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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智若愚妻 第五章 夜半疗伤(1)

  唔!什么味道?

  怪怪的,不甚好闻,像血腥味……

  血腥?!难道有人受伤?

  向来浅眠的赵若瑾睡得不深,仿佛才睡了一会儿她便感觉到一丝怪异,挣扎着从睡梦中醒来。

  她不想再像前世一样死得莫名其妙,就算注定是短命鬼,她也要看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

  不过她没有察觉到危险,就是淡淡的血腥味,嗅觉差一点还闻不到。她抱着一丝期望,会不会是伤了腿的小狐狸或是野獾闯进来,才没惊醒睡在门口长榻上的丫头?

  “醒了?”

  唉!期盼落空。

  听到有点熟又不太熟如清泉般的嗓音,赵若瑾所有的瞌睡虫都跑光了,暗啐了一句:倒霉,怎么又遇到他?

  “睁眼。”

  不睁、不睁,睡着的人什么也听不到,他跟鬼说话吧?小姐她恕不奉陪,小姑娘没睡好问。

  “我看见你眼皮在动。”她的呼息也变了。

  动了又怎么样,人在作梦时眼珠子动得才厉害,见她不理人,知趣的人就该走了,别等主人赶。

  “再装睡就捂你口鼻。”看她还张不张眼?

  什么,捂住口鼻,那人还喘不喘气?“没得威胁人,我睡得好好地,何必来扰人清梦?”她没好气道。

  “真醒了?”

  赵若瑾不甘不愿道:“被你吵醒了。”

  “醒了就张眼。”她以为她避得开?

  “不想看见你。”总觉得没好事,而她的预感通常很灵验。

  三更半夜?血腥?

  一个无声无息闯空门的少年。

  怎么想都是诡异的情形,再加上他的身分,绝对是破门灭族的大事件,谁愿意被牵连在其中。

  如果是无脑的赵若瑜,恐怕会兴奋得红了脸,暗自高兴机会来了,然后义无反顾地做出助人为乐的傻事。

  “理由?”为何不见他?

  “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我自卑。”多好的借口,快走快走,别来纠缠,她当春梦一场。

  “小瑾儿……”他被嘲弄了吗?

  “我不认识你,拜托,别叫我小瑾儿,咱们互不相识。”她还是孩子,朝廷的事与她无关。

  “你喊我十七哥。”他声音一低。

  “你在笑吗?”很好听,像羽毛落在心田,有点发痒。

  “不是。”微扬的嘴角有着浅浅笑意。

  赵若瑾很无奈的挥挥肉肉的小手。“可以把十七哥那一段抹掉吗?我认为太不恭敬了。”

  “你知道我是谁了?”他想也隐藏不了,定国公府和兴武侯府一向交好,她找个小姊妹一问便知情。

  而她并不笨。

  “不知道,不认识,没见过,我在作梦。”她坚守壁垒,不越雷池一步,轻颤的羽睫形成扇形阴影。

  他一听,当真轻笑出声。“掩耳盗铃。”

  “好过惹上麻烦……”哎呀!她怎么糊里糊涂说出口,他会不会一时心狠手辣杀她灭口?

  “你说我是麻烦?”恍如水流过清涧的轻嗓忽地一低,多了一丝迫人的压力。

  “不,你听错了,是麻烦你以后不要爬错窗,我还小,不到你偷香窃玉的年纪。”除非他有恋童癖。

  “转得很硬。”有急智,但……太奸狡。

  “还有?”他一定有下文。

  俭字省言的人不会一口气说完,让他们多说一句话就像要他们的命似。

  “还有,你不是我下手的对象。”看了看那张稚气未褪的小脸,他只觉荒谬,他怎会找上她?

  不该有交集的两个人偏又交会。

  赵若瑾小嘴一颤的问:“我觉得庆幸,你会不会很失望?”

  “……”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完全出人意料的回答叫人无语凝噎,她想的永远跟别人不一样。

  “你哭了吗?”突然无声会让人很恐慌。

  “没有。”是啼笑皆非。

  “你哭了我也看不到,快哭,哭完了就过你的独木桥,我先说慢走不送。”她的阳关道一片光明。

  “……起来帮忙。”他居然没被她气死?!

  “不要。”头一甩,她使性子。

  “我受伤了。”他可以去找葛不屈,但是……上官静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听她语气娇软的说两句歪理,他心里的郁结消散了不少,深及见骨的伤好像也没那么痛。

  “你的伤又不是我砍的,与我无关。”撇清、撇清,赶紧撇清,她是忠义报国的兴武侯爷的嫡长女,不是为虎作伥的乱贼。

  他轻笑,一手搭放在她头顶上轻揉。“不帮我包扎,我杀光你全庄的人。”

  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你威胁我——”她牙一咬。

  “是。”他毫不遮掩的承认。

  赵若瑾忿然地一瞪,“你……你无耻!”

  “终于肯睁眼了。”又黑又亮,黑白分明,像泉水洗过的琉璃珠子,透彻而晶莹。

  被骗张开眼的赵若瑾扁着嘴巴,没点灯的屋里只看到一道浓重的黑影。“太暗了,我看不见。”

  “用这个。”他从怀中取出一物。

  “什么东西……啊!夜明珠?!”覆裹的绸布一拉开,淡淡的莹光便透出来,不是很亮,但足以照明。

  “它的光不会透到屋外,引来注意。”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身后的追兵,他相信他摆脱他们了。

  柔和的光由内而外透出,不刺眼,还给人温暖的感觉,像离家已久的游子看到陪着母亲缝补衣服的那盏灯。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灯,老妇,回家……赵若瑾想到另一世的父母,思乡的情绪让她心软,可怜的十七爷有爹生,没娘疼,即使他亲娘贵为当今太后,可是一样护不住小儿子,让他在长兄的猜忌中苦苦煎熬。

  “十七哥哥,你伤得很重。”在背上,难怪他需要帮助,因为他看不到伤处。

  听她软糯中带点漏风的喊他一声“十七哥哥”,上官静忽然感觉又重活了一次,全身充满了力气。“把这洒在伤口上。”

  解开的上衣露出后肩一道深深的刀口,约有三寸长。

  “伤口太深了,要缝合。”她推开他递上前的青花小瓷瓶,对着血已凝结的黑色伤口发愁。

  “缝合?”像针穿线那样的缝起来吗?

  这年代没有手术缝合技术,只用药粉敷在伤处,内服汤药以防高烧,之后便各听天命,熬得过就活,反之是死。

  “没有肠衣线怎么缝?至少也给我桑皮线……”难道叫她扯根头发下来当缝线,那不是开玩笑吗?

  “你不妨试试绣花线,不缝也无所谓,上药即可。”他只要撑过这一夜,明日他的属下便会到来。

  赵若瑾怨恨的瞪了他一眼,这家伙根本是不知死活。“伤口要先清洗干净才能缝,你对自己做了什么?为什么伤口四周的血是凝固的暗红,照常理来说应该还会流血。”这伤口太深了,不可能止得住血。

  “点穴。”他说得言简意赅,但他知道她听得懂。

  她是少数不需他多言便能懂他意思的人。

  她很想笑,可更多的是怒气,“你很想找死是不是?气血太久不流通,你伤口附近的皮肉就会坏死,运气好一点留下个难看得要命的深疤,若倒霉它会一直坏死,直到你的心,心坏了就没救了。”

  赵若瑾指的是败血症,即便在现代医学也是医生最怕碰到的,它一发作便致命,往往一天不到人就没了。

  “小瑾儿,我相信你。”他把命交到她手中。

  “你相信我我不相信自己呀!你……你真会给我找麻烦。”她都快气哭了,眼睛有些酸涩,“算了,我去厨房找找看有没有热水和烈酒好消毒……呃,把针线上的坏虫烫死……”

  真要见死不救她也做不到,到了这一步了,只好认命。

  无可奈何的赵若瑾开了门,门口值夜的温香睡得很沉,她猜想是被点了睡穴吧!才会如此沉睡不起,连屋里的动静也一无所觉,温香一向最警觉了,一有不对劲马上清醒。

  绕过了长榻,来到厨房,灶里的火刚熄未久,仍有余温,一只大铜壶搁在灶上,大概是怕主子半夜要用水,有备无患,此时壶里的水还是热的。

  天助我也,她暗忖。

  她又找了找,幸运的,她又翻墙角找到一大坛白干,只是她人小力微,搬不动酒坛子也提不起大铜壶,所以她估算要用的量,用大碗公装了,最后又塞了只鸡腿在怀里,小步的走回屋里。

  “下次不要再闯入我屋子了,你也不想想我要长高,睡不饱身量可是无法往上抽长,虽然我只是个小姑娘,

  但我也想变美变好看呀!一夜不睡会有眼袋,脸色变差,皮肤发皱,你是美人没法了解我们庸人族的心情……”

  她边忿然的叨念,一边将大碗公里的热水倒入小碗中,再将帕子浸泡其中,等帕子湿透了取出拧干,敷在伤口处,让湿帕慢慢软化粘住的干血。

  而后她将穿好线的针线丢进碗公里消毒。当大学讲师时,她学过几堂急救课程,以防学生在课堂上发生意外,可是真的要缝合伤口是头一遭,她自个儿也不知道行不行。

  血化开了,她开始为他清洗伤口,等伤口四周清理干净,只见翻起的皮肉全无血色,青白色似烫煮过的猪肉,摸着有点冰凉。

  开始缝合前,她用稀释过的白干擦抹过一遍伤口,肯定是疼的,想故作无事的上官静身体一绷,玉白的脸上滴下一滴汗水,他的手也瞬间握成拳,像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但真正的苦头还在后头。

  “小瑾儿……”

  “不许摸我的头。”小人儿软喝。

  上官静停在半空中的手又默然放下,他真的很喜欢她那头乌溜溜的黑发,让人爱不释手。

  “也不准说养得真好,头发是我的,男女七岁不同席,我正好七岁了,你以后离我远一点。”明明是细皮嫩肉的白玉少年,皮绷得这么紧干什么,针头都扎不进肉里。

  幸好她学过女红,不然真给他缝出一条八十八对脚的蜈蚣,细胳膊无力的赵若瑾很吃力的把针穿过去再拉出来,足足缝了三十六针,才把丑陋的伤口缝成一条细线。

  她女红没白学,当初下足了功夫学习果然值得,细细的针脚缝得很密,不可能会裂开,再用稀释白干擦拭一遍便收工。

  “想近也近不了,我的封地在西南。”一别几千里,再见遥遥无期,他忽生不舍之心,想把她一并带走。

  “你要回封地了?”她要不要送他点土产让他带回去?

  想法向来与众不同的赵若瑾想的不是分隔两地的牵挂,而是怎么尽快送走这尊绝对会拖累她的瘟神,她不想她平静而温馨的“童年”被他破坏了。

  “想走,走不了。”皇兄不放人。

  看着上官静肩上的伤,她了然在心,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你脑子比人小吗?放在眼前的一条明路居然看不见,十七哥哥,你是睁眼瞎。”

  “明路?”他困惑。

  “十七哥哥,这话听进你耳,入到你心,你就封住了,别害你热心又天真的瑾儿妹妹。”先交代好后,她才又道:“当今那位大你二十岁吧?”长兄幼弟,一母同出,但相差的不只是年岁,还有阅历,以及一堆后宫后妃和龙子凤女。

  “说明。”两者之间有何关联?

  “你出生时,那一位已是太子,你高的是辈份,而不是年纪。”他没经历过皇位争夺的厮杀,但那一位铁定记忆深刻,他的手斩杀了多少兄弟才爬到那个位置。

  上官静目光一凛,随即听懂她话中之意。“我大皇侄儿已经十七岁了,他比我大三岁。”

  “是呀!陛下也该立太子了。”孩子们,该喂食了,挑最大块的肉去抢吧!叼在嘴巴的不算,要吞下肚。

  只要能送走上官十七,赵若瑾豁出去了。

  “大皇子的母妃是出身低贱的宫女,但贤良淑德,封为贤妃,二皇子早夭,三皇子是皇后嫡出,四皇子……”

  九位皇子各有拥立者,只是局势尚未显现。

  “哎呀!要头疼了,选谁才好呢?若有人在其中点一把火,皇上就要忙昏头了,幼崽有牙呀!咬起来还真疼,杀不得、宰不得,谁还有心思顾及那头狼……”

  让他分心,自家后院的火都烧大了,不先灭火要把祖业烧光吗?别人家的狗养得太肥也管不了。

  “我不是狼。”他无伤人意。

  赵若瑾用白布把伤口包扎好,还特意打了个俏皮的蝴蝶结。“有谁认为你不是狼,说出来参详参详。”

  自欺欺人,连她都深觉他很危险。

  “……”她真的只有七岁吗?上官静深深怀疑,她与年龄不符的智谋是向谁学的?

  “好了,你可以走了。”她摆出送客的姿态。

  “还不行。”天未亮。

  “还不行?”她几乎是想尖叫了。

  “我的人假扮我引开追兵,我等着他们会合。”他留下了记号让他们追踪而来,父皇留给他的暗卫善于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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