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孪生 第六章

  今敏定了深夜航班,打算在小旅馆睡一晚,养足精神,才去见卞琳。  

  纪泰同纪和说:“我陪她去,你大可放心。”  

  纪和点头,“随时与我联络。”  

  今敏反对,“卞律师会反感,我每小时同你们报到好了。”  

  他们送她到飞机场,不知怎地,把她当作小妹一般。  

  回程中纪泰忽然问:“可有见到桑子?”  

  纪和淡淡说:“谁?没听过那名字,不记得了。”  

  纪泰没趣,维持缄默。  

  “桑家很支持女儿,时间治愈一切是伤痕,过几年,她会像你一般似没事人。”  

  纪泰自知理亏,十分忍耐。  

  纪和感叹说:“我们认识的女子都是好女子。”  

  纪泰一直看路上风景,不再出声。  

  纪和有点后悔,他应该说:你想见桑子及孩子们我可为你安排,但他实在不想象其他人般纵容纪泰。  

  第二天清早,纪和刚预备出门,今敏报告来了。  

  “我现在出门去见卞琳。“  

  “这叫每小时报到?记住穿套装,略化装,梳理头发。”  

  今敏只是笑,“得到聘书再与你联络。”  

  他祝她幸运。  

  在演讲厅上课,半途电话震荡,他连忙走到厅外接听。  

  今敏说:“成功了,九月上工。”  

  纪和立刻象兄长般教诲她:“以后小心眼得全部收起,你正式踏进社会。”  

  “大哥,到家再说。”  

  纪和放下心来。  

  傍晚,今敏匆匆回来,一脸笑容,多年憧憬成为事实,她兴奋得双颊红粉绯绯,坐立不安。  

  她说:“卞律师给我一间小宿舍,她叫我负责做美华商行的和约中介,命我操熟沪语及普通话,表明每星期工作六十至八十小时。”  

  “月薪多少?”  

  今敏笑,“喔哟,第一份工作,叫我付学费也愿意,怎么好问这个。”  

  什么?一向锱铢必较的今敏忽然落落大方把银钱撇到一边,匪夷所思,转性了。  

  纪泰问:“那你如何生活?”  

  “随卞律师给些车马费好了,相信她不会为难我的。”  

  纪泰说:“今敏,你得偿所愿,这几年的劳苦没有白费。”  

  今敏一听鼻子红起来。  

  纪和也说:“今敏,你要去的地方,一方面法治,先进,公平,另一方面妖异,黑暗,鬼祟,你切莫耍手段,记住强中自有强中手,你要正正气气以工作能力取胜。”  

  今敏握着纪和的手痛哭。  

  纪泰嘀咕,“你与纪和二人动辄就哭着发泄,所以没有烦恼。”  

  今敏提着简单行李锁上门就走了。  

  她说:“如果事事顺利,六个月后回来卖掉公寓,如否,打回原形。”仍是铁算盘。  

  她有流浪到另外一个城市觅前程,不过,这次有卞琳照顾,卞琳在今敏身上,一定看到年轻时的自己。  

  纪泰拍着兄弟肩膀,“我俩留不住她。”  

  纪和惆怅,“为什么?”  

  纪泰答:“我诚意不足,又怕被管。”  

  纪和也说:“我自形惭秽,不敢承担。”  

  两兄弟不知道如何,竟变得如此谦和。  

  纪泰说:“至少我们有自知之明,不会连累人家终身。”  

  纪和不出声。  

  纪泰叹气,“我从未说过我会与桑子结婚。”  

  纪和站起,“我要回学校。”  

  “下课到酒吧来,我介绍女友给你认识。”  

  喔,那么快,纪和心中佩服,他还正努力把一个叫艺雯的伤口缝合。  

  校园里不乏漂亮的女生,不同性格,一般可爱,都渴望被爱,这正是女性最美丽的年华,她们皮肤细洁晶莹,眼神闪烁,身段曼妙,腰身窄窄,打扮如蝴蝶,她们也知道,只能够美这么一两个夏季,然后翅膀就褪色衰弱。  

  脚踏车叮叮铃声经过纪和身边特别清脆,吸引他注意,纪和不想节外生枝,几个也后他要回家陪伴养母。  

  下课到酒吧,看到纪泰带着帽子,伸手招他,他坐在兄弟身边。  

  忽然鼓声邦邦响起,幕后转出一个半身女郎,上身只穿胸衣,低腰纱裙露出肚脐,蛇一般扭动身躯,呵,这正是世界上最诱惑好看的肚皮舞。  

  女郎脸上罩着面纱,她轻若无骨,舞动丰润双臂,抖动臀围,裙上装饰的金币发出叮叮声,与鼓声配合,纪和心中赞美,这是阿拉伯民间艺术,不可以猥琐眼光看待。  

  叫纪和不明白的是,那样保守古老的一个民族,女子出门要自至踵遮的严密,如何会有这样冶艳的舞蹈。  

  裙裾飞扬,鼓声结束,女郎伏到在纪和脚下。  

  纪泰大笑,一手脱下帽子,“谢诗敏,你认错人了。”  

  谢诗敏立刻站起,卡看纪和,有看看纪泰,到是不生气,反而拍手哈哈大笑,她风情无限。  

  谢诗敏说:“两人的确长的一模一样。”  

  纪和也笑起来,是该有一个同样会得游戏人间的女子陪伴纪泰。  

  日子过的飞快,最后大考来临,纪和顿感压力,他紧张的发过一次风疹,浑身一团团一块块凸肿起来,可怕之至,痕痒不已,足足烦恼一个星期。  

  风疹退下他决定游泳减压,每日温习完毕,到社区泳池游三十塘。  

  第一日考毕,觉得成绩还算理想,略微松弛。  

  卞律师找他说话,他拿起电话,忽觉心惊肉跳,“有什么事?”  

  “大家都平安,纪和,你几时考完?”  

  “还有三日。”  

  “考完立刻上飞机回来一趟。”  

  “为什么?”  

  卞琳笑笑,“有人结婚。”  

  纪和松弛,“卞律师,可是你本人?”  

  “我?我不会结婚。”  

  纪和猜,“那么,是桑子,我真代她高兴。”  

  “我替你订了机票,记住,立刻回来。”  

  纪和心情大好,接着三天书写试卷,特别顺畅。  

  他知会纪泰要离家数日。  

  “三个取一个,我还有把握。”  

  “唉,我大哥百中取一都有机会,他是天才。”  

  “纪和是人才,纪和不必担心成绩。”  

  纪和笑笑,匆匆回家取过护照行李就叫车驶往飞机场。  

  在飞机上一坐好就呼呼大睡,做梦还在考试,这次,试卷用拉丁文,吓得他魂不附体,惊醒,飞机已抵步。  

  卞律师亲自接他,脸色慎重。  

  纪和笑问:“谁结婚,我该送何礼物?”  

  卞琳说:“你人来了就足够,考得如何?”  

  “我始终知识九十二分学生,文字无力叫老师倾倒。”  

  “我对你满意。”  

  纪和发觉车子不是朝他家方向驶去,“咦,去何处?”  

  “纪和,到医院去。”  

  “纪和,罗翠珠女士要做心脏手术。”  

  纪和面孔顿时皱成一团,吓的魂不附体。  

  卞琳叹口气,“你看你,所以不告诉你,有最好的医生服务罗女士,你放心,她可望完全复元。”  

  听了这话,纪和的面孔才稍微露出血色。  

  “在母亲面前,不可有惊慌之色,你得谈笑自若,只说已经毕业回来。”  

  纪和没有言语。  

  “你要给母亲打气。”  

  到了医院,卞琳带着纪和走进病房。  

  在门口,纪和听见母亲的声音:“如果小和在身边就好了。”  

  然后是纪伯欣的声音:“我看看他来了没有。”他语音比以前清晰。  

  纪和忍不住,深深吸一口气,装出笑脸,“我来了我来了。”  

  他看到母亲惊喜交集,“小和,真的是你吗?”  

  纪和过去,“妈妈,我不负所望,毕业回来,以后都不离开你。”  

  罗女士笑:“那我放心了。”  

  这时医生与看护进来为她准备。  

  纪和轻轻推着纪伯欣的轮椅出去。  

  纪伯欣对纪和说:“纪和要留着举行毕业礼,纪泰你代他回来,很好。”  

  纪和一楞,知道他搞错了,“不,叔父,我的确是纪和。”  

  纪伯欣“呵呵”笑两声,“我自己孩子也不认得?”  

  纪和不知道任何是好。  

  纪伯欣行动不便,甚有感慨,“年纪大了,一个个倒下。”  

  纪和替他按摩肩膀。  

  “你有去看过两个孩子吗?”  

  纪和故意装做听不清楚,“手术不知道要多久。”  

  纪伯欣的看护走近,让他喝水,轻轻回答:“三小时以上,那是很普通的搭桥手术,不用担心。”  

  “她那样瘦也会血管栓塞。”  

  纪伯欣又说几句。  

  看护翻译:“最近在伦敦小住,天天与孩子们玩耍,已经会走路,会说几句话,懂得叫爷爷。”  

  纪和笑,“那么可爱。”  

  “你为什么没有留住桑子?”  

  纪和一怔,只得摊手,“你也没留住妻子。”  

  看护有点尴尬,略有迟疑,纪伯欣却说:“你讲的对,我们没本事,父子同命。”  

  纪和苦笑。  

  “桑子要结婚了,对方是著名地产商,专吧泰晤士河畔旧货舱改做住宅,我害怕桑子叫孩子们跟随洋人姓氏。”  

  “卞律师会知道怎么做。”  

  “卞琳说她没有办法,她只可劝桑子几句,纪泰,你是孩子生父,你去游说。”  

  纪和沉吟,那是人家家事,实在不好介入,可是纪伯欣习惯控制大局,坐在轮椅上,不忘其乐。  

  “纪泰,去,去。“他挥舞双手。  

  看护连忙说:“纪先生,你累了,我们明天再来。“  

  不管他反对已把轮椅推走。  

  纪和看牢墙壁上的大挂钟,一分一秒过的真慢。  

  他用双手掩着脸,忽然有人轻轻搓揉他肩膀。  

  他放下手,“今敏用双手掩着脸,忽然有人轻轻。”  

  可不是今敏与卞律师来了  

  卞琳说:“我会去会计处,你们慢慢谈谈。”  

  纪和抬起头,呵,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今敏上班没多久,外型完全改变:身上多余脂肪已经消耗光,整个人苗条清矍,大眼睛更加有神,她短发拨到脑后,穿深蓝色套状,百分百似专业女性  。  

  今敏坐到他身边,用手臂围住他。  

  这个手势胜过千言万语。  

  半晌,纪和说:“看你样子,就知道你生活很好。”  

  “纪和,我认识了朋友。”她露出一丝笑意。  

  “是什么人,他爱惜你否,有没有事事以你为重?”  

  “他是政府副检查官,我们很谈得来,他很有诚意,提过结婚,我正考虑。”  

  纪和凝视今敏的脸,她瘦了,下巴尖尖,眉毛修理过,分外秀丽。  

  纪和还记得第一次在列德图书馆见到她的情形,她圆面孔,粗眉大眼煞气腾腾,问他要钱。  

  她长大了,毕业,嫁人……..顺着次序,人生中所有测验一件件做妥。  

  “他是华人?”  

  “原籍上海,家里做成衣,有个牌子叫‘精神’,你可有听过?”  

  纪和给她看内衣牌子,果然就是精神牌,“很耐穿,又吸汗,他们是殷商,不欺客  。”  

  今敏笑了,把头靠在纪和肩膀上。  

  纪和低声说:“我很替你高兴。”  

  “你呢,老好纪和,你心中可有什么人?”  

  “我有我母亲”  

  这时医生出现,纪和连忙站起来。  

  医生一脸笑,一看就知道是好消息,果然,他这样说:“罗女士无恙,她可以庆祝八十大寿。  

  纪和松下气来,瘫痪在椅子里。  

  卞琳回来,看到纪和,摇摇头,“振作,纪和。”  

  纪和立刻站立敬礼。  

  卞琳不禁问:“如此活泼,你到底是纪泰还是纪和?”  

  今敏说:“纪和,回家沐浴休息片刻再回来,你身上有汗酸臭。”  

  纪和点头。  

  他回到家里,看到母亲常用的披肩,坐垫,他一一抚摩,无限依依。他冲洗一番,又赶回医院,请服务员搭张小床让他在病房陪伴母亲。  

  罗翠珠苏醒后有沉沉睡去,纪和看了几页书,眼困,和衣倒在小床上。  

  纪和想起幼时睡在母亲脚后,转身时可碰到母亲肢体,安全又温馨。  

  睡前与母亲聊天:“妈妈,别的星球上有无人类”,“妈妈,世上为何有贫国”,“妈妈,真有刘关张这三个人吗”那时候,约莫四五岁。  

  半夜,罗翠珠醒转,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忍不住呼唤,“水,水。”  

  纪和立刻跳起斟水给母亲。  

  “呵,小和,你在这里。”  

  纪和按铃,看护进来看视,问了几句。  

  纪和紧紧握住母亲的手  

  罗翠珠微微笑,待看护出去了,她轻轻对纪和说:“小和,我不是你的生母,想你已经知道  

  纪和平静地回答:“我只知道你是我心中最好的妈妈  。”  

  他伏在母亲枕边。  

  罗翠珠轻轻抚摩纪和头发。  

  纪和问:“妈妈,外太空到底有否高智慧生物?”  

  罗女士忽然忘却伤口疼痛,“一定有  

  她回答:“我虽是阿姆,也知道宇宙浩瀚无限。”  

  “可是,为什么不与地球联络?”  

  罗女士想,“也许他们曾经路过,一看,发觉人类低能落后,不屑与我们交往?”  

  纪和回答:“有可能。”  

  罗女士问:“大考辛苦吗?”  

  “头发都白了。”  

  “可会到叔父公司服务?”  

  “大有可能。”  

  “找到好女孩没有?”  

  “一定不负你所望。”  

  罗翠珠微笑,触动伤口,只得停下。  

  天蒙蒙亮,医生推门进来检查病人罗翠珠微笑。  

  他说:“我听见有说有笑,那肯定有助康复。”  

  五天后罗翠珠就出院。  

  纪和并没有回大学参加毕业礼,文凭邮寄给他,他妈妈把它镶在镜框里挂书房。  

  妈妈骄傲地说:“不容易。”  

  是不简单,他生命中整整一千个日子。  

  卞琳找他,“纪和,我派今敏去了上海美国商会,你正好来填她的空位,公司需要生力军  

  纪和答:“我明早即可报到。”  

  “桑子回来办嫁妆,你可要见她?”  

  “孩子们可一起?”  

  “他们要上幼儿班,没带来。”  

  “我渴望见到桑子。”  

  “我帮你约时间,纪老先生的意思是,可否要回两个孙儿抚养,听说她再度怀孕,  

  “我帮你约时间。  

  纪和不出声.  

  卞琳说:“可恶的纪泰可一点也不担心,他与肚皮舞娘优哉游哉享受极乐。”  

  纪和笑起来。  

  卞琳说:“帮帮忙。”  

  纪和第一天上班,便发觉自己已非吴下阿蒙,秘书,助理都对他十分客气,女同事眼光带点仰慕,知道他仍单身,借故找他说话。  

  从前,他要努力搞好人际关系,今日,不费吹灰之力,人们会主动迁就,可是,纪和仍然怀念那时与艺雯下班后在街角买糖炒栗子当点心的岁月  。  

  桑子与女眷住在大酒店套房,她的嫁妆大约包括各种刺绣群褂,一张红木鸦片床,一架檀香雕花屏风,三张供桌,以及若干古董瓷器。  

  房门一开,桑子轻盈地跳出来,只看她,与纪和第一次会面是一模一样,她又恢复了五十年代优雅斯文打扮:三个骨裤子,小衬衫翻领竖起,配平跟鞋,梳马尾巴,看不出有孕嫁。  

  “老好纪和,桑子轻盈地跳出来。”她这样叫他。  

  侍应送下午茶来,桑子亲手用银壶侍侯纪和。  

  女眷们出去逛街购物,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桑子不待他开口便说:“我知你来意。”  

  纪和欠身,“我来与虎谋皮。”  

  桑子笑笑,“虎皮怎么可能拨下来给人,那还怎么活命?”  

  纪和说不下去。  

  “当初没人要这对孩子,连我也没打算要他们,可是终于把他们带到这么大,又有人来争,不不,我无可能交出抚养权,他们的外公外婆也非常疼惜他们,我们不会答应  。  

  纪和一边听一边带点头。  

  桑子又好气又好笑,“你不是纪家的说客?为什么一味附和?”  

  “帮理不帮亲。”  

  “最可怕是你们这种人,你不是纪家的。”  

  “你要结婚了,纪家希望孩子们仍然姓纪。”  

  桑子又笑,“孩子们从来没姓过纪,我生我养我负责我教育,他们是桑家子,招呼纪伯欣是因为人情。  

  啊桑子黑白分明,把生活中深深浅浅的灰色统统踢走,她外型虽然没变,思想却已成熟。  

  “欢迎你随时预约探访。”  

  她出示照片,那对圆脸大眼的孪生儿穿着水手服坐在游艇甲板上晒太阳吃冰激凌。  

  桑子说:“已经没有父亲,怎可连母亲也失去,想你老好纪和必定明白。  

  纪和忙不迭说是。  

  “你的任务失败了。”  

  “正确。”纪和一点也不难过。  

  “孩子们同我父母居住,我的新屋就在旁边。”  

  桑子语气忽然沧桑,“与你,纪和,不怕说老实话,虽然有父母支持,我也吃足苦头,伤头了心脾,如今已经再世为人,以前的事不想再提,就此打住。  

  “桑子,对不起。”  

  “纪和,不关你事,你永远是我最好朋友。”  

  有人送货物上来,打开,是百张抽纱手帕,用来做宾客礼物。  

  纪和婉拒,“桑子,我们一定有时间见面。”  

  桑子恳求:“请来参加婚礼。”  

  纪和问:“你什么都有,送什么礼物给你?”  

  “最佳礼物是别与我争子。”  

  纪和告辞。  

  也许会叫纪泰代表他们来观礼,让他知道,没有他,人家也活了过来,过得很好。  

  纪和经过酒店大堂咖啡座,闻到食物香味,才发觉刚才吃的薄薄青瓜三文治根本不足裹腹,他挑张角落座位,叫了客汉堡薯条,以及一大杯巧克力奶昔。  

  许多女孩子都曾经取笑他爱喝奶昔,尤其是艺雯。  

  吃饱后,眼光与世界不一样。  

  他坐着看游客茶客来往穿梭,回到大都会,他读得文凭,又找到新的工作,母亲正在康复中,一生人最好的时间就是这一刻,为什么闷闷不乐?  

  他刚想付帐,忽然有人走到他对面坐下。  

  那少女拎着大包小包,穿着极窄的外套与长裤,皮肤晒成金棕,戴一幅大圈圈耳环,极之时髦活泼。  

  纪和完全不认识她。  

  她却说:“幸亏碰见你,你看,满座,人山人海,这城市真有趣,四处都是人人人,肩碰肩那样过马路,听说上海比这里更挤。  

  纪和微微笑,看着她圈圈耳环两边晃。  

  他轻轻问:“你们认识吗?”  

  女郎哇哈一声笑起来,“纪泰,我是王敏珊,你那将进酒吧的常客,你以为换个城市我就认不出你?”  

  纪和跳起来。  

  他按住少女的手,郑重地说:“噤声,别再说话,在你开口之前,我要告诉你,我不是纪泰”  

  少女睁大眼睛,想要分辩。  

  “嘘,”纪和阻止她。  

  他从袋里取出护照及驾驶执照,“看,我的名字叫纪和。”  

  王敏珊,接过他的身份证明文件,细细端详。  

  纪和指着说:“两个人,是纪和,不是纪泰。”  

  王敏珊仔细看过文件,又看着他,“是,的确是两个人,你斯文得多。  

  纪和满意,收回护照本子。  

  王敏珊啧啧称奇:“可是,两人长得这么像,你俩是什么关系?”  

  纪和回答:“我们是兄弟。”  

  “啊,可是,我从来未在将进酒见过你。”  

  “时间不凑巧,”他忽然打趣:“现在,时辰到了。”  

  王敏珊问:“你来渡假,抑或长住?”  

  “不回去了,我已找到工作,你呢?”  

  “我也是,你在哪里办公?”  

  纪和答:“我在律师行。  

  “我在政府美术馆做二级助理。”  

  纪和说:“多么高雅的工作,你在大学想必是念美术。”  

  王敏珊笑嘻嘻,“美术与管理科。”  

  她的朋友聚拢,“珊,还是你有办法,抢到台子。”  

  纪和连忙让座。  

  王敏珊丢下朋友追上去,“喂,你的电话号码。”  

  纪和递给她一张名片。  

  她笑笑说:“是纪和,不是纪泰。”  

  纪和很高兴,“这次你说对了。”  

  “有空出来吃饭或是看戏可好?”  

  纪和笑答:“无比荣幸。”  

  王敏珊摇摇手,“再见纪和。”  

  她花蝴蝶似回到座位上。  

  纪和收敛笑容,他黯然想:能同艺雯比吗,当然不能,差太远了。  

  可是,至少,他澄清了一点:纪和与纪泰是两个人。  

  孪生,但是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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