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昊旸盯着她,深吸口气,「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想回去吗?」
她当然想回去啊!
邹琤抬眼,苦笑道:「想回去不代表回得去。」
「谁说不行!既然你曾回到过去,就一定会发生第二次的奇迹。」他冷冷的看着她,没有人能够打击他的信心。
「你喜欢她?」她望着他一会儿,忍不住想问出明确的答案。
「我爱她。」
坚定直率、毫不隐瞒的回答,教邹琤又是一震。
「我能看看手札吗?」她突然问道。
「如果你想由手札上探些蛛丝马迹,我可以告诉你很少。」他淡漠的说。
「不,我只是想看看他的东西。」邹琤摇头,她只是想要睹物思人,一解分离的痛苦愁思罢了。
范昊旸静静的看着她,似乎明白她的想法,点了点头,「想看,跟我来吧。」
邹琤跟着他走出房间,走廊上一名妇人及一个娇小的女人,一见到她立即露出欣喜的笑容。
「小姐,你终于醒了……」两人异口同声的唤她。
邹琤尴尬的扯扯嘴角,微微点头急忙越过两人,跟着范昊旸走进长廊尽头的一间宽广的房间。
当她走进房间,站在小客厅时,入眼即是一幅人物工笔画,而落款处写着「文晴安」的三个楷书字,更震得邹琤哑然。
画中一对男女深情相偎,神韵气质与她和范昊旸极为神似,一眼就能看出画中的男女就是他们。
明明没有了心痛的毛病,但她这具健康的身躯,却出现了心绞的新毛病。
「这幅画她画的?」邹琤望着那幅画问。
「是。」范昊旸站在画前,望着画的眸光温柔而抑郁阴暗。
「她真的回去了……」邹琤喃喃。
那个未曾谋面,却熟悉得好似姊妹的女孩,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画下这幅画的?
邹琤移眸看向范昊旸,脑中回想当初她撞到双龙白玉镜时,有人说过她和一幅古画上的人一般样。
「当初你是听说我和这画上的人很像,所以想见我?」
「不!是手札上提了妳的名字。」范昊旸低沉的声音不具感情。
「他记着我的名字?」邹琤一怔,唇畔的笑容既甜又苦。
「双龙堡堡主曾留下几卷手札,其中一卷写起妻子历经的事情,里面提到你和文晴安的名字,只是没有人相信由未来回到过去的故事。」
邹琤心恍神荡,久久回不了神。
「而且,在其中又看到我自己的名字。」范昊旸继续道。
邹琤半晌才笑。「是她的原因吧?」那个真正的文晴安。
「是她。」范昊旸的声音倏地低了几个音阶,流露出恋爱中男子的喑哑。
「有办法再见她吗?」她走近画,细看画中自己的形貌与眼前英俊男子相偎的恩爱画面。
「不知道。」范昊旸停了一会儿,才接续道:「但我会尽一切力量,让她回到我的身边。」
「即使她不一定是借我的身子?」
「我爱她的人,不是她的形貌、身材。」他撇唇,严厉的俊颜线条变得柔和。
邹琤因他的话而怔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手札在这里。」在她发怔之际,范昊旸取来手札交给她。
邹琤看着手札封面用优雅、有力的行书体写上「双龙堡手札」几个大字,睹物思人的情绪涌上心头,眼眶不禁热了起来。
她轻抚着年代久远的字迹,心阵阵刺痛,谁能料到之前才相拥的两人,如今却相隔几百年的时间鸿沟,只能遥远想望彼此。
邹琤翻开夹着书签的那一页,看着双龙堡堡主之妻历经时空之旅的记载,她的心怦怦直跳。
「他没有写明白他所娶的妻子,是真的文晴安,还是你……」
「是我。」邹琤抬头抿唇微笑,初见谢允珩的震撼与代嫁新娘的心情,她记忆犹新。
「他娶了妳?」
「是的。」想起那阵子的经历,酸甜苦辣,永远无法忘怀。
范昊旸盯着她手上的手札须臾,露出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长久来的疑惑终于有了解答,他娶了你,记载上的妻子一定是指你。」
「你觉得这个手札表示我们的灵魂会再度交换?」邹琤忖度他的想法。
「会,因为张天师的后代就要回国,他一定有办法帮我们。」张灵河是他目前唯一能依靠的希望。
邹琤眨眨眼,摇头笑道:「你们男人的想法都是一样,允珩也在找奇人异士,准备破除文家夫妇的符咒……」
「我知道,他有提到张天师的后代张灵澈到双龙堡的事。」
「结果呢?成功了吗?」邹琤闻言心吊得老高,紧张的问。
「没写。他似乎是以看人担忧为乐的家伙。」范昊旸忍不住冷嗤道。
「才不是,允珩只是不想让写太多惊世骇俗的事,让后人看到引起风波,只能点到为止,他人顶多当是无稽之谈,不会深究。」她瞪着他,为爱人辩解。
范昊旸没有反驳,只是轻哼一声,不予置评。
「不过……你找的那个人虽说是张天师的后代,但……他还是个道士或有学过茅山道术吗?」邹琤皱了皱眉,提出心中最深的疑惑。
这个时代,不见得会克绍箕裘,尤其是这种行业。
「不知道。」范昊旸面无表情的回道。
这下,邹琤原本就不安的心更加飘浮不定,一点微渺的希望,能够支撑得了逐渐巨大的绝望吗?
☆ ☆ ☆
文晴安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的景色,眼泪不自觉地又滑落。
在剧痛昏厥后,她醒来后才发现又回到自己的世界,而且已成人妇。
每当她的「丈夫」看着自己时,她能感受他眼中的伤痛与无法接受,因为她的心痛不比他浅,不比他少。
她抹了抹泪,起身走到窗边,已是大雪纷飞的季节,那温暖的气候好似梦幻,她真的害怕自己前些日子的幸福都只是幻想,而非真实。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就愈加紊乱,总在现实与想念的虚幻中度过,恐惧自己会因为思念范昊旸而成狂。
下人们对她个性突然改变而不解,每个人都对她投以怪异的眼光,而她原来的未婚夫,现在的「丈夫」,除非必要,很少出现在她面前。她明白他的想法,如何能够面对自己的妻子变成他人的打击呢?
泪涟涟过了好几日,直到一日醒来,她开始醮墨绘画。
当日在范昊旸房中看到的那一幅画,该是这个时候画的吧!
她将所有的思念尽付笔墨中,细细勾勒爱人的容貌形体,想着他们在一起时的爱恋时光,思着相依偎时的甜蜜热情。她与他在画纸上再度相遇,再度相偎……
泪水随着范昊旸的容貌出现而泛滥,当一颗泪珠滑落画纸晕开画上的墨迹时,她才搁下画笔,转身离开画作,以平抚自己激动的情绪。
当心情平静下来后,画作也已风干,她将画小心的卷起,等着有机会嘱人拿去裱褙。
门上的轻叩转移了她的注意,她轻声应着,不一会儿,房门被推开,是一名在「她」身边伺候的丫头端着托盘进来。
「少夫人,你忘了要喝药了。」萍儿瞅一眼双眼红肿的少夫人,实在不明白怎么昏倒后回神,少夫人就个性丕变,温柔娴静得让人好不习惯。
「谢谢你。」文晴安轻柔的点头,自从回到自己的身子里,虽然还是虚弱,但身子却明显好了许多,至少现在她不会动不动就觉得喘不过气,也不会再心绞痛得难忍。
是邹琤锻炼了自己的身体吧?文晴安心里叹想。
文晴安喝着苦涩的药汁,身边的丫头几度想开口,却又欲言又止。
望着丫头,文晴安放下药盅。「萍儿,你想说什么吗?」
萍儿挣扎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开口,「少夫人,请不要怪萍儿多嘴,但是……你和少爷……是不是吵架了?」
「我和少爷?」文晴安楞了楞,才恍然明白她口中的少爷指的是谢允珩。「你多心了,我没有和少爷起争执。」
「没有?那为什么少爷像变了个人,也很少到这里来。」以前少爷和少夫人感情很好,恩爱得让她见了都要脸红。
文晴安垂下眼,轻声呢喃道:「让他想见的人不在了,自然少来了。」
即使到几百年后去了一趟,但除了范昊旸外,她还是不习惯和别的男人独处一室,谢允珩不来反倒让她松口气。更何况,就算见了又能如何?不过是相对无言。
萍儿听了她的回答一脸迷茫。什么人不在了?
叩叩,门上的轻敲打断房中两人的对话,萍儿转头一看,未合上的门外,不正是刚才提到的人,她连忙笑着迎上前。「少爷,你来了。」
「你先下去,我有事和少夫人说。」谢允珩俊雅的脸上泛着近日不曾见过的光彩。
「是。」萍儿福了福身,收拾起文晴安喝完的药盅退了出去,还细心的为两人合上房门。
「谢公子。」文晴安由椅上起身,有些局促的福身。
「文姑娘,人已经找到了。」谢允珩没有客套的回礼,直截了当的说。
文晴安身子一怔,抬头看他,不可置信地颤抖道:「你说的人……是……」
「冀州张天师之后张灵澈,他已经同意即日起程前来,我要确定你的决定仍是不变?」谢允珩不安的看着她,问这句话时,他的心几乎是悬在半空。
「不变,从我不见父母的那天起,我就决定了。」文晴安坚定的点头道。
她的回答安了谢允珩的心,他长吁口气,恢复优雅的笑容。
「我对爹娘的行为向你抱歉,他们……只是为了我才会拆散你和她。」
谢允珩淡淡一笑。「事情过去就不要再提了,我相信邹琤会回到我身边;而妳,也能真正自由。」
「可是……如果不成功呢?那我们该怎么办?」文晴安轻咬唇瓣,不能不往坏处想。
「张灵澈若不行,我就一个个找,总会有一个能够扭转天地、对抗命运的奇人异士出现。」他温柔的黑眼突地迸出精光。
文晴安看着谢允珩坚定的神情,不由得安下心,至少在此刻,她有个强力的盟友,让她对未来增添了一丝信心。
昊旸,我会回去的,你要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