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这么可怕吧?」
楚弦月有趣的睨着她,轻轻放下手中的书。这几天她拚命的想完成他交代的事,她努力的模样可怜又可爱,看样子画舫的约定,他得允了她。
茵樱满腔怨气,「拿剑我很行,拿针也不会太难,难的是……」
她的耐性,楚弦月在心里跟着说,只要她一烦躁,坐不住,针就往她的手指扎去,几天后,她就成了这副狼狈的德行。
「小太爷,我决定了。」
「不绣了?」
她瞪了他一眼,她不可能不绣,她等着上画舫见识一番,好向没去过的大家炫耀呢。
「不,我一定会把它完成的,但登上画舫后,你一定得任我吃喝玩乐。」她可不想正在兴头上,有人扫她的兴。
楚弦月瞥了她完成不到一半的绣布,还有她动弹不得的双手,「那可能要很久。」
茵樱哈哈大笑,爽快拆掉手上的布条,深吸一口气,拿起针,捻起线,坐下来,既使要去掉她半条命,她也会尽快完成这该死的锦绣。
照这情势演变,她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得安排出游事宜,但想是这样想,不急的事不用马上做。
楚弦月重新埋入书本中,等着看她什么时候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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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怎样?好看吧?我绣的锦帕很漂亮吧?而且我还可以登画舫游湖,羡慕吧,嫉妒吧,你们全都没有我好运,哈哈哈。」
茵樱得意的到处献宝,每遇到一个人就要展示她十多天的成果,辛苦这么久,怎么说都要好好奖赏自己一番。
每个人见到她都一副受不了的表情,这丫头分明是生来气死他们的。
茵樱才不管他们怎么想,等她觉得够了,她跑去找楚弦月。
「小太爷,我们什么要去坐画舫?」
她每两天就说她快绣好,每次从绣布里一抬头就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去,她不烦,他已经快受不了她的缠人。
楚弦月走向大门口,茵樱一发现他的行动,笑得咧开嘴。
「小太爷,马车已经备妥。」总管恭敬的说。
楚弦月和茵樱上了马车,她反倒成了闷葫芦,一路上一句话都不吭。
「怎么了,要去了却不高兴?」楚弦月疑惑的看着她,本以为她会像只小麻雀,叽叽喳喳的问着画舫上有什么有趣的事。
茵樱摇头,她转过头,一双晶亮的明眸如同最亮的星,楚弦月不禁心悸,她在他最不设防的时候,展现出她的美丽,如同蜡泥印上了她的模样,深刻的将她留在记忆中,成了生命的惊叹。
「小太爷,我是太高兴了,高兴到说不出话。」茵樱的小手微微发抖,她要是不压抑自己的高兴,恐怕会跳起来大吼大叫。
「妳的高兴倒是不同平常,我还以为妳不想去了,如果不想去,我就叫车夫转头。」他消遣她的表现不如他的意。
「不!我高兴,我很高兴,你看,我的嘴已经咧成这样。」她的手勾着自己的嘴角,凑到楚弦月面前,展现她的热忱。
他窃笑,表情依旧冷淡,审视着她,「嗯、嗯,是很高兴。」
茵樱放下手,改用掌心揉搓发僵的脸颊,「你满意就好。」总觉得被要了,但又说不个所以然来。
不管了,能出楚家庄玩才是最重要的。
「小太爷,画舫上是不是有歌姬,有乐手,而且灯火通明?」
「向其他人问了?」该知道她不会闭口不问。
茵樱点点头,当然要问,这样她才能知道有什么好玩好吃的,上了船才不会错过有趣的事。「侍女姊妹她们说那是少爷们游乐之处。」
「去了不就知道了。」楚弦月不透露更多的讯息,她那张好奇又得不到满足的委屈表情,他就是爱看。
茵樱突然小声的说:「小太爷。」
迟疑不像往常有话直说的她,难道要问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他期待她接下来的话。
「小太爷,要是下雨船被雷打中,你们这些只懂玩乐的大少爷要逃,是不是就往湖里跳?这样是不是也算有得玩的报应?」
「哈哈哈……」
茵樱瞥他,他笑得太过分了,这是很重要的问题啊,她可是想了好久,想破头还想不出来,鼓起勇气问的。
到达岸边,茵樱首先下了马车,楚弦月在后。
画舫的随从站在甲板上恭迎他们,「小太爷,请。」
茵樱跳上甲板,好奇的东张西望,她摸上精雕的小梁柱,细细的抚过,眼亮晶晶的闪着,但没一会儿,她下手越见粗暴,对着这些东西狠刮、狠搥,连脆弱的纱帘都没放过。
「这个……」随从想阻止她。
「随她去。玩够了,她自己会停手。若有损坏,到楚家找我。」楚弦月说。
「是。」
茵樱绷跳的回到他身边,「小太爷,这艘船真的好漂亮。」
「要开船了,坐下。」
茵樱坐在软垫上,欣然的把玩着琉璃酒杯,「这是文人雅士闲游赏乐的方法?不是还有歌姬唱歌,怎么没看见人?」
楚弦月睨着她。「想要有歌姬陪侍,等到妳听得懂歌姬在唱什么吧。」
茵樱不服气,「我又不是聋子,当然听得懂她在唱什么。」
楚弦月有趣的一笑,文诌诌的诗词要等她听懂,得逼她念书,到时她一定要哇哇叫。
「等妳的琴棋书画学到我认为可以的地步,我再请歌姬为妳献唱。」
「怎么这样?整艘船只有我们两个人,根本不好玩。」
他一向不喜欢外人在他放松的时候杵在一旁,只有他们两人才优闲,「赏月、品酒、享受凉风吹拂,不都是种快活。」
茵樱皱着小脸,「好啦,聊以自慰也是好的。」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奢华变简陋,她可是很失望。
「说得这么委屈,好似我虐待妳。」楚弦月状若随口谴责她的不识好歹,其实有没有他自己最清楚。
茵樱瞥他,「没有欺负我吗?」她怎么觉得有呢?这男人装得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其实骨子里根本是个大坏蛋,老爱看她跳脚又不得不顺着他的意。
「喔,妳觉得有哪里不妥?」
再说下去,她可能永远都别想再出楚家一步。
「小太爷,我们喝酒吧。」说着,茵樱将酒倒入口中,没多久,她跳起来哇哇叫,「好辣啊,这是什么鬼玩意?!难喝死了。」
「这是茅台。」楚弦月瞥了酒一眼,确定的说。
「我要茶。」不停的呛咳,她快死了。
她满脸通红,雪肤上的晕霞光彩夺人,双瞳因气怨而闪耀……他突然口干舌燥,就着酒杯饮下辛辣的琼浆玉液。他已经很久没有对一个人这么有兴趣,她到底哪里特殊,他会舍不得挪开视线?
「喝一点,身体会暖和些。」
「我只要茶。」茵樱瞪着他。她已经够狼狈,他不怜惜一下,还借机落井下石,她是哪里得罪他?
楚弦月呵呵笑,他回到奉天城头一次这般轻松快意。
茵樱眨眨眼,他脸上的笑意紧揪着她的心,整个人如沐春风,忘了刚才她在抱怨什么,只能痴呆的傻笑,她到底是怎么了?
画舫在湖面缓缓移动,周遭还有几艘船,传来丝竹之声。
「小太爷,其他画舫有歌姬。」茵樱忍不住说。
楚弦月望见她纤小的背影在月下一片莹然,活泼的语调充满渴望,触动他的心弦,一瞬间他只想满足她,只想宠她,看她朗笑,他不再是那个忧郁的楚弦月。
「我们过去与他们同欢吧。」
茵樱大喜的转头,飞扑到他身上,「小太爷,你真是个大好人。」嫩颊磨蹭他的胸口,笑得足以让看见的人为她摘下月亮。
「我有多好?」楚弦月睨着赖在身上的她,这丫头知不知道这样抱住一个男人,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她大方过头了,以后得好好警告她,生人勿近的危险,可是他不是生人,当然能大方接受她的暖玉温香。
茵樱一愣,随即回答:「好得比天上的月亮还圆。」
楚弦月不懂她的想法,「人好与月圆有什么关联?」
茵樱一副你怎么可能不知道的模样,「人好月圆万家享太平啊。」
「灯炫水清千里共婵娟。」楚弦月的目光幽深,「好词,难得妳也会说出有点诗意的话。」
茵樱红了脸,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们听歌去。」
楚弦月没再多说,茵樱松了一口气,但对他的离去有股隐隐的落寞,少了他的拥抱,心空空荡荡,身体却还在刚才的余温中,外热内冷,她傻在当下。
月圆风凉,她似乎不该热得想脱外衣,但她真的流汗了耶。
真是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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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才靠近,茵樱等不及的跳上船,循着琴声拨开层层薄纱,她一顿,身后的楚弦月同她一样,看见这艘画舫的客人。
「楚洛珣,你在这里做什么?」茵樱讶异不已,早知道这人在船上就不来了。
楚洛珣倚靠在榻上,嘴角嘲讽的勾着,「这不是楚家最大的小太爷?怎么这次带个小丫头到这种场所来,难道不怕人说闲话?」
楚弦月抓住想冲上前的茵樱,「坐吧。」
茵樱不悦,瞪了楚洛珣一眼,但没再造次,她老是觉得小太爷对楚家两个少爷太客气,显得懦弱可欺,她实在看不过去。
「妳不是要听歌姬吟唱,这次不听,下次可不知是什么时候。」楚弦月拿她最在意的事转移她的心思。
茵樱赶忙坐下,望向另一头的女子,深吸一口气,为对方的美貌惊叹,她眨眨眼,自言自语,「歌姬,这个人?一点都不像。」这个姑娘长得如百合般清美,娇娆的身段如柳枝婀娜,「唱歌的人都要长得这么漂亮吗?真是太浪费了。」
楚弦月轻笑出声,她的想法真的跟别人都不一样,「茵樱,这是奉天城最出名的歌姬,月朗明姑娘。」
月朗明清浅一笑,「小太爷,别来无恙。」
「好久不见,妳美艳更甚往昔。」楚弦月毫不遮掩对月朗明的欣赏,他们有过几次的交谈,留下不错的印象。
茵樱拧眉。他们认识,而且交情不浅,小太爷显得太亲切,对方则太温柔,她一点都不喜欢,心酸酸的,难以平复。
她冲动的挨到他身边。
「怎么?」楚弦月察觉她的不安,她很少失去自信心,不过是他一个故友,却能使她露出这般嫉妒哀怨,该庆幸他在她心中的重量是多了一点。
在一旁冷眼观察的楚洛珣不怀好意的吐出风凉话,「小丫头,不紧紧的抓着妳的靠山,小心人家不要妳,以后在楚家不能吃香喝辣,妳可就惨了。」
她才不是怕失去靠山,她怕的是小太爷喜欢别人比喜欢她多,不懂就不要乱说话!
「楚家二少爷,你说的话没有人想听,你就少浪费你的口水去喂湖,想毒死鱼也济不了事。」
「楚家丫头,妳是什么身分,哪有妳顶嘴的份!」
「楚家二少爷,我的靠山都不嫌弃,哪有你训话的余地!」
他们就是看对方不顺眼,抓到小把柄非要大作文章不可。
楚弦月对他们的剑拔弩张视若无睹,笑道:「朗明,为他们唱一曲吧。」
「是的,小太爷。」
月朗明娇美的嗓音一起,茵樱和楚洛珣悻悻然的闭嘴,他们不甘不愿的听着歌声,看都不看对方一眼。
「小太爷,你怎么认识月朗明的?」茵樱小声的问。
「怎么想问这个?」
「没什么,不说就算了。」她讪讪然。
楚洛珣不甘寂寞的消遣道:「楚家的小太爷,你真是个木头人,你的小丫头可是很紧张你心里有人,她不知要怎么办。」
「楚家二少爷,你的话就如你的人,什么价值都没有。」
楚洛珣冷嗤,「妳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因为你不需要我费这份心。」
月朗明转向楚弦月,「小太爷,这……」她怕他们真动起手来,毁了她的画舫是不怕他们跑了,可是她会有好几天无法出游做生意。
楚弦月的双眼闪过有趣,这两人是天敌,一见面就斗嘴。
「朗明,妳别担心,他们不会真的打起来,顶多耍耍嘴皮子,做不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茵樱和楚洛珣一起不以为然的看他。
「小太爷,要动手,我可不会输。」
「我岂会怕一个小小女子?」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楚弦月呵笑,「是谁说出来玩要尽兴,要我别坏了她的兴头?现在是谁不听歌,找人吵嘴,不怕下次出不来?」
茵樱嘟着双唇,她是想替他出一口气,谁教他老是不回嘴,不理人,好似对方怎么说怎么讲都不要紧,才不是不要紧,她就看不过去,只是他似乎有生气的迹象,她可不敢再乱来。
「好嘛,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把那人当不存在。」
「是啊,这样做是最好的。」楚弦月笑呵呵。
「楚弦月!」
茵樱跳起来,「楚弦月是你叫的啊?!叫叔公!」
楚洛珣的脸色青白交错。这个狗仗人势的鬼丫头,要修理她,他可不会手软。正待他要火力全开,有人突然闯入。
在他们下注意之际,一道人影从另一艘船过来,介入他们之间,强势的姿态容不得别人漠视。
楚洛珣首先注意到他,「奉齐天,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奉家人!」
「落汤鸡当不够,还来找罪受。」茵樱跟着说。
奉齐天阴沉的双眼直盯着她。
茵樱傲然挑衅,就不信手下败将能拿她怎么样?
奉齐天忍住气,不想再让自己的火爆脾气坏事,重要的是把人带回奉家,他转向楚弦月,楚弦月无动于衷,他不由得怒火中烧。
「你想都别想。」茵樱挡在楚弦月面前,阻止奉齐天再伤害他。
「你还是不是个男子汉,竟要一个姑娘站在你面前保护你?」奉齐天冷嘲。
楚弦月微笑不语,他一向不逞口舌之快,能保持奉天城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其实他也没这么伟大,实在是他们都太缠人,他懒得理会罢了。
「你说什么?」茵樱瞇眼,竟然这般污辱小太爷,她很生气,气到想杀人!
眼角瞄到立在一旁的佳人,奉齐天忘记他来的目的,对月朗明冷然命令,「不准妳做楚家的生意。」
月朗明面无表情,之前的愉悦已然不见,「来者是客,有钱的是大爷,我要做谁的生意是我的事。」
楚洛珣冷嗤,「奉家当家,月姑娘的话你可是听清楚了,别拿鸡毛当令箭,没人会当一回事。」
奉齐天露出凶狠的表情。他的女人怎么可以在楚家人面前搔首弄姿?他不允许。
「楚洛珣,朗明是酿吟楼的楼主,她根本不需要降低自己的身分来替一个区区二少吟唱。」
楚弦月和茵樱互视一眼,他们站到一旁,倒茶啜饮,旁观奉齐天与月朗明的暧昧,楚洛珣与奉齐天的勾心斗角。
茵樱小声问:「小太爷,这就是所谓的奉天城内的名产?像两只饿狗在争骨头,吃相满难看的。」
楚弦月呵笑,「这是小意思,等到争夺奉天城内主庙的庙方炉主,妳就知道什么叫两虎相争必有一伤,那时伤得可严重了,有人曾躺在床上十多天动弹不得。」
「这叫报应,谁教他们要逞英雄。」
「你们不要当作没自己的事,像看戏似的在一旁评头论足。」楚洛珣不满的说。
茵樱无辜的眨眼,「是没有我们的事啊。小太爷最大,你们统统都要对他低头,而我则是小太爷身边的丫头,他吃香,我当然喝辣。」
「丫头,妳不要以为有楚弦月在,妳就可以不顾分寸的嚣张。」奉齐天吃了一次亏,这次小心谨慎多了。
「我就是嚣张,你能拿我怎么样?咬我啊。」
楚弦月敲她的头,「讲得过分了。」
茵樱不悦的回头,「小太爷,明明就是他们太欺负人,你什么都没做,他们却拿你当见不得人的老鼠,欲除之而后快。」
楚弦月眨眼,「老鼠?我有这么讨人厌?」
「才不呢,你是全天下最好的人,是他们一个个全不把你当一回事。」茵樱恨恨的跺脚,她就是看不惯他们不尊重小太爷的态度。
她的一番话,勾起所有的新仇旧恨。
奉齐天怒吼:「是谁不把谁当一回事!楚弦月,你要当不孝子,就别装清高。」
有外人在场,楚洛珣隐忍不敢爆发,但奉齐天可就没这等顾忌。
「什么高?小太爷最高,你们都得闪边去。」当个不孝子又怎样,死不了人的。
茵樱没有父母,根本不了解世间人的看法。
「茵樱,齐天的意思是说,我长得比他高,我的年纪比他高,我的身分比他高,他很不是滋味,希望我把这些高出他的地方清除掉,他才好为所欲为。」楚弦月像在替奉齐天解释,但聪明一点的人都听得出来他在讽刺奉齐天目无长上。
茵樱大笑出声,「我知道,我知道,你最大,他们所有人都该听你的。你说一句不要,他们全不能勉强你。」
「楚弦月!」奉齐天涨红脸。
茵樱双手扠腰,「别以为大声就赢,小太爷去不去看夫人是他的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即使娘在哭,你也不去?」
楚弦月脸上未曾有过变化,「她会很好。」
茵樱瞇眼瞥着楚弦月,看出他的内心并不如外表这般平静,她的胸口紧绷难受。
「楚弦月是楚家人,奉齐天,你想以情逼人,也要问过我们楚家放不放人。」楚洛珣的声音如晴空响雷,硬生生的在楚弦月的伤口上洒盐,痛得他冷沉不豫。
楚弦月心中的阴霾影响到茵樱,她知道他在伤心,在生气,可是却碍着他与他们之间的关系无法动弹,谁能理解小太爷的无奈,不可能是他们。
哼,是谁在随便乱说?是谁在胡乱放话?他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可以不把小太爷的感受认真看待。
「楚洛珣,楚弦月的生母怎样都比你爹大,别胡乱造次,一点礼数都不懂。」奉齐天冷然回话。
「奉齐天,李娇奴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别把凡女当仙女。」
「我娘的闺名不是你能叫的!」
「不叫她,我自有人可叫。」楚洛珣故意转向月朗明,挑情一笑,「朗明,明天妳的场我全包了,咱们好好的快活一番。」
奉齐天怒气冲天,语气更见尖酸刻薄,「楚洛珣,月朗明不是你可以任意轻薄的人,你连替她提鞋都不配。」
「我不可以任意轻薄,你就可以整晚待在她房里不出来?」
「楚洛珣,这是我的事,她是我的人,我要怎么待她,不用你多管闲事。」
对奉齐天而言,月朗明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名不值得他挂心的小小歌姬,他已经表现得很清楚,但在外人面前说出口又是一阵难堪,她蹙眉,脸蛋上的红润尽褪。
楚洛珣和奉齐天之间的恩怨将不相干的人扯进来,说的话逐渐伤害别人而不自知,楚弦月和茵樱不用任何交流,楚弦月踢向奉齐天,茵樱的手印上楚洛珣的胸口,心里只闪过一个念头:混帐家伙,统统下水去吧!
事先没有任何迹象,他们措手不及,扑通两声,两个人全成了落汤鸡。
楚弦月对月朗明一笑,「不好意思,我的事连累妳了。」
月朗明摀嘴轻笑,「不,谢谢小太爷帮我这个小女子出了一口怨气。」她的心情好到想再高吟一阕词呢。
茵樱嘟嘴,她一点都不喜欢小太爷对别人笑,她心情郁卒,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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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樱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粒,完全提不起劲,今天一起来腰酸背痛,难道她真的有问题?
「怎么了?生病了?」
「吃不下饭不是什么大毛病。」
茵樱神情恍惚,要说没事,楚弦月根本不相信,从游湖回来,她就变得怪怪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跟他说明到底发生什么事。
「不吃饭对别人可能不是大毛病,对妳来说却是大问题,怎么了,谁给妳气受?」
茵樱摇头,「没有人。」她继续戳着碗里的饭粒。
楚弦月蹙眉,她的不开心影响到他,他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恶劣感,是她该为了他忐忑不安,不是他为了她费心思,只是……轻叹一声,照以往他的确会不予理会,可是看在她取乐他多次的份上,他真的不希望在楚家的日子少了她的笑声,空留寂寞孤单的清冷相伴。
「想出去玩?」
「也不是,你交代我学的琴,我还没学完。」她这个人是很重承诺的,答应的事一定会完成。
楚弦月拿下她手中的筷子,将她转向面对他,严肃的说道:「茵樱,妳不说,我怎么知道妳哪里不对?」
茵樱看他,又低头,讷讷低问:「小太爷,你是不是有很多人喜欢?」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茵樱不懂,「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会很难回答?」
想到他为难的立场,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楚弦月站起来,「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出去走走。」
「去哪里?」茵樱不似以往那般兴奋。
「哪里都可以去,除非妳不要去。」
「要!我要去。」
不去玩太可惜,她跳起来,飞快的将所有事处理好,拿了披风披在楚弦月身上,她自己也准备妥当。
「我好了,可以走了。」她大声宣布。
「我们到石园喝茶。」
茵樱一愣,小脸一垮,「啊,就这样?」
「就这样。」楚弦月跨出门,将笑意藏在心中最深处,化作一股暖流,熨烫他沉寂多年的心。
茵樱嘟囔:「早说嘛。」
楚家的石园没有雕梁画栋,而是用大片石板、石柱豪气壮观的排组成一方可供五、六人遮风挡雨的天地,连前方的草地也摆上数根石柱遮掩外人窥探的目光。
将茶具准备好,在冬天将尽的凛寒季节,在这到处通风的高处烹煮热茶是一大难题,但难不倒精通野炊的茵樱,她搬柴,拿水,架起火堆,认真的挂上茶壶,小心的看着火势,等到第一壶水煮开,她开心的拿起,倒入备好的茶壶里,茶叶的香味四溢,将茶水倒入茶杯,她献宝的递到楚弦月面前。
楚弦月坐着享受她辛勤的成果,捧起温热冒烟的茶,他轻含一口,顺滑他干涩的喉咙,「好茶。」
他的读美使茵樱浮上得意的笑,她就是喜欢看他放松的神情,成就感真的很大,大到她可以看一辈子啊。
她霍然间知道自己的心情。
「我决定了。」
楚弦月嗯哼一声,茵樱烦恼的事都是他想不到的,他学会等她说出来,他再去解决即可,不然除了想她,他什么事都做不了。
「我决定了,不管月朗明如何喜欢你,我都不在乎。」
楚弦月冷斥:「别胡说。她喜欢的是奉齐天。」他的身世已够复杂,如果再跟自己兄弟抢女人,到时奉天城会鸡犬不宁。
「我知道,可是她还是喜欢你啊。」
楚弦月摇头,「妳到底在想些什么,不是认真这样认为吧?」这根本是在胡扯,也亏她能一脸笃定的说出来。
茵樱挺挺胸,「我很认真耶。」
「月朗明跟我只是朋友。」楚弦月重申他们之间的关系。
茵樱嘟囔:「可是你喜欢她吧?」
「她是个细心体贴的朋友,奉天城很少有人不喜欢她。」楚弦月解释。
「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称赞她的好。」茵樱不再隐瞒自己的想法,只是她不懂她不喜欢的原因为何,月朗明是个很温柔的姑娘,并没有不好之处,可是她就是没办法喜欢,一想到小太爷对月朗明笑,她就是不舒坦。
「妳不喜欢的东西很多,不差这一项。」楚弦月不把她的不悦认真看待,以为只是姑娘家的小心眼在作祟。
茵樱站起来,「我去提水。」
走去厨房之前,她提着水壶坐在廊道的栏杆上动也不动,双眼呆滞忧愁。
有人经过,轻拍她的肩膀,「妳在发什么呆,一点都不像妳!」她要跑来跑去,要闯祸,要让楚家所有人都在为了她大吼大叫才是她的作风。
「嬷嬷。」她一脸苍白,无力的唤道。
秦嬷嬷惊吓到,「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我很烦恼。」
「妳烦恼?」
她瞪大眼,「我不能烦恼吗?」
「也不是不能,只是不太可能。」
「我也会烦恼!」
「好,好,妳在烦恼什么?」秦嬷嬷不跟她争,一争就问不出来她这小丫头到底在烦恼什么天大地大的事情。
「我不喜欢小太爷讲月朗明的事。」
「妳嫉妒她漂亮?」
「我也不错啊。」
秦嬷嬷不懂,「那有什么好烦恼?」
「小太爷喜欢她,我不高兴。」
「那妳也去喜欢小太爷就好了。」
「但是……小太爷很好,我怕我配不上他。」她第一次有患得患失的心情。
「喜欢小太爷就勇敢的表示啊,这才是妳。」
「是这样吗?是这样吧。」她思前想后,找不出害怕的理由,用力的点点头,「对啊,我怕什么呢!」
茵樱挺起胸膛,鼓励自己,她既然决定了一件事当然就要努力,就像为师父的遗命努力一样。
她往回跑,站在楚弦月面前,「小太爷!」
楚弦月静然不动,整个人彷佛不在这里:心已经跑到天外去了。
没有回应,她看了好一会儿,决定不打扰他,自顾自坐下来,又泡起茶来。
「小太爷,你好像很无聊?」她心有所感的说道。
他慢慢回头,「会吗?」
「是很不高兴。跟你第一天回家时一样。」茵樱点点头,「那一天,你就像现在这样,恨不得插翅而飞,但又不能走。」
楚弦月惊愕,她知道他的心情,这绝不会是巧合了,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必然,茵樱的心思不如她外在行为那般莽撞,她有颗纤细的心。
茵樱品着茶,因为茶香而泛出满足的笑,大言不惭的提出她的意见,「小太爷,你不喜欢回来就不要来嘛。」
「茵樱,我爹的九十冥诞,我不能不回来。」
「人都死了,庆祝有什么意义!」
「对朔望来说很重要。」楚弦月苦笑。
「你不喜欢,为什么要勉强自己?」
楚弦月遥望远方,「还不到时候。」
「不懂。」茵樱干脆说道。
楚弦月一笑,「茵樱,如果妳会懂我在想的事,妳就不是茵樱。」
「你在取笑我?」
楚弦月暗忖,是啊,是在取笑她,因为有她在,楚家不再是牢笼,而是块有趣的宝地。
「不是去提水,水没提来,妳是做什么去了?」
茵樱低头,好久不说话。
楚弦月泛起不好的预感,头隐隐痛起来,只要她的态度一失常,表示她又要语出惊人,只是这一次似乎是有关于他。
「小太爷,」茵樱轻唤,双颊染上红晕,可爱动人。
「说吧,我在听。」
茵樱站起来,大声表白,「小太爷,我要喜欢你。」
「喔。」楚弦月的反应冷淡。
「你只有这种反应?」茵樱不信她的真心只得到他的一句喔,她高昂的情绪一下子冷却到极点,她试着鼓起勇气,不让自己在他的无动于衷下退缩。
楚弦月微笑,「我不觉得有什么需要大惊小怪。」
「这是很重要的事。」他的反应不合她的意,茵樱不满的抗议,她头一次喜欢一个人,怎么可以不受到热情的回应?
「是吗?」
楚弦月的淡然,让她感到受伤,「你至少要受宠若惊吧?」
「很难有事情让我惊讶了。」楚弦月的前半生全在楚朔望的宠爱之下,连远在呈宫内的珍宝,只要他说一声,楚朔望都能为他拿到,茵樱的喜欢他并没深刻感受。
茵樱很生气,「你一点都不在乎,我家乡这么多人喜欢我,这里也有不少人想娶我,那表示我是个好姑娘,你应该对我的喜欢欣喜若狂。」
不让她恼羞成怒,他敷衍道:「我很高兴。」
她跳脚,「小太爷,你根本在说假话!」
这种事怎么说都不对,楚弦月哭笑不得,但他舍不得不见她这种气怨交杂的表情,他故意再说:「我真的很高兴啊。」
「就这样?」茵樱气到快怒发冲冠。
再逗弄她,她真的要生气了,楚弦月找了个借口敷衍她,「妳知道这里的风俗是一个姑娘家不能对自己喜欢的人说喜欢。」
她恍然大悟,「你们都是这样的啊?」不能说,那可不可以做啊?
「没错,别再说了。」
茵樱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到底知道什么?
楚弦月瞇眼,她隐隐兴奋的表情,他一点都不认为她知道,接下来她会做什么,他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