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她已经康复、可以走动了,段御石动身出发,准备送她到城里,自己也该回营了。
回虎城的路上,沿途风景秀丽,不好好欣赏是一大损失,何况还有人陪伴,打从出发到现在,她嘴边的笑容没停过。
「段大哥,你看,是老鹰耶!」
她惊呼,望着遥远的黑色大鹰展翅翱翔,傲然于天地之间,转瞬间掠过天际,过了另一个山头。
「啊!兔子!兔子耶!」
皓白小手兴奋地拉拉他,一个人叫不过瘾,还要他停下来一块分享她的喜悦。
「哇!好漂亮的蓝色蝴蝶,段大哥,快看呀!」
段御石一脸无奈,这一路走来,整条山林小径只听得见她的惊呼和银铃般的笑声,他为人所戒慎敬畏的威严,在她面前一点效用也没有。
即使他让她独自坐在马上,自己牵着缰绳步行,对她的谈笑毫不搭理,她的兴致依然不减,无视于他冷淡的反应,仿佛他们是特地出门游山玩水的。
情绪丰富的她,喜怒哀乐表现鲜明,一物一景、一鸟一花,都会惹来她的赞叹,怡然自得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刚从鬼门关前走一回的人。
相对于她的开朗,他显得更加沉稳,眉头紧拧面无表情,对她百无禁忌的话语完全没辙。
「段大哥,你很阴沉耶,笑一笑嘛,不然人家会误以为你是山寨大王或土匪头子哩!」
他沉默以对,不予理会。
「该不会你少了颗门牙吧?不要自卑,说出来给容儿听,容儿不会取笑你的,还会帮你想办法,因为咱们是朋友,我这人很讲义气的。」
他当耳边风,继续漠视。
「白天还好啦,但晚上就不行了,你这种表情吓鬼是没关系,当作积阴德,但吓到人,就是造孽了。」
他额角微微抽动,努力当自己耳朵聋了,听而不闻。
「其实你脸上的疤,一点也不丑耶!」
猛地,杀人的目光射向她,愤怒铁青的脸,足以让人胆寒得牙齿打颤。
聪明的人不会虎口拔牙,但更聪明的她知道这只老虎绝对不会伤她,她苏容儿天生有个优点,就是一旦相准了对方好欺负,就会好好地「善待」他。
「我真的觉得你的疤很好看啊!」她猜得没错,他果然很介意自己脸上的疤,而且介意到要把人吞吃入腹。
面对他的青面獠牙,她回报的,是一脸的天真无邪外加可怜无辜。
他的牙齿磨得吱吱响,拳头也握得嘎嘎叫,太阳穴爆起好几条青筋。
从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道疤,没人敢!
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人家说的是实话,若有一分是假,教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她表情委屈地望着他,他瞪人的眼仿佛要喷出火来了,但她还是没退让。
她明白他在意那道疤,但更想让他了解,她一点也不介意。
师父常说,看人要看心,她可不会以貌取人喔!
段御石的确很生气,怒瞪她好一会儿后,他愤然转身,继续往前行。
苏容儿吐吐舌,幸好知道他虽易怒,但不是狠心人,与他相处越久,就越发现这人在冷漠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温柔体贴的心。
她又不怕死地开始纠正他的观念。
「男人身上有疤很正常啊,我看过缺耳、断鼻或瞎一只眼的,比你丑几百倍的都有,但你很好看,脸上的疤反而让你看起来更威武迫人呢!」
凶悍的目光又杀将过来。
「啊,你脸上有灰尘。」
皓白的小手,很顺手地帮他拂去脸上的灰。
段御石僵住,瞬间成了一块石头,除了瞠目瞪她,还是瞪她。
「好,干净了。」
她扬起灿烂的笑容,仿佛为他服务是一件愉快的事。
他表情僵硬,因为从没有一个女人像她如此大胆,敢伸手碰他的脸。
他转开脸,决定快快把她送回去,一入虎城就立刻回军营,他可没空陪这个女人游山玩水。
但有人偏偏不想这么快跟他分开。
「段大哥。」
前头的人没回应。
「段大哥。」
还是不搭理。
好啊,故意漠视她,没关系。
念头一起,她索性站起来,对准目标,然后飞扑上去,抱紧。
「妳干什么!」他脸色又绷紧了,瞪着肩膀上那只难缠的母猴儿。
她恶人先告状。
「因为你不理我啊!」
「有话直接说就好了,妳……放开!」
她才不放呢,因为她发现,骑马虽舒适,但骑人更过瘾哩。
「人家有话跟你说啦!」
他目光像要吃人,忍无可忍地说:「妳难道一点都不懂得女人的矜持?请姑娘自重!」
那如兰的气息,柔软的身子,以及圈住他颈项的一双藕臂,在在提醒他她是个女人,软玉温香的诱惑,轻易地缚住他。
反正猛虎只会张嘴吼一吼,根本不敢咬她,她乐得继续耍赖。
「人家想那个啦!」
「哪个?」他口气很横。
「就是那个嘛!」
他眉间的折痕更深,命令。「说清楚!」
她嘟嘟嘴,一脸嗔怪他的表情。「人有三急,人家是女孩子,怎么好意思说那么清楚……」
段御石僵住,终于明白她要干什么了,紧抿的薄唇像闭得死紧的蚌壳,喉咙就像卡了东西一样,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骂人。
「瞧,人家也有矜持的一面,没有直接说尿急——」
「住嘴!」
在短短一天当中,他最自傲的冷静自持,已不知被她破坏多少回了。
「凶什么嘛,,你不晓得你凶起来很可怕耶,一不小心就会把人吓得屁滚尿流——」话讲到一半,她突然倒抽口气,小嘴儿闭得死紧,脸儿红通通,看起来好像快憋不住的痛苦样。
段御石神色瞬变,不再跟她辩,大步往树林里走去,找到一棵枝叶浓密的大树,后头十分隐密,刚好适合「方便」。
「快去!」他命令。
她一跳下来,他立刻转身背对她。
穿着绣鞋儿的小脚儿才要往前踏,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过来小声地问。
「你不会偷看吧?」
崩的一声,他听到自己心中拉紧的那根弦,应声而断。
「我数到十,如果妳没解决完,我立刻走人。」森冷的语气如腊月寒冬。
「好嘛好嘛,我这就解决。」她急急跑到树干后,而他,真的开始数了。
「一!」
「哎呀,别数呀!」
「二!」
「这样很紧张耶!」
「三!」
「别催呀,我已经脱裤子了。」
「……四!」
「哇~~这儿风好冷,害人家凉凉的~~」
他手臂一绷,泄漏他的僵硬。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