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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边草一定要乱吃 第5章(1)

  月黑夜风高,单于……哦!不,应该是宵小夜遁逃才对。

  夜空下,两名「宵小」一路飞奔逃窜到扬州城外的荒郊后,眼看某位大盟主没有追来,这才终于停下步伐喘大气。

  好一会儿,终于歇过气后,童红袖这才眯着眼瞅着如今正悠悠闲闲举袖煽风的小师叔,小脸满布怀疑之色。

  「干、干嘛?」察觉到她投来的质疑眸光,不知为何,谷怀白心下一虚,不由得结巴起来。

  「小师叔——」拉长了嗓音叫人。

  「哇——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飞快捂着耳朵,谷怀白凄厉惨叫、否认到底。

  呜……每当她用这种表情、音调叫人时,接下来必定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连串逼供,他不要啊!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

  瞧他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止,童红袖好气又好笑,但又受不了他的「魔音传脑」,只好使出非常手段——

  「啪!」一巴掌往他的后脑勺打了下去,清脆悦耳的声响乍起。

  「呜……你打我?」咬唇颤抖的控诉,谷怀白泪眼汪汪的瞅人,说有多楚楚可怜就有多楚楚可怜。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人相依为命十几年了,早对他的使俩了然于心,童红袖可没那么容易让他蒙混过去。

  「什么怎么回事?」心虚的别开眼,他装傻到底。

  好啊!还在装蒜。

  杏眼微眯,童红袖悄悄抡起粉拳,嘴上扯开一抹假笑,不吝指点。「怎么回事?不就是那荆盟主要找什么亲姊孩儿的事!」方才,在逃离荆家庄之时,她亲耳听见四师叔说了这些话。

  「人家要找外甥的事儿,我怎么会知道?我和荆大盟主又不熟!」眨了眨晶亮星眸,他故作无辜的反问。

  「四师叔方才明明说了,要荆盟主问你就知道,你还敢装蒜?」纤手一指,气势万钧。

  哼!她可不是聋子,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不容他狡辩。

  闻言,谷怀白不由得一窒,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瞧他一脸有所隐瞒,死活都不肯说的模样,隐隐有种被他给排拒在心外的幽怨感,童红袖眼眶蓦地泛红了。

  「哇——你哭什么?」见她突然眼底泪光乱闪,谷怀白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忙着找方巾的同时,嘴上亦连声慌叫,「从小你一哭,小师叔就慌,别哭!别哭啊……」

  本来薄泪还只是在眼眶内打转,听他这一喊,童红袖更觉委屈,豆大的泪珠瞬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掉落,嗔恼的哭叫道:「反正你都把我当外人了,还管我哭不哭吗?我就要哭,再也不理你了……」

  「红袖丫头,你是小师叔把屎、把尿,一手拉拔大的,除去血缘关系不说,这天下就我们两个最亲了,小师叔怎么可能把你当外人?你别乱冤枉我啊!」莫名其妙被乱栽赃,谷怀白嘴上忙着喊冤,手上则忙用方巾帮她拭泪,末了还不忘如同小时候那般叮咛嘱咐,「来!快把鼻涕得干净。」

  就着捂在鼻子上的方巾,她果然「哼」了好大一声,听话的把鼻涕给擤干净后,红着眼又继续指责、控诉,「四师叔都知道的秘密,你却不让我知道,分明就是把我当外人!」

  竟然是为了这事儿!

  四师姊,你这口无遮拦的大嘴巴,真是被你给害惨了!

  暗暗咬牙诅咒某个出卖师弟的女人,谷怀白将沾了眼泪、鼻涕的方巾收回怀中后,瞪着眼前这张还残留泪迹的小脸,他头疼了。

  「哇——小师叔,你真的当我是外人了……」老半天等不到回应,童红袖「哇」地一声,眼泪又喷了出来。

  「别别别!」实在怕了她的泪水攻势,谷怀白两只大拇指忙不迭按住她的下眼睑,挡住了新一波的滂沱大雨后,这才一脸尴尬地搔着头。「也不是不让你知道,只是……只是……」

  只是了半天,还在思索着该怎么说。

  「只是如何?」眨着湿润眼眸,她追问到底。

  「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摸了摸鼻子,他忍不住叹气。

  唉……这可说是集师门、家门之悖德逆伦的事儿,虽然他并不觉得丢脸,也不在意世俗所谓的礼教,但是一时之间还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那就从荆盟主要找外甥,为何问你就知道说起好了。」见他有意说明一切,童红袖眼泪很神奇的一下子全收了回去,并且不忘热切的指点迷津。

  这丫头方才的眼泪其实是哭假的,一切都是为了诓他的吧?

  斜睨她突然笑开怀的小脸一眼,谷怀白不得不感到怀疑,不过他可不想让她有再次洒大水的可能,当下还是决定全盘托出——

  「嗯……该怎么说呢?其实荆大盟主要找的外甥就是……就是我啦!」忍不住搔了搔脸,他尴尬笑了。

  「你?」失声惊叫,童红袖瞠目结舌,完全没料到竟会是这种答案。

  「就是我!」横瞪一眼,谷怀白再次给予肯定答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抱着头,她完全乱了,从来没想过一直待在绝谷与她相依为命的小师叔在这世上还有亲人。

  她从来没听他提起过啊!

  「总之,这是一段爱与逆伦、可歌可泣的故事!」既然要全盘托出了,谷怀白决定不浪费这种可当说书人的机会,马上夸张的以手捧着胸口,脸庞微扬起一个角度,目光闪开朝遥远的虚空凝睇而去,音调极为慷慨激昂。

  他……在演大戏吗?

  嘴角一阵抽搐,童红袖陷入无言中。

  「你要问我『然后呢』,否则我怎么说下去?」姿势维持不变,谷怀白动也不动的直催促,难得兴起说书的兴致。

  「然后呢?」顺从民意,她配合演出。

  「然后就精采啦!」瞬间解除木头人姿态,他轻快的跳了起来,笑咪咪的说起师门兼家门的师徒恋故事。「我那老不修的老爹兼师父——就是幻天派上一代的掌门,在五十岁之龄收了第一个徒弟,也就是荆家庄当时的大小姐,然后在朝夕相处多年下,两人情愫渐生,不顾违反世俗礼教地相恋了。

  「当时,幻天派的大师姊——也就是我娘与我爹在一起的事儿并不受荆家祝福,甚至可说是极力反对,想尽办法想拆散他们两人,我娘对我老不修的爹死心塌地、弃家私奔,与我老不修的爹,带着其他几位师弟妹,找了个深山绝谷隐居起来了。」

  「可惜好景不常,我娘在生我时,却因难产而撒手人寰,留我一人受我爹与其他同门师兄姊荼毒,想来我命苦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唉!」说到最后,他忍不住为自己叹了一口长长的气,不胜唏嘘。

  还真是一段爱与逆伦、可歌可泣的故事哪!

  心下嘀咕暗忖,随即想到什么似的,童红袖不解的问道:「既然如此,怎么荆盟主在寻找外甥下落,你却不肯相认呢?」

  以着「我又没疯」的表情斜睨一眼,谷怀白笑道:「我自己一个人带着你在绝谷里过得既舒心又畅快,没事去认荆家这门亲干啥?多认一个才大我八岁的舅舅来管我吗?我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去干这种自找麻烦的事儿!」

  闻言,童红袖的心跳蓦地加快,低声又问:「小师叔,你……你是说你和我在一块儿很开心吗?」

  没察觉到她异常娇羞的神态,谷怀白点头笑了。「这是当然!」

  虽然当初二师兄强迫托孤,让他年纪轻轻就成了奶爹,可是这十几年来,也多亏有她陪伴身边,生活才不至于寂寞,认真说起来,他是感谢二师兄的。

  「就算一辈子和我在一起也不厌烦?」红云染颊,追问到底。

  迟钝男人从来不曾意识到女孩子家长大了,总有一天该嫁人这档子事,听她这般问,那颗笨脑袋还点头如捣蒜。「我们师侄俩在谷里过得多惬意,有你陪着小师叔,小师叔开心都来不及了,怎么会厌烦……」

  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嗓音蓦地顿了顿,他摸摸鼻子小声补充,「当然!如果你别老限制小师叔喝酒,那就更完美无缺了。」

  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童红袖似娇似嗔地朝宽厚胸膛捶了一记,惹来他龇牙咧嘴的幽怨回应后,这才皱了皱小俏鼻,横眼宣示,「就要管你喝酒,而且管你一辈子!」

  「我苦也!」苦兮兮的发出一声夸张哀鸣,谷怀白垮了脸,逗得童红袖咯咯娇笑不已。

  好一会儿过后,童红袖笑声渐歇,想起先前在地牢内,他和四师叔那一番「窝边草」的对话,这才恍然大悟,不过关于「神奇传统」这事儿,她还是不太明白,当下不禁好奇又问,却惹来他尴尬不已的干笑声。

  「嘿嘿嘿……」搔了搔颊,谷怀白老实招认。「幻天派的第一代掌门——也就是我的祖奶奶,她同样与自己的徒弟倾心相恋,两人还结成连理,那个徒弟自然就是我的祖爷爷了。」

  唉……所谓的「神奇传统」就是从此开始的,这该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吗?

  「……」一阵无言,老半天后,童红袖终于忍不住喃喃嘀咕,「我们师门的关系还真复杂。」

  「可不是!」叹了一口长长的气,他也颇为无奈。

  听那长吁短叹声,童红袖怔怔地瞅凝着他,瞅着瞅着,最后,她晶亮杏眼闪着熠熠光彩,涨红的小脸满布兴奋雀跃之色。

  嘻嘻……有前两代掌门开此无视礼教的逆伦之风,那她可就依凭有据,没人有理由可以阻止啦!

  再说,这可是师门传统呢!

  想到这儿,她禁不住开心地呵呵傻笑了起来,看得一旁的谷怀白不由得满脸狐疑……

  怪了!这丫头怎么笑得这般傻呼呼样?没问题吧她?

  有些担心,谷怀白大掌忍不住朝她雪白的额头覆去……嗯,凉凉的,没发烧啊!

  「小师叔,你做什么?」彷佛看穿他的心思,童红袖连忙抓下贴在额上的大掌,好气又好笑地娇声嗔问。

  嘿嘿干笑数声,谷怀白识相地没有回答,否则只怕又要惹来一顿痛扁。

  「小师叔……」得知秘密后,童红袖心情大好地抓着他修长的大手把玩着,笑盈盈的问道:「接下来,我们要上哪儿去?」

  「回谷里过我们惬意的日子啊!」一脸的理所当然。

  「不管四师叔了吗?」荆盟主可是追着四师叔去的呢!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甭管她了!」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谷怀白才懒得理会那个没天良的师姊。「她会自寻办法脱困的,若真被逼得走投无路了,自然会主动找上我们,放心吧!」

  「这倒也是!」笑咪咪的点了点头,童红袖搂着他的健臂,开心的笑道:「那我们回家去吧!」

  呵……出来这么久,还真有点想家了呢!

  「嗯,回家吧!」呵……回那舒适惬意,只有他们师侄俩的家。

  *

  虽然谷怀白曾说过姬笑春若被逼到走投无路时,自然会主动找上他们,但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预言会这么准,准到当他与童红袖一路半走半游玩的回到安身立命的谷地小屋,那两条不知已在此守候多少时日的身影硬生生的映入眼帘时,他悲愤的只想倒在地上让泪水将自己淹没,一死了之算了。

  呜……为何他的命这么苦?

  这究竟是为何啊?

  「四、师、姊!」咬牙切齿的瞪着那个如今一脸心虚的没天良女人,他想他总有一天会错手宰了她的。

  「哈哈哈……」缩着脖子干笑数声,姬笑春心知理亏,如今完全没了平日风情万种的妩媚神姿,只剩下自我脱罪的强词狡辩。「不能怪我!是这位大盟主逼我的,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

  想到自己在上回的脱逃中再次落入荆天手中,并且受他那「羞辱至极」的逼迫,她就只想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实在太可恨了!

  她姬笑春活到这把年岁,从来不曾被那样威胁过,实在太丢人了,偏偏……偏偏她又反抗不得,最后只好真的出卖小师弟了。

  不过……哼哼!风水是轮流转的,总有一天,她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等着瞧吧!

  只见她心下发狠地暗自握拳,不过可惜谷怀白无法体谅到她的「苦心」,一双眼满是怨恨地怒瞪。

  满心不想认亲,偏偏人家却找上门了,小师叔……好惨啊!

  一旁,已清楚一切来龙去脉的童红袖,当下只能用满是怜悯的眼神瞅着他,拍拍他肩膀聊表安慰。「小师叔,请你节哀顺变……噗!」最终,她还是忍不住噗哧笑出来了。

  心情已经够糟了,这下又受她取笑,谷怀白更是悲愤万分,正想开口抗议之际,一道隐含激动的低沉嗓音蓦地扬起——

  「你……在荆家庄时,为何不认我?」早已经从姬笑春口中得知谷怀白的身分,在再次见到他的今天,荆天终于按捺不住心中激动地问出口了。

  娘的!这位荆大盟主真的知道了。

  再次恨恨的怒瞪故作无辜的「背叛者」一眼,谷怀白这才将视线转回他身上,耸着肩低声咕哝,「我又没有半路认亲的癖好。」

  唉……事实上,他是觉得能避则避是最好不过了,可偏偏……想到这儿,忍不住又朝某人恨瞪过去。

  征怔凝睇,荆天试图在他脸上找出与亲姊面貌的相似之处,最终,不禁有些怅然若失,喃声低语,「你与姊姊,甚至与那个男人都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他真是姊姊亲生的孩子吗?

  为何找不到一丁点记忆中的熟悉面容?

  心知他所谓的「那个男人」就是自己老爹,谷怀白摸了摸脸皮,自己可是满意得很。「干啥我就得与我爹娘长得相似?我『自有主张』不成?」

  虽然他没爹娘的绝世美貌,可这「自有主张」的娃娃脸多好,出去骗人说自己才十八岁,说不得都有人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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