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给了管中南的胆子,竟敢私自行动,连当朝皇帝小舅也敢杀,他是不要命了,还是有所依恃?
赵琥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听他转述此事的人也是脸色难看。
这事与福王府无关,为什么要代已死的人受过,管中南的所做所为纯属个人行径,王府也受害颇深!
赵琥听完欧阳晋那番话后就是这么想的,不过若跟人讲道理就不是京城第一纨裤君无瑕了,那一箭几乎要了他未婚妻的命,虽然救回来了还是伤了身子,两、三年内不能提重物,气虚体衰,走几步便气喘吁吁,损伤了肺。
最严重的一件事是,因为中毒三年内不可有孕,孩子在胎中会吸收母体的血气和精元,日后造成母亲的气血不足,寿元不长,甚至有可能在生产过程中母子双亡。
面对这种种后果,向来不吃亏的君无瑕怎么不迁怒,他可以没有子嗣,却不能没有心爱的襄儿,所以他才决定来个狠的,让所有人都知晓,没有他的点头谁也不允动他身边的人,连一根头发也动不得。
赵琛训斥道:「老三,你看看你办的什么事,要你来监督石头山银矿的开采,你却无故招惹那煞星,是想把我们福王府也赔进去吗?」以为他终于懂事了,可以办点正经事了,没想到还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自作聪明的引来祸水惹祸上身。
在京城,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京中一霸君无瑕根本不喜镇南王府的小圆球,她追得越紧,他逃得越快,你追我逃成为京里一大笑话,最后逼得君无瑕不得不出京避难。
人家把凤未央视作一大灾难,这是注定解不开的死结,若是还有点脑子的就不会想把他们拉在一块,借由硬拉的姻缘来达到某种目的。
而他那自以为是的三弟便做了这样的傻事,认为别人都傻就他聪明,小使计谋就能把人耍得团团转。
殊不知他已在别人的棋盘上,每走一步都叫人看得一清二楚,并算出他之后的十步,让他自投罗网。
赵琛恼怒地看着不服气的三弟,为他的不知死活感到痛心,若君无瑕想玩死他,他根本没法跟人斗——他深有体悟。
「二哥,这事不能怪在我头上,是表妹自个儿找过来非缠着君无瑕不放,你说以她的个性我劝得了吗?只能由着她胡闹。」眼神闪烁的赵琥把事情推给凤未央,让她去承受滔天怒火,绝不会承认是他有意泄露出去君无瑕在奉春县的消息,并刻意派人引凤未央过来,若有似无的说了些暗示性的话,为爱痴狂的笨女人便奋不顾身的飞蛾扑火。
只是他没料到不可一世的刁蛮女居然弱到不堪一击,王府暗卫都出动了还是成不了事,最后给了人机会,反而连累福王府。
「那银矿的事呢!之前他不是说要分一半,你又为何反悔不给。」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都不是事,好不容易送到眼前的粗大腿他竟然一把推开,傻不傻呀!
福王府正愁没门路搭上君家,将死忠的皇帝党君家拉进福王阵营,只要一点点沾上边,君家就别想脱身。
如今人都送到面前了,只要求些许好处,懂得把握时机的人都会赶快靠过去,先捉住这条大鱼再说,再多的鱼饵也要往下洒,把鱼喂饱。
三弟却反其道而行,宁可避得远远的也不去打交道,端着架子用鼻孔睨人,把镇山的大神撞走,因小失大坏了父王的好事,也让福王府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银矿在福王封地被发现便是我们福王府的,他凭什么来分,还什么都不用做的等着分银子,一见到他笑得奸诈就来气……」所以说什么也不能便宜姓君的,他想要就一定要给吗?作梦!
听到他近乎孩子气的话,赵琛有着很深的无力感,弟弟的意气用事毁了多年的谋划。
赵琛叹气道:「现在闹成这样你就痛快了,不仅矿场被查封,所有的现银收缴入县衙,还不是落入他手中,以及我们在奉春县的人马都被带走,你说值得吗?」
心有不甘的赵琥恨恨地说:「他不过是个小知县,凭什么扣押我们福王府的矿山……」
赵琛恨铁不成钢地给他一拳,「是,他只是个小知县,但禁不住他的靠山多,皇上、太后、护国公、护国将军……你说哪一个你惹得起,同样是地方官,有谁的家世比他显赫?」
像他、福王子嗣,本身又是郡王,出身皇家血脉,但和什么都不是的君无瑕一比,仍只有被踩到泥里的分。
赵琥冷笑,「哼!要是哪一天这些人都不在了,看他还神气什么……」这仇他早晚要报,没人一辈子顺风顺水。
「别撂狠话,眼前保不住就没有以后了,我不知道君无瑕是怎么办到的,但我们运往神仙谷的粮食全被劫了,一粒米也没进到谷中。」
「谷里的人怎么办?」赵琥暗自心惊。
他苦笑,「上山打猎和挖野菜,若再十天无粮入谷,不是饿死便是讳变。」
神仙谷又叫恶魔谷,外传此谷猛兽甚多,若有人误入尸骨无存,因此禁止百姓进入,以防意外。
但事实上猛兽传闻是福王府刻意放出的,谷里是福王的藏兵处,他将私自征募的兵源置于此处,日日练兵、时时操练,要训练出战无不克、攻无不胜的奇兵,将原本属于他的皇位抢回来。
「那就赶紧购粮呀,今年大家的收成都不错,应该能筹措到大量粮草。」他看城外的稻穗压得死沉,百姓们排队入城缴粮税,一担一担的粮食挑进县府的粮仓。
以往的县令都听福王府的,将一部分粮食转至福王府,另一部分则以陈米价格低价转售福王门人,只留少部分以应突发状况,譬如干旱、水灾的救助。
所以奉春县的岁收才年年垫底,缴进国库的税银少之又少,甚至要户部拨款救济,每一年都评定为贫县。
赵琛揉了揉太阳穴,「问题是没有银子。」
原本是有,但……被偷了。
跟劫粮一样毫无声息,一夜之间被搬空,福王府的库房全都打开,只在库房内留下一张羞辱人的字条——
太不谨慎了,锁头老旧、卫士怠惰,小爷见了十分痛心,故而劫掠一番,以兹为诫,下回小第再来光顾。
看看这用字遣词像不像某人吊儿郎当的口气,取人财物还要失财者感激再三,简直无耻又可恨。
「怎么会?」赵琥惊愕。
赵琛眼露悲愤,「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重要的不是无粮无银,而是在告诉我们福王府,我们在做什么、想什么他全知情,连神仙谷的兵力也瞒不了人,若是不知进退,下一波大浪就要扑来了。」
「二哥,我们要怎么办?」赵琥开始心慌了。
「谈和。」唯一的办法。
「谈和?」
赵琛兄弟俩虽决定要谈和,可谈何容易。
福王府想要保留神仙谷里的私兵,半步不肯退让,君无瑕不同意,笑称——
「若是不愿把兵交出来,就先准备好棺木,饿死一个埋一个,我兼做棺材批发商,买一送一,十个以上有折扣,百人打对折……」
这么不要脸的话让远比弟弟沉稳的赵琛忍不住怒骂,「君无瑕,欺人太甚了吧!」那是他们花了多少心血养出的兵,他半路摘挑子就想要走。
「赵老二,在商言商,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也是为了你们着想,怕你们养不起这么多人。」明明是做好事却处处遭人嫌弃,好人难为呐!赵琛冷笑,「只要你肯放手,再多的人也养得起。」
「哎呀!赵老二开窍了,会说俏皮话。」君无瑕满脸戏谑,吃进肚子里的还叫他吐出来,这得有多天真呀!
「说出你的条件,咱们不用兜圈子。」和这厮多说两句话会少活三年,他最擅长的是坑人。
笑容满面的君无瑕一勾指头,面无表情的宁煜取来一份文书。
「在这上面签名了,此事算了。」
「什么东西……」心急的赵琥抢过去一看,越看脸越黑,哗地将文书撕成两半。
「你太过分了,这种东西我们根本不会签,尽管作你的春秋大梦。」
见他火冒三丈,赵琛眉头蹙起,「上面写什么?」
他冷嗤了声,「姓君的太不要脸了,他居然要我们签下认罪书,承认福王府有不轨之心,还有保证书,保证不对皇位起观观之意,永不兴兵,否则后辈十代为奴为仆。」
赵琛脸色阴沉得快要搂出水来,「你要我福王府认罪还要写下这般丧失尊严的文书,这算哪门子的和谈?恐吓皇家子孙为奴为仆,你可真是好大的脸。」他真以为福王府势弱到任人欺侮吗?几十年的积累也不容人小觑。
「你们两个也脸色太严肃,走个过场而已,不会真定罪,只要福王一直安分的待在封地,不要有不该有的野心,皇上也不是不能容人,至少在他位时保你福王府一世安康,刀刃不相向。」
「这是皇上所言?」皇上正值壮年,如无意外,还能在皇位上坐二、三十年。
「我说的。」君无瑕笑嘻嘻的指向自己。
「君无瑕——」他耍着人玩吗?
君无瑕轻笑一声端正坐姿,「稍安勿躁别动怒,虽是我说的却代表皇上,皇上若有二话你们尽管来找我。」
他随手丢出一物,十分率性,像是丢个破碗似的,可赵琛、赵琥一见金黄色令牌立即惊讶地站直身子,用着难以置信的神情瞪着君无瑕。
「龙行令!」
龙行令有「如朕亲临」的意思,龙行令能调动各地官兵和军队,可先斩后奏,能号令文武百官,棒打贪官污吏……它就是皇上的分身,持有者所言便是皇上的话。
「其实我真的是好人,也想和你们好好商量,你们防心不要那么重吧?要是撕破脸,我二哥的铁骑兵可是随时恭候着,你们不会想和他打一场吧!」
「护国将军的兵在附近?」赵琛手脚发冷,询问的话语含意是驻军在福王封地不远处,号角一吹动八方?他笑而不答,「不多,三万。」
一听,福王两子眸光一缩,微露骇色。
君家的铁骑兵号称能以一敌十,打得蛮子哭爹喊娘的滚回草原,所向披靡,战无败绩。
「所以,签了吧!大家日子都好过,想东想西只会一路归西,真要兵戎相向就回不了头。」打仗不好,要死很多人,自家人打自家人没意思,内耗太凶反而渔翁得利,虎视眈眈的外族人不会放过掠夺的机会。
「二哥,签吗?」赵琥有些动怒,君无瑕分明就是以大军威胁,可即使文书再侮辱人,粮被抢了,银子也没了,他们拿什么和人拼。
宁煜又捧出一叠一模一样的文书,足有一百份,想撕尽管撕,撕完还有。
刀架在脖子上,能说不吗?
赵琛咬牙道:「我签,但我想问一句,神仙谷那些人做何处置?他们只是兵,不知道要干什么。」意思是谋逆没他们的分,是被骗来的。
「放心,我正好缺人用,拿他们来顶。」瞌睡送来枕头,过阵子他会需要大量的人为他办事。
赵琛眉头一拧,「你要用到这么多人?」足有十万名兵士。
「咦!我没告诉你吗?皇上允了我若能顺利解决福王府的事,福王封地北侧千顷荒地就给我盖城,所以呀!我真的很缺人手,谁家壮劳力用不着全丢给我,我都收……」
什么,封地北侧……那根本是监视,多了皇上的眼线,还建城?是想和福王府一别苗头吗?
垂头丧气,一脸沮丧的赵琛、赵琥还是联名签了文书,虽然不是福王亲笔,但有两位郡王代笔已是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