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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冤家要成亲 第三章 不请自来的家伙(1)

  “你不要一直跟着我。”和人说人话,跟鬼……半句不通,这是哪来的鬼,阴魂不散。

  “霍小姐,本官初来乍到,对渡江县不熟,劳烦你带路。”

  眼下的谢漪竹又变得彬彬有礼,恍若谦谦君子,一咬牙,她忍气吞声。“本县的百姓十之八九都很热心,只要不遇到拐子,大多会好心的指点你如何回县衙。”

  “要是遇到拐子呢?”他虚心请教。

  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番。“瞧你细皮嫩肉,很适合小倌楼,如果你不当官了大可倚门卖笑。”

  “专侍候你一人?”他倒是乐意,她时嗔时怒的模样太逗了,像只被激怒的河豚,总是鼓起腮帮子。

  “我不需要。”霍青梅始终冷颜以待,希望他知难而退,不要像个登徒子一样纠缠她。

  “我不必花银子,就能把你服侍得有如身在仙宫。”他亦步亦趋,步伐不紧不慢,似在赏花看景,尾随其后。

  “别跟着我!”她低喝。

  谢漪竹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摺扇,故作风流的打开后轻轻摇扇,“才子佳人春日游,欲上陌头诉情衷,蒙蒙寒霜西窗雾,再见寒鸦枝头栖,嗯,我真是高才,吟了一首好诗。”

  “大人,你不用回县衙吗?”他这样寸步不离让她做事很是不便,更别说引起不少百姓的侧目。

  “多谢霍小姐的关心,本官是好官,要好好看看辖下的百姓们是否安分守己,安居乐业。”他说得冠冕堂皇,可做的却是小人行径。

  “自个儿身不正如何治民,梁歪了是盖不好屋子的。”

  霍青梅本以为下了马车就能摆脱他,没想到这人比想像中更无耻,她前脚一落地,他后脚马上跟上,维持一步的距离,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正在对她死缠烂打。

  “你是指本官上梁不正下梁歪吗?这般的赞扬令人深感惶恐。”他倒想做一根撑不住的朽木,可是有人对他期望甚高,让他狠不下心腐朽,无奈继续当个中流砥柱。

  “你真是县令大人?”不会是她认错人了吧?

  “你很怀疑?”他笑着说。

  “是怀疑。”没有这么不知羞耻的父母官。

  “要看我的任命书吗?”以兹证明。

  “有可能做假。”古人的面部描述太不真实,若有人乔装打扮又伪造文书,还是能够瞒天过海。

  天高皇帝远,谁有闲心一一核实是否本人,一旦就任了便是三年,三年内可以做很多事,不然怎么会有那句话,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不管来者是真货假货,只要心不正,身处高位即可随手搜括民脂民膏,用百姓身上刮下的油来点灯。

  “说得也是,有空我写封奏摺给皇上,让皇上选拔官吏时要看清楚新任官员的长相,免得张冠李戴,儿子变孙子。”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调侃,说起皇上时的口气不太正经。

  这是只有熟人才有的随兴,一般的臣子不敢尊卑不分,提起皇帝只会战战兢兢的垂手恭立、目不斜视。

  “你一向都这样口无遮拦吗?科举考试没找人代笔?”她暗指有黑幕,他是走后门进的官场。

  闻言,他低声笑道:“高官厚禄我唾手可得,只要我开口,一品、两品的官位任我挑选,你信吗?”

  霍青梅暗暗一惊,暗忖他话中虚实,但是对于他的无赖行径,她真的有点忍无可忍了,不再细想,直接道:“信不信无关紧要,你我各行其道,恕不奉陪。”

  话一说完,她迅速地钻进一条小巷,九弯十八拐、穿巷过街,行动敏捷地快步走进一间布庄,绕过后堂走入一处小院子,小院子右手边有道矮门,她迅速穿门而出,又继续个三拐八弯,眼看四下无人,她推开福来酒楼送菜的后门,熟门熟路的穿过厨房上了二楼。

  “东家,您来了。”

  霍青梅微喘的看了一眼福来酒楼的掌柜。“嗯,店里没什么事吧?”

  “一如往常,生意好到一桌难求。”

  郑掌柜堆满肥肉的脸笑起来非常有喜感,让人忍不住回他一笑。

  “那就好,下个月初三我再出一道新菜,头一个月先一天只出十盘,限量供给,第二个月加倍出菜,到了第三个月随点随有,不用限制。”先要让人尝尝鲜,吊足胃口,而后才有人闻香而至,品尝美味,名气一打开就不用藏着掖着,包君满意。

  “那正好,已有客人问有没有新菜,嘴馋得很呢!”他可以向客人交代了,让客人酒足饭饱的离开。

  她勾唇一笑。“看来识货的人真不少,咱们福来酒楼可要更用心,你叫师傅们多开发一些新菜色,只要得到我的认同,一道菜十两银子,每上一盘菜取一成分红。”

  有奖励才有动力,底下干活的人要实惠,而非空口说白话,他们也要养家活口,赚取银两孝敬父母。

  郑掌柜一听笑得开心。“多谢东家了,大厨一听到这事准会笑歪嘴,卯起劲做出新菜色。”

  “若你督促他们做出更好的菜肴,一样一道菜赏一两,十道菜便是十两,菜色越多你手中的银子便越沉,郑掌柜,我可不会厚此薄彼。”该出手时就出手,有时银子比疾言厉色好用。

  “什么,我也有?”郑掌柜笑得眼睛都眯了,看得出比刚才更开怀,是真心的打心底笑出来。

  “你是我最看重的掌柜,怎么可能少了你,我忘了别人也不会忘了你的劳苦功高。”适时的称赞让听的人更欢喜。

  听着东家的赞许,郑掌柜眉飞色舞,好不快乐。“东家,您放心,我老郑一定尽心尽力管好酒楼,绝不会让‘烟雨阁’、‘百香轩’抢了我们的风头,福来酒楼的酒菜无人能及。”

  “好,我信你。”不信他怎么会将酒楼交给他掌理呢!开了这些年也回本了,再有亏损也伤不了底。

  霍青梅是比照“福记餐馆”的菜色来安排,除了摆设全然不同外,其他照本宣科,那些老菜谱她牢记脑海中,信手便能写出一份,再用美食家的舌头试菜,务必要达到她的要求。

  若是在“福记餐馆”做上十年的老员工一尝味道,定会吃出这是出自张东福的老菜谱,但没人看过菜谱,只有她。

  不过她还是有依照古人的口味稍做调整,不一定全是原先的味道,大致来说相差无几,唯有吃过的人才能吃出其中的不同,淡淡的咸香、微微的呛辣、少许的酸、一点的甜。

  “东家,您真是好人。”虽然年纪不大,可行事果断、为人爽快、成熟世故得不下经商十数年的老手。

  她故作恼怒的板起脸。“不用夸我,帐还是要查,快把帐簿取来,若有一笔差错,小心我切你一块肉下锅油炸。”

  “别呀!别,好不容易养出的一身肥油,东家别打它的主意,这就给您取帐簿来。”郑掌柜也陪她起哄,假意害怕,他就胖脸,身体倒是不胖,颤了两下脸肉表示害怕。

  一会儿,厚厚的帐簿取至,郑掌柜退下,只留霍青梅核帐。

  她算得又快又准确,不一会儿功夫已算到最后一页,就只剩下抄写了,她习惯先用阿拉伯数字,再填上国字。

  她有两本帐,一本自己存档,用着自己看得懂的文字,以防他人仿冒,另一本是对外的帐簿,书写着最标准的正楷,识字的人都能一目了然。

  “原来你的字挺好看的。”

  突然冒出的男音近在耳畔,让换了一本帐簿书写的霍青梅差点把胆吓破,斗大的墨汁滴在帐簿上,晕开一片,把写好的数字全染黑了,连着数页都被墨沁透。

  快做好的帐簿完了。

  但她另一只手紧紧压着底下的另一本帐簿,不让人瞧见,她略微心慌,以怒气做为掩饰,不假辞色。

  “大人是否真的很闲,拿平头百姓的生计当乐子,你一时的心血来潮却毁了我一个月的收支记录!”可恶,她不是摆脱他了吗?怎么又出现了,难道他还能踩着她影子而来。

  “你生气了?”看到被墨汁晕透的帐簿,谢漪竹干笑的摸摸鼻子,有些愧疚。

  “换成是你气不气,这本帐簿上不只记载着这个月的帐目,还有前半年已结算的出入帐,你说我还能回复原状?”她尽量做出气愤不已的样子,转移他的目光。

  “这……要不,我帮你重做一本?”他不是有意的,只是看她的字似曾相识,好像在哪看过。

  毛笔字和硬笔字的字迹不尽相同,霍青梅下了一番功夫练字才写出一番别有风骨的柳体,但是人的习惯很难更改,她有些字体还是有硬笔字的痕迹。

  谢漪竹一时认不出来,可让他再多看几眼,以他当过国际刑警的敏锐,必能看出其中的蹊跷,进而发现这是窦青青的笔迹。

  毕竟两人相识十余年,说不了解对方那绝对是骗人的,他们亲近却也疏离,比朋友更亲近,无限趋近于情人,却偏偏不是,就差一层薄膜未掀开,看不见彼此跳动的真心,才会时远时近,始终无法靠在一起。

  “你认为可能吗?”她指着完全看不见的墨字,不是一页,而是十数张糊在一起,一掀开纸就破了。

  他干笑连连,毕竟只能笑了,对于自己的无心之过还真是没法弥补。“我把我的马车送给你以做补偿。”

  “你的马车?”看着是不错。

  “对,宫廷工匠特意打造的,天底下仅此一辆,再颠簸的路也不会感觉到上下起伏的震动。”他受够忽高忽低的马车,路面一不平就弹来弹去,因此逼着工部尚书那老头领着底下人打造出他自个儿设计的马车。

  “装了避震器?”她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蓦地,谢漪竹的眸光闪过一丝光采。“什么避震器?”

  “避震器是一种……呃!我说了什么,最近脑子进水了,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说到一半忽地打住,她看到他的黑眸亮如星辰,心里一咯噔,想着还是说多了,不该说的话要三缄其口。

  “霍小姐,青梅妹妹,你脑子进不进水我不晓得,不过你的确隐瞒了一些事,要不要跟大哥哥聊一聊?”避震器不是这时代的产物,她却能随口说出……

  她,有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真的怒了。

  谢漪竹露出八颗白牙,标准的笑容。“这有什么难的,青梅妹妹也是县里的名人,我只要向人一问刚刚钻进酒楼后门的姑娘是谁,自有人热情的向我大说特说,还把你的生平说个大半。”

  “你跟踪我?”原来她闹了个大笑话,自以为已把人甩开,其实仍在他眼皮底下做着可笑的举动。

  “我以为你在玩躲猫猫,你跑、我找,你看,我不是找到你了?”他一脸无辜,好似真在玩游戏。

  “你!”霍青梅气到失控,抓起桌上的砚台往他身上一砸……

  月儿弯弯挂天上。

  微凉的风带来一丝湿气,傍晚时分下了一场小雨,不大,像是雾,湿不了身却发丝染露。

  到了夜里,雨歇云散,微微的晕黄照耀大地,也照出窗棂内夜未眠的人儿,正望着窗外的月牙兴叹。

  凭着十亩沙地的西瓜,霍家因此彻底翻身,她先用赚来的银两帮已有功名的父亲找了个好学堂及好先生,顺利中举后又用银子开道,运作一番让他当上县丞,有了官身庇荫全家。

  银子很好用,不管在何处都是敲门砖,为了让一家人过得更好,她没有半丝吝惜的撒出去,这世道本就靠银子做人,有钱没什么好难为情,只要用在对的地方,它便是开路功臣。

  父亲当上县丞后成了县衙的二把手,又与前任县令交好,有了这两座稳妥的靠山,霍青梅才决定开间像“福记餐馆”一般的福来酒楼,那毕竟是她擅长的部分,十几年的经验对她而言得心应手。

  酒楼一开,果然如预料中热火朝天、一位难求,在银钱如潮水涌进的同时也替她赚来名声,成为县里的名人。

  可是人怕出名猪怕肥,一旦有了名气也多了不少困扰,让她不胜其扰,去酒楼里的次数也渐渐少了。

  除了每个月固定去看帐,她已经不出门,待在府里当个大家闺秀,学学女红、刺刺绣……才怪,她耐不住性子,又弄起城外的庄子,两百亩的土地,她又养鸡又种菜,还让人养了上百头羊,专供酒楼饭菜所需。

  自产自销,不让人从她手中赚一文钱,要不是杀牛犯法,她还打算养几十头肉牛宰杀做牛肉料理,光是使用牛肉的食谱她就能顺口说出上百道,却英雄无用武之地。

  不过目前最让她烦心的不是酒楼,而是新来的县令大人,他的语气、神态和言行举止太像她认识的某人,若非身形、长相没一点相似,她都要以为他也来了。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事,比被雷劈中的机率还低,一个她已是不可思议了,哪有一次来两个,老天爷又不是疯了。

  其实另一世的事她已渐渐淡忘了,爷爷奶奶的面貌也有些模糊了,成了回忆,要不是突然冒出个狗皮膏药般的谢大人,她也不会想起过往的种种,忽然很想念前世对她好的人。

  “唉!做人难、难做人。”

  她另一个苦恼是婚事,不论她说了几回不想太早嫁人、过两年再说,她娘表面敷衍,背地里却十分积极的物色,连人选都有了,只等着和她“不期而遇”。

  烦,真烦。

  事儿一桩一桩的来,烦得她辗转难眠。

  “睡不着?”

  “是呀!睡不……”

  见鬼了,深更半夜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她还顺口回话!

  霍青梅背上一凉,真当自己遇到不干净的东西。

  “我也睡不着,我们是同病相怜,不妨来聊聊。”明月当前,少了花儿陪衬。

  “聊什么?”她最想做的是关上窗,然后跳上床用棉被蒙头,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强迫自己入睡。

  因为拥有来自现代的灵魂,所以她不让人值夜,海棠、木棉一入夜便回自个儿的屋子休息,隔天早上再来服侍送水、净面、梳妆和送早膳,重复日复一日的琐事。

  “聊聊你为何失眠,以及准备如何道歉,赔我一件云锦做的衣服。”低低的嗓音中带了丝丝笑意。

  “道歉?”她蛾眉一颦,感觉不对劲,这鬼在说什么?

  “是呀,你泼了我一身墨不用感到愧疚吗?一寸锦来一寸金,这可是江南织造局的贡品,宫里的妃子都不见得有一匹,你的手一滑就毁了,洗了也没法救了。”他也不穿脏衣服,直接叫人给扔了。

  泼了他一身墨,泼了……“你是县令大人!”

  她先是松了口气,只因是人不是鬼,但随即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夜半时分,他怎么会出现在她的窗口,难道是要偷香窃玉,行不轨之事?

  “叫我谢大哥。”他轻笑。

  隐隐约约的身影来到窗前,将半关的窗推开,他将手肘倚靠在窗口,一张无害的笑脸显得诚恳非常,像是走访亲戚、来串门子的,大方自然的态度彷佛几个闲来无事的婆子搬了凳子准备谈谈是非。

  如果不看外面的夜色深沉以及他的不请自来,他与她之间还真有几分邻里间闲话家常的样子,随兴而不拘小节,彷佛天南地北都能聊。

  “你好像走错地方了吧!要不要顺着原路回去?”她言下之意是送客,请他懂得男女大防,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有谁会夜半三更去爬邻居的墙,还找到人家姑娘的闺房,旁若无人的聊起来,彷佛在自个儿府中般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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