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白痴,大白痴!」
她边走边碎碎念,又生气又伤心,又觉得自己是个超级傻子。早该知道他的伤口没有完全痊愈,早该预防他会乱想,昨天再怎么爱困也该把话说清楚。
五年前她就是把困扰都闷在心里,才会导致分手的结局。这一次她不只一次告诚过自己,什么烦恼都要跟他讲。
没想到马有失蹄,人有失算,她居然因为贪睡而导致这一场无妄之灾。
她当然明白聂承霈是气疯了,旧伤加上新痛,才会说那些话,但是她听了还是觉得很难过。
如果一吵起架来,不是要她走就是要他走,那这样下去还得了?
她已经是个够任性的人了,没想到这家伙吵架时更任性。
在屋子里面又哭又跺脚的,姚醒芽从进门到现在,就只能做这件事。直到一通电话,打断了她的情绪。
「喂,我跟你说,如果你后悔了赶快说喔!」她急忙接起电话。
结果打来的人并不是聂承霈。
「呃?请问姚小姐在吗?」对方错愕了一下,开始怀疑自己打错电话了。
醒芽赶紧看一下来电显示,果然不是聂承霈。
「对不起,我误以为你是别人。我就是姚醒芽,找我吗?」
「姚小姐,妳好。我是星辰百货的李先生,我们见过一次面的。上次姚小姐接下了我们公司一楼橱窗的布置,应该还有印象吧?」
「星辰百货?有,我记得。可是我们不是下周才要开会吗?百货公司的开幕不是订在下个月?」她该不会跟聂承霈吵架吵到傻了,连该去的会议都没出席吧?
姚醒芽这几年花了很多的心血跟努力,才在装置艺术上有所成就,如果因为一时的疏忽影响到她的工作,那她也无法接受自己的糊涂。
虽然性格上有诸多缺点,但是这几年她已经改进很多了。光是管理工作上的琐碎事情,就耗去了她不少精力,但是她非得如此不可,这工作某方面来说是很需要细心的,而这个正是她最缺乏的。
「不是的,姚小姐,是我们公司临时决议要把开幕的日期往前提半个月,所以想要跟妳情商一下,看能不能提早动工?」李先生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挺过分的,这短短的时间要把工作完成,简直是要人命。
「这样啊?构想设计我是有草图了,但是一些细节还需要跟你们开会讨论,才能确认布置的主题跟陈述的重点。」姚醒芽开始翻着自己的工作纪录。
「那么不知道姚小姐能不能来一趟,我们今天就开始开会。」李先生听她没有马上拒绝,赶紧顺势提出要求。
「今天?」醒芽犹豫着,她原本还想等聂承霈稍稍冷静后再去找他谈,谁想到工作居然提早上门了。
「拜托妳了,姚小姐,在酬劳方面我们不会亏待妳的,因为是急件,所以公司会加百分之五十的设计费给妳。这次就麻烦姚小姐帮帮忙,以后分公司的装置案子也会优先考虑交给妳来设计的。」
「优先交给我?」醒芽马上坐直。这是一个多好的工作机会,能为知名的百货设计橱窗,已经是个活广告了,如果以后能承接更多案子,肯定对她的磨练跟知名度都有一定的帮助。
「那当然,我们之前就有听闻过姚小姐的工作态度,又快又能配合,所以才会找妳的。如果能完成这次的急件,公司也会很感激的。」李先生继续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游说。
「好吧!就当帮你一回。现在要开会吗?」醒芽快人快语,禁不住人家的拜托,还是答应了。
「对,在上次开会的会议室。」
「好,我半小时后到。」醒芽挂掉电话,深吸了口气。
算了,她再打通电话给承霈。反正她原先也就希望快点完成这个案子,因为承霈原本是说要把下个月的时间空出来结婚的。
现在婚事等于是吹了,但是案子上门,她总不能推掉吧?
如果她真的不幸要被抛弃,好歹也要能养活自己跟儿子,然后才有力气去找他吵架吧?
再度拨了聂承霈的电话,电话终于接通。
「承霈,我跟你说——」她才吐出这几个字,电话就被挂断了。
她瞪着手里的电话,简直不敢置信。「他居然挂我电话?王八蛋!」
她不死心地继续拨着电话,没想到这次他干脆关机了,电话接转进语音信箱。
「聂承霈,我告诉你,你根本就是个自以为是的笨蛋,我没有要瞒你你妈的事情,我只是昨天太爱困睡着了。如果我要离开你,干么答应跟你结婚?你这只世界无敌笨的傻鸟!」
她还没说完,语音留言时间就到了。
她再接再厉继续拨,继续留言。反正她一定要把想说的说完,接下来就等他自己慢慢想了。
「我跟你说,儿子你给我照顾好,我接到一个急件,这几天可能都得赶这个案子,要找我就打我的手机。」她对着电话把所有要说的重点都说完,这才吐了口气。「哇,好爽,终于说完了。」
她的不安、伤心跟愤怒在这过程中消去了不少。
挂掉电话,她心满意足地拿起皮包跟工作用的工具、素材,直接杀到开会的地方,投入她的工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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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姚醒芽的松一口闷气,聂承霈的情绪就差到不行。
儿子整晚跟他吵着要妈妈,任他怎样安抚都没辙,折腾了一晚,好不容易让孩子睡下,他却怎样都无法入睡。
醒芽最后只带走了随身的包包,其他衣服、生活用品根本没有带走。他的床上还有她特有的香味,他的桌上还有她的色铅笔,甚至他的衣服口袋里都还有着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情书、情画。
看着那些东西,她的一颦一笑,她的身影活灵活现地一再出现在这屋子里,在他的眼前。
他抽了一晚上的烟,在阳台吹了一晚冷风,跟他的回忆对抗了一整晚,隔天铁青着一张脸去上班,搞得办公室也跟着乌烟瘴气。
刘秘书好几次被他骂,还用谴责的目光看着他。
他已经快要把自己跟旁人搞疯了。
他越想越觉得诡异,醒芽离开时的表情那样的愤怒,最后那个冷笑的威力尤其强大。
他从来没见过她那样笑,好像已经不想再跟他争辩什么,好像一辈子都不想跟他说话了。
因为众人都离他远远的,能不见老板就不见,所以他这两天工作轻松到不行,简直是太有空了。所以他反复想着他们吵架的种种,这才开始觉得他有可能搞错了。
万一他真的搞错了,那他说的那些话……
他真不敢想象后果会多么惨。
按捺不住心中的怀疑,他直奔父母家里,把母亲拉过来给问个清楚。
「妈,我问妳!」他一见到母亲就开口问。
「承霈?你发生什么事了?脸色真差,生病了吗?我的天哪!」看着儿子灰败的脸色、眼睛里面的血丝,何影桦被吓到了。
「妈,我没事。我有事情问妳,妳老实跟我说。」聂承霈抓住母亲的手,有点过于用力。
何影桦从没见过儿子这么激动,当然前几天在他办公室那次不算啦!她这儿子向来都很沉稳的,但这两次见到简直像换了个人。
「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姚醒芽把孩子带走了吗?」何影桦开始紧张了起来,也后悔自己的冲动,干涉了儿子的事情,非但惹得儿子大发脾气,这下子要是连孙子都不见,那她不就赔惨了。
「小乐去上幼稚园了。妳别管这个,回答我的问题,妳那天到底跟醒芽说了什么?」他不想让母亲知道自己把醒芽赶跑了,以免她以为自己顺从了她的意见。
「说了什么?」何影桦眼睛一瞇。「是不是那丫头跟你告状了?我就知道,还说什么她会用不破坏我们母子关系的方式告诉你,要真的那么好心,就会答应我不说这件事的。」
「妳是说妳要醒芽不要跟我讲,但是她没有答应?」聂承霈感觉到一抹亮光闪过他阴霾的心情。
「对啊,她要真的那么好心,就该答应我别提这件事了。你要知道妈会干涉也是因为关心你……」
「妈!」聂承霈打断她的话。「醒芽根本没跟我说过妳做过什么事!还有,我必须跟妳说,如果没有醒芽,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结婚了。届时小乐依然姓姚,妳觉得这种结局会比较好吗?」
何影桦瞪大眼睛,这次有被儿子惊吓到。
一辈子不结婚?唯一的孙子还不能姓聂?那他们聂家不就绝后了?
那怎么行?!
「你别跟妈开玩笑了,我不管你可以了吧?」何影桦无奈地叹气,遇上这种儿子,她再怎样干涉又有什么用?
「谢谢妈,我还有事先走了。」
聂承霈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他现在可头大了,这次换他做错事情了,醒芽该不会狠心地要他等五年再来试吧?
他开始冒冷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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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姚醒芽离开聂承霈的公寓,已经过了四天了。而她被找来工作后,也两天没有睡觉了,这两天她连自己的公寓都没回去。
姚醒芽根本是陷在水深火热中,只不过这水深火热不是因为伤心难过造成的,而是紧迫的工作时间造成的。
也还好临时来的紧迫工作让她没时间胡思乱想,不然可能已经掉了几缸眼泪了。她也很想去找聂承霈理论清楚,但是工作比她预期的要赶,她忙到连回家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这几天她跟几个合作的设计师负责好几个橱窗的设计,他们一群人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窝在这个还没正式开幕的百货公司,布置他们的作品。
醒芽只有接过一次儿子打来的电话,她极力的安抚小乐,答应他很快就回家。她真气承霈不听她解释,不然此时她也不用蜡烛两头烧,还要忙工作,又要挂心儿子,更别说那个没吵出结果的架。
「醒芽姊,等这个星星贴完就完成了,今天终于可以回家睡觉了。」一起工作的设计师开心地说。
「对啊,我来贴吧!李经理刚刚送了些便当过来,妳先去吃饭。」醒芽接过盒子里面的装饰品,将梯子架好,人就爬到梯子上端去,准备完成最后的装饰。
「那就麻烦妳了,我吃饱再来跟妳替换。」
好在工作已经进入尾声,不然醒芽可能也要抓狂了。这么短的时间赶出这么多的工作,还真是她没经历过的,好在主办的百货公司人员很够意思,吃的喝的一应俱全,倒是不怕饿到他们。
只是两天没睡觉,简直将体力耗到了极限,加上她刚动过大手术没多久,体力自然没有以前好。
站在梯子上面贴星星,她数度觉得视线模糊了,人在空中晃了一晃。她将头靠在橱窗的玻璃上,好维持自己的平衡,没想到这一靠却差点睡着。
「醒芽姊,贴好了吗?」有人站在梯子下面大喊。
醒芽惊醒过来,动作却反应得太大,于是一个摇晃,她整个人从梯子上面摔了下来。
「啊——」
顿时惊叫声四起。
「摔下来了,醒芽摔下来了!」
就在此时,醒芽摆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有人接了起来。「喂?」
「醒芽?」打来的正是在醒芽公寓扑空的聂承霈。
「请问你是醒芽姊的朋友吗?她现在没办法听电话喔!她刚刚从梯子上面摔下来,我得过去看看情况……」
「摔下来?」聂承霈的声音差点吼破人家的耳朵。「她在哪里?妳们在哪里?快点告诉我!」
「在还没开幕的星辰百货一楼……」她话都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此时众人围着昏迷的醒芽,七嘴八舌的讨论要怎么处理。
「要不要叫救护车?」
「不要随便移动,说不定有骨折。」
「检查一下吧!」
众人开始围着她,细细的检查一番,发现她似乎没有摔断骨头。「醒芽,妳醒醒。」
可是她依然紧闭着眼睛,没有张开来。
就在众人打算打电话叫救护车的时候,刚好在附近的聂承霈冲了进来。
「醒芽!」他拨开围着的众人,看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儿时,心脏差点没裂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心痛地狂吼着。
众人被他给吓到了,足足呆了好几秒,才有人怯怯地开口。
「醒芽姊正在梯子上面贴那些星星,我才喊了她一声,就看到她从梯子上面摔下来了。」
「可能是太疲惫了,体力不支,她好像两天没睡觉了。」
「两天没睡觉?」聂承霈愤怒地扫视众人一圈,差点用眼神把人给杀死一遍。「到底什么伟大的事情要让她不睡觉?你们不知道她才动过刀吗?要一个才动完手术没一个月的病人这样工作,多么可恶!」
众人被骂得哑口无言。
「这位先生,救护车来了,要不要先送医院?」李经理看到门外的救护车,赶紧开口。
聂承霈不发一语地低下身子抱起醒芽,将她送上救护车。
好不容易熬到医院,当医生在替她做检查时,承霈是懊悔得恨不得杀了自己。天哪,瞧他干了什么好事?
他怎么会蠢到不问清楚是非就这样对她发脾气?他怎么忍心这样将她赶出去?万一醒芽有个三长两短,那他怎么办?连一个请求原谅的机会都没有!
他靠在急诊室旁边的墙壁上,抡起拳头捶墙壁,但是真正想揍的却是自己。
若不是他把人赶出门,她怎么会现在就跑回去工作?居然两天没睡?她这几天到底怎么过的?
他刚从父母家出来就直奔她的公寓,但是等了半天都等不到人,他最后才打她的手机。没想到却听到这种要吓破人胆的状况,一路飞车过去,他没撞车真是奇迹。
「姚醒芽小姐的家属!」护士跑出来喊人。
「我在。」他赶紧迎了上去,走进急诊室,听医生怎么说。「医生,她要不要紧?从楼梯上摔下来,有没有伤得很严重?为什么她到现在还不醒来?」
「先生,你不要紧张,这位小姐没有大碍,她没有骨折,也没有太大的外伤,几个小伤口我们已经处理过了。」医生安慰着。
「那她怎么还不醒?」聂承霈不相信医生的话。
「她只是太累了,所以睡着了。我们已经帮她打点滴了,等一下可能就会清醒,你可以在这边等。」医生对于他的大惊小怪好像还挺能谅解,笑一笑就转身要去看别的病人。
「等等,你不能就这样走掉,她还没醒!」聂承霈抓住医生,不让人家走。
「先生,你不要太紧张,你太太真的没事了,不然我等一下再过来看她。」医生好脾气地劝说。
「可是万一她一直不醒……」
「承霈。」一个虚弱的声音插了进来。
众人一起转头,看到醒芽已经醒了过来。
「看吧!我说过没事的。」医生感激地看了醒芽一眼,赶紧闪人去了。
聂承霈回到病床边,握住她的手,一脸惊魂甫定的表情。
「我怎么会在这里?你的脸色好难看喔!」醒芽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
聂承霈激动地将她的手贴握在脸颊旁,眼底闪动着释然的泪光。「我正打电话给妳,结果妳的同事跟我说妳从梯子上面摔下来,我差点没被妳吓死!」
「我从梯子摔下来了?啊,我好像靠在玻璃窗上睡着了,后来有人叫我,然后……我就不记得了。」醒芽看了下自己另外一只手上的点滴,虚弱地笑了笑。「大概是昏倒了。」
「都是我不好。醒芽,妳说的没错,我真是个王八蛋,什么都没搞清楚就发脾气,还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我请求妳忘了那些话,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拜托妳不要让我再等五年。」他这一回可真是被吓到差点破胆。
这一切戏剧化的发展让他反应不及,还以为悲剧就要在眼前发生,自己却无力挽回。那一刻的煎熬真的不星百语可以形容的。
「五年?」醒芽虚弱地笑了。「我再等你五年都老了,到时候想嫁别人都太老了,你说这怎么能够?」
看来在她忙碌的这几天,他已经自己把事情想清楚了。
「不准妳提别的男人,谁敢娶妳,我就宰了他。」他的语气依然带着霸道。
她无奈地翻了下白眼。「对于一个假想敌,你的反应也太吓人了。你以为你把我赶出来,我就真的傻傻地跟你分开了吗?要不是临时来了个很赶的工作,我早就去找你吵架了。」
「妳是说我可以不用等五年?」他高兴地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又亲。「都是我不好,我以为历史又重演了,我又再度当了傻子。于是第一个反应就是爆发出来,真是对不起、对不起!」
他终于明白,犯错的一方滋味有多难受。
「承霈,经过了五年,我好不容易有机会再跟你在一起,我可不会轻易的放弃我们的感情。你也是,我们还能在一起,真的很不容易,以后不管我们怎么吵架,都不要离开对方,好不好?」她握住他的手,紧紧地握着,一刻也不想放开。
「好,我再也不要承受这种折磨了,吓一次就很足够了。」他倾身抱住她。
醒芽笑着靠进他的怀抱。「等一下带我回家。」
「好,我会带妳回家,回我们的家。」他将她拥在怀中,像是捧着脆弱的宝贝一般,小心翼翼。
醒芽无声地笑了。
她终于完整地得回他的爱情了。这曲折的情路虽然绕得有些远,但是此刻两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感恩。不是谁都能够得到第二次机会的,这下子她欠他一回,而他也欠她一回,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