她低下头。「哪有什么好说的!」
相较于他这十年来创下的辉煌的成绩,她的十年日子过得更显荒唐。她当过太妹、做过大姊头,每日不务正业……
自卑的情绪,在她心间悄悄地滋长。如果他知道她这十年是混过来的,他对她的十年思念之情,会不会在瞬间幻灭?
惶恐的情绪把自卑紧紧裹住,顷刻,在她心中结成了一团纠结难解的毛线球,突然间,她好怕今日的一切,会在眨眼间变成幻影。
「说,妳躲哪里去了?」
「我……我都住我的牧师干爹那里,没什么特别好说的。」跳过一大段的故事,不想在这令她慌措不安的话题上打转,她咧咧嚷着:「肚子好饿喔!若岚到底煮好晚餐了没?」
起身,她跑了起来,朝屋子的方向前进,连不小心踩到了一棵草莓,都浑然不知。
跟在后头的乌宇煌笑着摇摇头,弯下身,把被踩扁的草莓救回。
这可是她爱吃的草莓,少了一棵,她就会少吃好几个草莓,依她大剌剌的个性,恐怕其他四棵草莓日后也会遭殃,他得小心翼翼地把它们顾好才行。
她可是他找了十年,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初恋情人,他一定会比照顾草莓多十倍的关心来照顾她。
他说过,这辈子,他唯一的新娘子就是她,那不是年少轻狂的自大话语,那句话,刻在他心头十年,十年来,未曾抹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